博水园

《博水园》

第12章全城缉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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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阵,史祯言终于看见前面出现一座宽阔而坚固的桥梁,雄伟壮观,横跨在约三十丈宽的涪浠河上,不由得赞道:“迎霞长虹飞两岸,送福仙流佑四方。”慢慢走上桥头,仔细观察桥上行人情况。桥宽三丈左右,平民百姓、王公商贾、挑夫走卒等人,你来我往,穿梭不停。睹物思情,史祯言蓦然联想起河北道冀州的通云桥。冀州乃河北道重镇,地处交通枢纽,物丰人众,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城南建了数十年的通云桥,由于多年没有维修,早已破朽不堪,随着城南人口不断增加,桥面越发显得狭窄和破旧。据原先弟弟史祯文说,每逢重要节日,欲往龙鸣山的人如河水般向前涌去,而居住在龙鸣山周围的人又要从桥那边过来,导致桥上经常发生拥堵,寸步难行。过桥之人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可只顾贪图享受的州府始终置若罔闻。后来,安史叛军首次进攻冀州时,守城官兵一触即溃,节节败退;刺史庄盛晖等一帮州府官员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三年前,冀州就有多人传闻:庄盛晖的父亲庄如幽以往在京城长安担任位高权重的刑部尚书时,同样胆小怕事、软弱无能,但在袒护其子庄盛晖方面却是不遗余力。父亲怯懦,儿子又怎会勇敢呢?当冀州被攻占后,安史叛军为了稳固统治,及时笼络了城内的一些显宦富商,基本确保了多数百姓的生活能够正常进行。不久,唐军反攻,驱逐了城内的安史叛军。之后,安史叛军和唐军反复争夺冀州,城内百姓几乎日日悬心吊胆,勉强维持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到了至德五年,安史叛军趁城内唐军因调离其他战场而人数过少时,继续发动猛烈进攻。唐军溃败,安史叛军攻入城内。或许是汲取了数年来反复争夺、无法坚守的教训,安史叛军开始疯狂杀戮城内百姓。城内百姓惊恐万状,被迫举家仓惶逃难,均不约而同地奔向龙鸣山。自己的次女、年仅十二岁的史之娟在过通云桥时,被众多逃难人群挤落下河,淹没在冰凉的河水中,不幸身亡。看着眼前宽阔的培恩桥,史祯言悲从中来,叹道:“一桥之朽实乃一城之朽啊!难怪安史之乱爆发后,冀州首次被叛军攻占仅用了一日,破朽的通云桥就是最好的答案。”

又走了几步,史祯言看见桥头立着一块大石碑,上方刻着“培恩桥”三个字,下方刻着一段文字,仔细一看,内容是:“曾家次子曾和培于开元十三年(乙丑年)正月在长安参加科举考试,荣登黄榜,成为进士,实现曾家三代人心愿;曾家甚感欣喜,特将一家之喜恩惠四方百里,捐资一百贯,用来扩建永昌桥,并更名‘培恩桥’,以此立碑纪念,开元十三年(乙丑年)十月二十四日”;下方又有一行小字:“‘培恩桥’三个字乃清为县县令宗兆瑞亲笔题写。”

看罢,史祯言回想起魏媛锦之前告诉自己的话:“培恩桥建成后,极大地方便了涪浠河两岸人员和物资的往来,连时任县令宗兆瑞也赞不绝口,说‘清为有曾家,实乃清为百姓之福啊’。从此,曾家在清为更加赢得民心。”史祯言激情难抑,长叹一声:“唉,如果我们全家七人能早日成为清为人,又怎会有战乱时连亡三人之悲剧,又怎会有落难时自己贱卖字画之困境啊!”

站在桥上,没有衙役出现,史祯言右手捂着左边衣袖里的两幅字画,心里仍是惴惴不安,望着来往之人,几次想要上前,却又不知向谁询问、如何开口。正烦恼时,一个熟悉的面孔从眼前一晃而过,史祯言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到清为县逛忠安街时,遇到的卖曾祖父所写的一幅字给父亲买药治病的裴涵昭;想着:“反正此刻无所事事,我不如跟裴涵昭聊一聊,兴许还能了解此地的一些情况。”想毕,便走上前,喊道:“裴涵昭,请留步!”

裴涵昭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史祯言,满脸诧异。史祯言问:“裴涵昭,还记得我吗?”裴涵昭茫然地摇摇头。史祯言又问:“你还记不记得大半年前,你在忠安街卖过曾祖父裴昌骞所写的一幅字?”裴涵昭说:“记得啊。你想买吗,可那幅字早就卖了。”史祯言说:“我知道那幅字早就卖了。我只是让你回忆一下,当时是不是有一个人,不但认得那幅字,而且还说出了上面诗句的来历?”裴涵昭仔细想了想,说:“哦,原来是你呀,你怎么会在培恩桥上?”史祯言说:“我有点事正好要经过培恩桥。你也是凑巧经过培恩桥吗?”裴涵昭抬手指着桥的另一头,说:“我家就在涪浠河对面的东华巷,离桥不远,每日只要一出门,我就必须过培恩桥。”

史祯言看着涪浠河对面,说:“原来是这样。那你卖了曾祖父所写的那幅字,换来一些钱,可否治好你父亲的病啊?”裴涵昭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唉,你不提此事倒也罢了,一提此事,便让我悔恨万分啊。”史祯言一愣,问:“莫非你觉得那幅字卖得太便宜了,有所后悔?”裴涵昭摇了摇头,说:“非也;我将那幅字卖得二十贯后,赶紧到百善堂买了药,回家煎汤给父亲服。然而,父亲在服汤药时突然意识到什么,直问我买药的钱从何而来?我的心里非常害怕,便说向一个朋友借的,想敷衍过去。可父亲并不相信,因为他知道裴家衰落已久,早就无人相助,而我平日交友也不多,定是我在欺骗他;再三要我说出朋友姓名,以便核实,否则拒绝服药。我又惊又怕,无奈之下,只得说出事情真相。父亲听了,气得口吐鲜血,连骂我数声‘不肖之子’。我不断地认错,并希望父亲把药服完,尽快痊愈。谁料,父亲此后不再服药,任凭我苦苦哀求,也丝毫没有改变。由于气火攻心加重病情,且又滴药不服,三日后,父亲病入膏肓,不治而亡。我原来指望卖那幅字救父亲,万万没想到,却因此葬送了父亲的性命,真是追悔莫及啊!”史祯言同情地说:“子救父,天经地义,无可指责,只是你曾祖父裴昌骞所写的那幅字确实是个宝贝,至少应卖五十贯,二十贯就已卖掉,很让人痛心啊。”

裴涵昭愧疚地说:“只怪我一时糊涂,做了愚蠢之事。父亲临终前要我埋头苦读数年,然后参加科举考试,争取成为进士,步入仕途,像列祖列宗那样为裴家增光;唉,难啊!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改日再聊。”说完,匆匆离去。看着裴涵昭的背影,史祯言心想:“裴涵昭可能已知道邱可瑜被杀,但可能并不知道邱可瑜买走的裴昌骞所写的那幅字被凶手偷走、至今下落不明之事。如果我告诉他,不知他还会怎样伤心呢。”

在培恩桥走了几步,史祯言看见一个长相斯文的年少男子迎面而来,急忙上前,轻声地问:“打扰郎君一下,鄙人不才,会些字画,郎君是否感兴趣啊?”年少男子停下后,摇了摇头,说:“字画?我不感兴趣。”继续朝前走去。史祯言不敢立即去问下一人,以免引起其他行人注意,招来衙役。

等了一会儿,又勉强问了几人,还是无人对字画感兴趣。眼看在培恩桥上等待了整整一个时辰,仍然一无所获,史祯言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正在小院晾晒衣裳的魏媛锦见史祯言那副落魄神态,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史祯言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笑我又没挣到一钱啊?”魏媛锦笑着说:“夫君,你多心了,我是笑你狂风暴雨都挺过来了,反而被微风细雨吓着了。”史祯言说:“我这几日未有一点收入,你让我的心里如何好受啊?”魏媛锦说:“你这几日未有一点收入,你挨饿了吗?啸儿、承儿挨饿了吗?我挨饿了吗?都没有。只要我们一家人不挨饿,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即使天塌下来也不用怕。哦,对了,刚才牛庆海带着儿子牛小虎来家里找你,希望你能再帮助辅导牛小虎,见你不在,就走了。”史祯言不耐烦地说:“我连一钱都挣不到,自己的儿子都快养不活了,哪有心思去管别人的儿子。”

晾完衣裳,二人进入堂屋。魏媛锦说:“这几日忠安街一直有衙役检查,你不妨到其他地方去看看,或许能碰上一、二个买字画的人呢。”史祯言说:“刚才我只在忠安街待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到涪浠河上最大的培恩桥又待了一个时辰。那里行人也多,还是无人买字画,连看的人都没有。”魏媛锦说:“你去培恩桥了?听说培恩桥是当年曾家主人曾德寿因次子曾和培科举中榜、成为进士而专门捐钱扩建的,极大地方便了涪浠河两岸人员和物资的往来。”史祯言说:“曾家就是有钱,又修博水园,又建培恩桥,而且还出了很多才子,哪像我们一家,整日奔波劳累、担惊受怕。”魏媛锦说:“富人自有金银在,穷人未必不幸福。每个家庭的具体情况都不一样,我们只要认真过好自己的日子,一家人开心快乐,比拥有再多的金银都可贵。”史祯言坐下后,倒了一碗茶,饮了一口,说:“我在培恩桥上遇见了裴涵昭;裴涵昭的家就在涪浠河对面的东华巷,离桥不远。我和裴涵昭聊了几句。裴涵昭说,他将裴昌骞所写的那幅字卖了二十贯,随即给父亲买药治病;结果,父亲了解到真相后,居然被活活气死了;他追悔莫及啊!”魏媛锦说:“我以为裴涵昭父亲的病早就痊愈了,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史祯言说:“是啊,如果没去培恩桥,我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呢。”魏媛锦说:“培恩桥白天只是行人过往,晚上桥两边的河面有很多游船,绕涪浠河缓缓而行,船里经常有文人才子吟诗赏月;晚上你去河边看看吧。”史祯言不以为意地说:“小君所说的是春夏,目前即将进入冬季,晚上冷风嗖嗖,人人都呆在家里,谁愿意没事冒着寒风去登船赏月?何况登船也是要给钱的。”魏媛锦说:“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史祯言大声地说:“我现在想怎么办?我现在只想官府能早日将杀害邱可瑜的凶手抓获归案,不再搜查买卖字画之人,我才能养家糊口。”魏媛锦笑着说:“不用着急,我多卖点布匹,也能维持全家人生活。干脆这样,反正忠安街有衙役检查,培恩桥也一无所获。这几日,你心烦意乱,从明日开始,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不用出门卖字画,等过几日,再到培恩桥去看看吧。”史祯言说:“我已有多日未进一钱,心里已是难受,再呆在家里,岂不更难受啊?”魏媛锦笑着说:“特殊情况,自有特殊处理,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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