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水园

《博水园》

第53章娇女逛街下

上一章 封面 下一章

邢采婷好奇地问:“这人是谁呀,欠钱不还?”莫昱鼎认得老翁,取下笠帽拿在手里,说:“他是我们邻乡的乡民,叫袁友家。我只知道他的妻子几年前过世了,还有一儿两女,儿子在服兵役,一个女儿已嫁人,另一个女儿在家,其余的就不是很清楚了。看这情形,被抓来抵债的应是尚未出嫁的小女儿。”邢采婷撇了撇嘴,又问:“那院门是大宅院的后门,没有匾额,也不知是哪家的?”莫昱鼎说:“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家宅院,反正是个抢男霸女的宅院。听那几个奴仆说‘你欠了我们叶家主人的钱不还’,估计这家大宅院的主人就姓叶吧。婷儿,你一直在城内生活,认不认识哪个大户人家姓叶?”邢采婷想了想,说:“要说姓叶的大户人家,整个扬州城内只有一家。”莫昱鼎问:“是哪一家啊?”邢采婷肯定地说:“叶尔秋家。叶尔秋是有名的大船商,拥有整个扬州约三成的船只,号称‘三分扬州都姓叶’,扬州城内人人都知道。”莫昱鼎说:“叶尔秋这个名字,倒是听人提起过,只是我在乡下生活,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婷儿,你住在城内,能给我讲一讲叶尔秋的特点吗?”邢采婷白了莫昱鼎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了解叶尔秋干什么?你还是多了解了解我,想想以后怎样讨我开心才是。”莫昱鼎只得闭口不语。

这时,袁友家忍痛爬了起来,又要往院门里冲。邢采婷不耐烦地说:“不看了,走吧,我们到别的地方去逛一逛。”莫昱鼎同情而无奈地看着袁友家,一会儿,才转过身,跟邢采婷向前走去,可忍不住又回头朝后面看去。邢采婷气得狠狠地瞪着眼睛,喝道:“你还想看,干脆就过去看一辈子!”莫昱鼎急忙扭过头来,继续前行。

过了十日,颜时途正在自家后院的菜园里给蔬蓏浇粪,舅父罗学嘉走过来,说:“途儿,有人找你。”颜时途问:“谁呀?”罗学嘉说:“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他说有件事要请你帮忙;你去看看吧。”颜时途只得放下大粪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进前面堂屋一看,果然有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那里,便问:“请问,是你找我吗?”那人说:“正是。你就是江南七子之一的颜时途?”颜时途点了点头,说:“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那人微笑着说:“是这样的,鄙人姓张,名太勤,住在扬州城内。近期,我一个朋友的老父亲过逝了。朋友的老父亲是个富裕商人,生前经常乐施好助、济贫帮困,做了不少行善积德之事。朋友和家人希望能将老父亲的生平事迹通过墓志铭体现出来,以告慰老父亲的在天之灵;当时想请一些文人来写,考虑了几个都不合适。最后,有人推荐,说颜时途乃江南七子之一,诗文名扬江南,是个最佳人选。因此,朋友就专门委派鄙人来这里,特请颜大才子帮忙写一篇墓志铭,事成之后,定将重金酬谢。”

颜时途犹豫不决,心想:“以前我无偿为周围贫穷乡民的已故家人写过墓志铭,但要为一个从没谋面的陌生人、而且还是富裕商人撰写,真有点不愿意啊。”颜时途一家人并不喜欢跟富裕人家打交道,是因为受尽了他们的欺侮。颜时途祖父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不到五十岁,就因长期受地主压迫而被活活气死。颜时途八岁时,地主霸占了颜家仅有的百亩良田,颜时途父亲只得耕种贫瘠土地,导致积劳成疾而病逝。含辛茹苦、忙碌劳累的母亲实在无法养活七个儿女,便将最小的儿子颜时途托付给位居三十多里远的唯一弟弟,也就是颜时途的舅父罗学嘉;将另外三个儿女托付给亡夫的弟弟;独自抚养剩下三个儿女;长子、次女未及五岁均已夭折。罗学嘉是个落魄文人,原有两个女儿,加上颜时途,一家五人仍以务农为生。除了偶尔给人写字卖画补贴家用外,罗学嘉闲时教授颜时途写诗撰文,使其很早便在诗文上展露头脚,一鸣惊人。过了几年,罗学嘉的两个女儿早早地嫁了人。逐渐长大的颜时途养成愤世嫉俗、仇富悯贫的性格,并将所作诗文当做怡情之好,始终不愿拿来换钱。一家三人过着贫困潦倒的日子,饱尝人间冷暖。

此时,罗学嘉进入堂屋,看见颜时途正沉思着,问:“途儿,到底什么事啊?”颜时途忙说:“是城内一个商人近期病故,他的家人委派此人来找我撰写墓志铭,我在考虑是否答应呢?”罗学嘉看了看张太勤,对颜时途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张太勤说:“那个商人生前特别注重行善积德。况且他的家人说了,写好之后一定重金酬谢,绝不会亏待颜大才子。”罗学嘉见颜时途没有做声,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唉,我老了,不中用,只怕以后什么都干不动了。”摇了摇头,转身忙其他事情去了。看着舅父伛偻的背影,颜时途鼻子一酸,对张太勤说:“好吧,看在刚才你所说的那个商人生前行善积德的份上,我为他写一篇墓志铭吧;如若不然,我怎么都不会答应。”

随后,张太勤带着颜时途坐上停在院子外面的一辆马车上,马车随即朝着城内方向飞奔而去。穿过多条大街小巷后,马车在一家大宅院门口停住了。下了车,颜时途抬眼一看,大门上方匾额镌刻着金光闪闪的“叶府”二字,心想:“原来这家主人姓叶。”

进入庭院,里面气派辉煌,颜时途好奇地东瞧西瞄,只见众多奴婢忙里忙外,穿梭不停。设置灵座的下室西间正中墙面悬挂着一个异常醒目的白色“奠”字,一张长长的高足几案紧靠墙面,上面高烛火焰轻微摇闪,香烟袅袅升腾;中间立有一个牌位,上面写着“显考叶公讳重来府君生西莲位”。前方放置死者灵柩,明旌粘在竹竿上,竖在灵座右边。灵座前供奉着美食、几案、屏帐、服饰等物品。整个灵座悲哀肃穆,使人心生怜悯。请来的一班高僧正围着灵柩摇响灵杵,打动鼓钹,宣扬讽诵,咒演经忏,超度亡灵早升天界。

张太勤对注视着灵座的颜时途说:“请颜大才子到这边来。”引领着颜时途,拐过弯弯曲曲的几个回廊,然后进入一个房间。一个神色凝重、身着孝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几案旁。张太勤说:“此人就是已故商人的儿子,姓叶,名尔秋。”叶尔秋站起身,将手伸向旁边空座,客气地说:“颜大才子请坐。”

等颜时途坐下后,叶尔秋首先简要介绍了父亲叶重来生前所做很多好事的情况,接着抬手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说:“家父年事已高,五日前不幸去世。家人都很悲痛,为了缅怀家父、传播家父生前事迹,经过商量,考虑专门请人为他写一篇墓志铭;思来想去,觉得颜大才子文采出众,且同样怜贫悯弱,跟家父生前品行一致,所以决定不惜重金请来完成此文。鄙人代表家人在此深表感谢,还请颜大才子多多费心啊!”颜时途半信半疑,迷惑不解,心想:“这个富裕人家为什么跟以前接触的那些行善人家不太一样呢?刚才我经过庭院时,注意到一些奴仆举止猥琐、目露邪光,不像一个乐善好施之家的下人,难道其中有诈?”

正胡思乱想着,颜时途看见门外进来一个奴仆,叉手向前,恭敬地对叶尔秋说:“郎主,婢女秋桂求见。”叶尔秋挥了挥手,说:“我这里有客人,你们有事情等会儿再说吧。”奴仆正欲退下,旁边张太勤忙说:“郎主,不可如此。秋桂在这个重要时刻求见,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郎主不妨一见,看看秋桂到底有什么事情?”叶尔秋点了点头。奴仆转身出门,去喊秋桂。

秋桂进来,上前给叶尔秋跪下,磕了几个头。叶尔秋温和地问:“秋桂,你不去忙碌,找我有何事情啊?”秋桂哭泣着说:“刚才布置灵座时,婢子堂妹从乡下赶了过来,说婢子母亲在家里劈柴烧饭时突然昏倒,幸亏婢子父亲发现及时抢救,才捡回了一条命。目前,母亲病情仍较严重,父亲怕忙不过来,就派了婢子堂妹赶到叶府,让婢子回乡照顾。婢子想到郎主父亲刚刚过世,府上正在加紧办理后事,急需人手,何况郎主父亲生前对待我们婢子体贴入微,像亲生女儿一样;因此,婢子不愿离开,只希望郎主能借点钱,让堂妹带回家去,也算是婢子为母亲尽一点孝心了。”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瞄着颜时途;说完,又泪流满面地趴在地上,不断磕头。

叶尔秋同情地说:“秋桂,你先起来。母亲生病,做女儿的回家照顾,乃是人之常情;我也才失去父亲,能够理解你的心情。现在是给我父亲办理后事之际,你仍留下操劳,很让我感动啊。你打算借多少钱?”秋桂站起身,胆怯地说:“二贯。”叶尔秋摆了摆手,说:“二贯?太少了,怎么行呢。这样吧,我让监奴先借你五贯,你让你堂妹带回家,给母亲好好治病,倘若不够,还可再借。至于何时归还?等你母亲身体好些了后,再说吧。”秋桂激动地磕头如捣蒜,说:“谢谢郎主!谢谢郎主!”

秋桂退下后,颜时途一下对叶尔秋产生了强烈好感,为刚才的疑心内疚不已,并由衷地赞道:“叶郎君真是善待下人啊!”叶尔秋淡淡地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我们往常也是这样对待下人,早习惯了。”颜时途说:“叶郎君希望我什么时候写墓志铭呢?”叶尔秋说:“越快越好。”

于是,颜时途笔墨酣畅、激情昂扬地为叶家已故主人叶重来撰写了一篇墓志铭。看后,叶尔秋甚为满意,立即让人给颜时途送了三贯,以做酬谢。颜时途拿着钱,千恩万谢,然后喜滋滋地离开了叶府,心想:“这个叶府真是大方;看来富裕商人也非个个悭吝自私。真是天降喜事,我要买点好酒,回去庆祝一番。”

找到距离叶府不远的一家大酒肆,颜时途走进去准备买酒,听见两个酒博士议论着什么事情,本来没有在意,可当听到“叶重来”三个字后,心里不由得一紧,自己正是给叶重来撰写的墓志铭,不妨听听他们到底说些什么。一个酒博士说:“叶家恶贯满盈、声名狼藉的老主人叶重来死了好几日,不知叶家是否找到给他写墓志铭的人?”另一个酒博士说:“叶重来生前做尽坏事,罄竹难书,扬州妇孺皆知,谁会给这个恶人写墓志铭呢?除非是那些见钱眼开之人,要么就是快要饿死之人。”颜时途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刚才自己率尔操觚,在墓志铭里溢美颂扬的叶家老主人叶重来竟会是人见人恨的大恶人,所得报酬乃是谀墓之金,顿觉一阵冰凉刺骨,仿佛掉进了寒冷无比的万丈深渊。

不过,颜时途仍心存侥幸,上前问道:“你们都认识叶家的叶重来吗?”一个酒博士说:“当然认识。我们酒肆的酒特别香,远近闻名,叶家经常派下人来我们这里买酒。叶家人的特点,扬州城内所有人都知道;怎么,你不知道?你不住在城内吧?”颜时途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住在乡下,很少进城。”又问:“叶重来是怎么死的,你们也知道吗?”另一个酒博士说:“叶重来和儿子叶尔秋一样,都是出了名的登徒子,看见哪个贫穷人家的漂亮女子,便会想方设法搞到手,发泄肉欲后,再充当婢女,所以叶家的婢女大多恨死了叶重来。前几日,我们听到前来买酒的叶家两个婢女愤愤地说,叶重来以还债为名,让奴仆将一个叫袁友家的老丈的最小女儿强行抢来,连续施暴纵欲,最后导致中风猝发死亡。”颜时途如梦方醒,惊讶地说:“原来是这样啊!”一个酒博士问:“对了,客人,你是来买酒吗?”颜时途忙点了点头,说:“是,是。”

明白受了骗,颜时途悔恨万分,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掉进了叶尔秋设好的圈套里;所谓给秋桂借钱为母亲治病之事,仅是在不了解叶家真实为人的自己面前演的一场假戏。颜时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叶家不找居住在城内的文人撰写墓志铭,而偏偏舍近求远,到乡下去找自己,就是考虑到城乡相隔遥远,乡下人可能不清楚城内叶家的具体情况。颜时途痛彻心腑,不断骂自己眼盲耳聋,稀里糊涂做了一件荒唐事。

回到乡下舅父的家里,颜时途不敢说出实情。舅父罗学嘉见颜时途脸色不好,以为是撰写墓志铭耗神费心之故,简单安慰几句,并未放在心上。颜时途将买回来的好酒独自狂饮,以解忧愁。碰巧,此时莫昱鼎来找颜时途。颜时途述说了自己的苦闷;莫昱鼎也讲出了本人的烦恼,感叹后半生跟邢采婷生活在一起,毫无幸福可言。二人边饮边聊,最后都饮得酩酊大醉。

阅读博水园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lawace.cn)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添加书签

本周热门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