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样的虫子进入人眼后,那人还需得见过许多淫乐的景象,这虫子才会渐渐长大。”
“这也就是说……”花夜明轻声说道。
“也就是说……能够长到像韦公子眼中这么大,简直跟人的瞳仁无异的蜮,倒是……闻所未闻啊……”
“就连古籍上也没有记载么……?”花夜明问道。
“没有。”安归云摇摇头。
“唉……”韦敬之竟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这个儿子,不学无术,成天寻花问柳,所以才会……”
“法师,我这个儿子不成器,但是你既然知道这是什么虫子,应该也知道如何医治,求你救救我儿子。”韦敬之情急之下,竟在安归云面前跪下了。
“唔……这个,恐怕……还需要韦公子相助才行。”安归云说道。
“世上所有的事,都因缘而起。”
“韦公子若是肯讲出那个缘,消解那段怨念的话……这种虫子自然便消失了……”安归云这样说道。
话已至此……然而那韦梦阳却似乎非常不愿意提起此事。
他心烦意乱地骂了起来。
“混账!”
“什么鬼和尚,在这里胡言乱语!”
“能治就治,不能治就给我滚!”
“什么情啊,怨啊,难道还要本公子跟你和盘托出情史不成!”
“爱慕我的女子众多,我怎么知道是谁。”
“啊……真是冤孽啊……”韦敬之气得想要上前打韦梦阳,却被韦夫人拦住了。
“唔,既然如此……”安归云说道,接着转身出了寝堂,来到韦府的后院中。
“看来……我只能去胥山中一趟啦……”
花夜明不放心地抬头望了一眼安归云。
“嗯,我很快就回来。”安归云对花夜明说道,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
接着,安归云念动“移方咒”,便去到了人迹罕至的胥山中。
(五)
安归云回到韦府时,已是子时五刻。
正月十五,天空中一轮满月,将无限月华泼洒在天地间。
韦敬之、韦夫人、花夜明正在韦府的后院中等安归云回来。
“唔……为何去了这么久?”花夜明着急说道。
“韦梦阳呢?”安归云问道。
“在屋内休息。”花夜明指了指寝堂。
然而——
众人推开寝堂的房门,韦梦阳并不在屋内。
负责陪着韦梦阳的府兵晕倒在地。
安归云上前摸了摸韦梦阳的床榻,还留着余温,想来并未走远。
寝堂内,朝向院外的窗户开着,想是韦梦阳从那窗户出去了。
借着月光看去,韦梦阳的鞋子摆在床榻一侧,屋内案几翻倒在一边,一个瓷杯子在地上摔碎,杯口上有血。
血迹沿着地板往前伸展,窗口上也留有血迹。
众人便沿着血迹追了出去。
一路追赶,安归云发现那路线真是古怪啊……
放着平坦的路不走,那血迹蔓延之处,尽是布满乱石的坑道,或是长着荆棘的草丛,仿佛偏偏想叫那行走于其上的人多吃苦头似的,一路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如此一来,安归云他们追踪起来倒是颇为容易。
月光下,一个白衣白须的老媪正牵着韦梦阳的手往前奔去。
他们正沿着西湖的东岸,往西湖南端而去。
老媪似乎浮在空中,正以飞快的速度向西南飞去。
她身后的韦梦阳似梦非梦,不由自主地随着那老媪飞奔着向前跑着,脚底板被乱石划得破烂不堪,鲜血直流。
“啊……在那里。”花夜明叫道。
众人都看见了那位老媪,即便现在不需要双瞳,也都看得到那位老媪。
即便如此,月光还是穿透了那位老媪,她正以一种水雾般朦胧的样子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啊……我来了。”老媪一边飞着,一边还大喊道。
“我终于找到你了。”
“哈哈哈”
“太开心了。”
“哈哈哈”
老媪诡谲的声音在西湖边散开。
不到三炷香功夫,老媪和韦梦阳竟已奔到了西湖南端。
蓦地,就在那漫天月华中,一阵轻悠的尺八声响了起来。
尺八声攀着月光升往夜空,又随着西湖的微微波澜飘散开来。
便是连安归云身后的韦敬之一行人也听见了尺八之声。
仿佛是听见了那尺八之声,老媪和韦梦阳停了下来。
“来吧……”老媪的声音中陡然生出许多凄厉和恐怖的味道。
“把眼珠子还给她。”老媪命令道。
接着,韦梦阳在湖岸边跪了下来。
月光下,他痛苦地捂着双眼……
蓦地,他的两颗眼珠子从眼眶中“咻”地钻了出来,在月光的映照下发着幽幽蓝光,仿佛两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
接着,两颗眼球忽地钻进湖岸的草丛中,不知去了哪里……
老媪的身形也越来越淡,仿佛融进了月色中,她消失了。
安归云和花夜明飞奔着追了上去,来到韦梦阳面前。
“啊!”韦梦阳正跪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殷红的血从他的眼眶中流出来,血流如注。
安归云打开右掌,掌中有一株叶似飞刀的草药。
接着,安归云让花夜明捉住韦梦阳的双手,放于背后,再将那草药捏碎,塞入到韦梦阳血流不止的眼眶中。
韦梦阳眼中止血立时就不再流了。
然而,他却痛得晕死过去……
“喔……这是……”花夜明问道。
“唔……这种草叫做‘鹿活草’。”
“《酉阳杂俎》中记载,以这种草塞入到剖开五脏的鹿腹中,那鹿还能活呢,给眼窝子止血……没问题的。”安归云这样答道,嘴角挂着似笑非笑。
又过了一炷香,韦敬之一行人才追上来。
望着翻倒在地的韦梦阳,韦敬之仍然双手合十,多谢安归云救了韦梦阳一命。
“刚才的尺八之音,韦长史有听到么?”月光下,安归云这样问道。
“唔……嗯,我听见了。”
“那或许……便是下咒之人所吹的尺八。”安归云微微皱眉道。
“偌大的杭州,会吹奏尺八之人……并不多啊。”安归云接着说道,毫不掩饰自己的忧虑。
“我认为……那尺八之声和觉心法师所吹奏的尺八相比,多了几分凄厉和哀怨。”韦敬之仿佛知道安归云想说什么,于是这样答道。
“毕竟……觉心法师曾三天不眠不休为我吹奏尺八治病。”
“我对他的尺八之音很是熟悉。”韦敬之这样答道。
听到这话,安归云才稍稍放心下来。
漫天月华下,两位僧人正一前一后走在苕溪之畔的阡陌上。
春水的潺潺之声不断传来。
就在潺潺的流水声中,花夜明爽朗的声音响起来。
“归云……”
“唔,怎么了?”
“你知道的事……可真是不少啊……”花夜明这样叹道。
“你是说,我知道的奇奇怪怪的事真不少吧……”安归云这样答道,濡湿的红唇微微含笑。
“我也……只是偶然得知。”
“好吧,只是偶然。”花夜明说道。
接着,花夜明放慢脚步,与安归云并身而行,又以手肘捅了捅安归云。
“再捅就要掉到溪中去了!”安归云喊道。
“你走前面去啦……”
“看得出来喔……”花夜明说道。
“看得出来什么?”
“安兄今晚心情不错嘛。”
月光下,安归云笑了起来,又以含笑的双眼看了一眼花夜明。
花夜明竟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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