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水园

《博水园》

第26章让路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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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临近午时,曾和培刚走到离许家不远的路上,一下望见许先发站在那里,正朝着这边看,便大步走过去,说:“许大郎,在等人吗?”许先发笑着说:“当然,我在等着迎接曾二郎。”曾和培不解地问:“等着迎接我?我去过你们家很多次了,还用你迎接吗?”许先发说:“我们边走边说。”

二人向前走去。许先发说:“曾二郎,你快要去长安参加科举考试了,家父特别关心这件事,经常在我的面前夸赞你,说你好学上进、博古通今,将来肯定会大有一番作为。”曾和培摆了摆手,说:“我的那点才华不足挂齿,说不定到了长安,跟来自大唐各地那些抱玉握珠之人相比,犹如雀鸿之别。”许先发说:“曾二郎,你我均为‘灵玄四友’之一,可相差也太大了。你一旦科举中榜后,步入仕途,奔赴远地,建立功业,光耀祖先,而我这辈子或将只能呆在清为这个偏僻一隅,甘当井底之蛙,终生碌碌无为。家父对我的前途很担心,多次叮嘱我要像你一样,饱读诗书,有所作为,切勿平庸一生。为了激励我,在半个时辰前,家父就专门让我出来,等着迎接你呢。”曾和培不在意地说:“昨日在芸馨楼,我凑巧碰到许伯父带着三位新朋友过来。他请我于第二日午时到家里进食,说要和我好好聊一聊,我答应了。没想到,许伯父会让你早早等着迎接我。”许先发说:“家父此举,无非就是让我明白,一个有才华、有追求的人定会受到别人的尊重。”

二人到了许家,穿过庭院,进入中堂。一张长方形食案上摆满美味佳肴,香气四溢,许常翰夫妇、许先发之弟早已落座。曾和培忙走过去,叉手向前,恭敬地说:“伯父、伯母好,许二郎好。”许常翰笑着说:“我们都好。和培,你坐下吧;先发,你也坐下。”二人坐下。

许常翰用杓在酒樽里挹酒,准备斟满曾和培面前的酒杯,说:“来,和培,今日我们一醉方休。”曾和培忙说:“多谢伯父。小侄目前不能饮酒,家母多次叮嘱,蕙萸有孕,不能沾染任何酒类,否则必会损害胎儿。”许常翰说:“也好,等你蟾宫折桂、荣归故里,我再和你一醉方休。”放下杓,又说:“那你就以茶代酒吧。”倒了一碗茶,递过去。曾和培接过茶碗,说:“多谢伯父!”许先发拿起杓,给父亲、弟弟和自己的酒杯斟满酒。许常翰举起酒杯,说:“和培,我先敬你一杯,预祝你参加明年科举考试蟾宫折桂。”曾和培端起茶碗,说:“多谢伯父吉言。”杯碗相向一伸,二人各自饮下一口。许常翰放下酒杯,感慨地说:“和培,此次科举考试一旦中榜,确乃曾家的大喜事啊!”

曾和培放下茶碗,说:“前段时日,家父将县丞范礼山请到家里,专门向我介绍科举情况,说自从大唐开设科举以来,历次都是参加者多、中榜者少,百人录一,实属不易。因而小侄此次参加科举考试,最终成败如何,也是难以预料。”许常翰不以为然地说:“别人科举中榜不易,对你这个才子而言,却是并非难事。你和别人不同之处在于:自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七岁能写诗,八岁能撰文,九岁已扬名,仿佛神童降临;一个小小科举考试,焉有不中榜之理啊?”曾和培说:“多谢伯父夸奖。大唐之内,才子多如繁星,我仅是在清为这个不出名的小地方略有一点虚名罢了,等进入长安后,面对天下众多精英聚集,根本不值一提。”

许常翰说:“和培,我们不要只顾说话,还要多多品尝美味佳肴才行。”用箸夹起一块牛肉,放在曾和培的碗里,又说:“来,尝一尝你伯母的烹饪技艺。昨日,我回到家,说请你明日午时来家里进食。你伯母听了很高兴,今日特意进了厨舍,做了这些美味佳肴。和培,不要辜负你伯母的盛情啊。”曾和培忙说:“多谢伯母盛情款待。”许常翰妻子说:“和培,你已有多日没来许家了,而且在秋季就将前往长安,一走就是几个月,伯母别无表示,就做了几道你平日最喜爱的菜,希望你能多品尝一些。”曾和培说:“小侄当然要多品尝一些。不瞒伯母,今日小侄定要吃饱饮足方可离开。”

许先发说:“曾二郎,现在我父母只要一提及你的名字,就很兴奋。他们相信,此次你去长安参加科举考试,肯定能够中榜,到了那时,必会给清为带来荣耀。作为世代都生活在清为的许家,我们人人都感到高兴啊!”许常翰说:“是啊,许家和曾家是世交,曾家有人将要参加科举考试,我们许家也会牵挂在心。道家先贤庄子说过,‘谋无主则困,事无备则废’,因此,前段时日,我去了一趟天和山碧云宫,向高道郑怀仁请教你参加科举考试之事。郑高道说,从古至今,个人之命向来都跟国家之运紧密相连,当今大唐正处繁华盛世,急需各方人才,有人前去参加科举考试,正逢其时。”

曾和培说:“家母告诫小侄:参加科举考试,无论成败与否,都应当作平常事对待,切勿过喜过悲,因为过喜伤心、过悲伤肝,对身体大为不利。”许常翰点了点头,说:“言之有理。”又对许先发说:“你俩常在一起,为父可以断言:和培以后的命运将远远超过你。先发,你要多努力、多上进才行啊,光是依靠祖上福荫,终非长久之计。”许先发说:“阿耶教诲,孩儿定会牢记。”许常翰又对曾和培说:“令尊对你参加科举考试之事非常操心,深知大唐人才汇萃,竞争激烈,而长安又苦无朋友,甚为焦虑,当了解到宗明府在长安朝中有一些至交后,这才稍显安心。令尊跟宗明府交情深厚,这段时日正为此事忙碌不停呢。”许先发轻松地说:“曾二郎乃是清为有名的才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往长安参加科举考试,几乎唾手可得,何虑之有?”

许常翰训斥道:“不管何人,如果久居一处,便似井底之蛙,难有真正发展。须知,黄金埋入沙,再亮无人夸;若想科举中榜,定要多方考虑才行;你万事不操心,当然不知个中秘密。”许先发有些尴尬,略低着头,不敢再说下去。曾和培主动打破难堪场面,说:“小侄尚且年少,参加科举考试,即便一次未成,还有二次、三次等。很多考生也是经过多次考试方才中榜,希望伯父不要对小侄寄予太大希望。”许常翰说:“在参加科举考试前,和培勿要说丧气话。来,和培,端起茶碗,你们举起酒杯;我们共饮一杯,再次预祝和培参加明年科举考试蟾宫折桂。”四人举起杯碗,仰脖饮尽。

离开许家,在回家的途中,曾和培突然发现前面道路上躺着一个男子,甚觉奇怪,不由得加快脚步,走近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丐人睡得正香,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臭味刺鼻。旁边一群人围观、议论、嘲笑;丐人鼾声阵阵、美梦连连,不为所动。曾和培顿生恻隐之心,心想:“这人多可怜啊,无家可归,露宿街头,万一着凉或是受寒就麻烦了;我该不该去叫醒他呢?”

此时,有人喊了一句:“县令要过来了!”围观人群纷纷让出道路。少顷,一帮衙役鸣锣开道,一乘四人相抬的肩舆紧跟其后。丐人依旧躺在道路中间,毫无反应。一个衙役走到丐人身边,猛踢一脚,喝道:“县令经过,你还不滚开?”丐人被一阵剧痛惊醒了,仰起身子,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说:“谁扰了我的好梦?”并无半点移动。衙役再次喝道:“县令经过,你还不滚开?”丐人先哈欠连天,后用肮脏的右手揉了揉眼睛,轻蔑地说:“你是县令在位,我是神仙下凡,难道只许你走路、不许我睡觉?”衙役大怒,抬脚又要踢丐人;宗兆瑞撩开肩舆布帘,从里面探出头,大声喊道:“不可如此!”衙役急忙将脚收回。

接着,宗兆瑞下令肩舆落地后,走出来,到了丐人面前,温和地说:“你在街上入睡,莫非是无家可归吗?”丐人不停地挥舞双手,理直气壮地说:“上天是我房,山川是我墙,大地是我床;要想睡何方,任由我来躺,外人滚一旁!”宗兆瑞摇了摇头,叹道:“本县之内,居然会有这般疯癫之人,实乃本官之过啊!”丐人似乎一下来了精神,说:“谁是疯,谁是癫,只因功利在心间;谁是神,谁是仙,皆为逍遥伴身边。”围观人群纷纷交头接耳,表情各异。

旁边一个男子走过来,叉手向前,对宗兆瑞说:“宗明府,在下认得这个丐人。此人是城南环马乡的吕五仁,原本性格憨厚、心智正常,以卖石榴为生,人称‘吕石榴’。三年前,吕石榴那个爱慕虚荣、贪图钱财的妻子跟一个富商私奔,此后再无消息;又过了不到半年,吕石榴的房屋意外着火燃烧,导致两儿一死一残。不久,吕石榴就疯了。别人见他可怜,将他带到山上的一座道观去安身。可他在道观只呆了几日就离开了,然后晃来荡去,四处流浪,随便捡些残羹剩饭充饥,嘴里经常嘀嘀咕咕,不知所云。”宗兆瑞好奇地问:“你为何了解地这么详细啊?”男子说:“我也是环马乡的,住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今日进城办事,在此处遇见了他。”宗兆瑞点了点头,说:“既是这样,本官也勿用计较此人了,绕行便可。”转身返回肩舆。四人抬起肩舆,绕道而行。丐人继续倒地而睡。

路上偶遇丐人,曾和培才知道,世上还有特别悲惨凄苦之人,心里顿时产生出一种强烈的失落感,略停片刻,又抬脚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走进厅堂,曾和培看见城东胤秋茶轩的主人白胤秋正和父亲曾德寿说着话。家里常有父亲生意上的朋友,早已司空见惯,曾和培并未打扰,刚要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只听父亲曾德寿喊道:“和培,你等一下!”曾和培停下来。白胤秋又对曾德寿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地离去了。

曾和培走上前。曾德寿神色凝重,说:“和培,你知道白胤秋来家里找为父,是为什么事吗?”曾和培说:“孩儿不知。”曾德寿说:“七个月前,白胤秋向为父借了三百五十贯铜钱,说好半年后连本带利一起偿还,随后用这些铜钱购进一批茶叶。未料到,放置茶叶的库房地势较低,又碰上连续几日下雨,一些雨水浸入库房,使得茶叶受潮,无法饮用,造成血本无归。那段时日,为父事情繁杂,脱不开身,见白胤秋逾期未偿还所借之钱,便让和春去看看是何原因。和春找到白胤秋,根本不听他的任何解释,再三逼迫还钱,并威胁说,如不还钱,就将他告进衙门。白胤秋有些害怕,刚才正为此事而来。”曾和培说:“前几日,兄长也说起过此事。当时,我劝兄长不要着急,可兄长一点听不进去。”

曾德寿说:“为父和白胤秋相识多年,了解较深。白胤秋一直很讲诚信,从不赖帐,此次遭遇意外,逾期未还,实属无奈之举。生意场上,历来变化多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一帆风顺。”停了一下,又说:“和春跟你区别明显,始终将钱财看得重、情义看得轻,如若不改,很难拥有推心置腹的朋友,为父很是担心啊!为人处世,当以情义为重,方能广交朋友,以尽量降低生意上的风险;曾家几代多是这样。”

曾和培简单安慰几句,然后把刚才在路上见到的情景说了一遍。曾德寿说:“听丐人之言,他是疯、是癫、是神、是仙,真假莫测。不过,宗明府绕开丐人而行,确属难得。宗明府治理清为近十年,处事公道,贫富同待,体恤残弱,帮助老幼,官声甚好。清为在宗明府的治理下,农商兴旺,百姓安居,盗贼少有,让周围很多州县都羡慕不已。和培,你将来若走上仕途之路,定要以宗明府为楷模。为父和宗明府的交情非同一般。宗明府来曾家的次数不多,可对曾家非常敬重,也很欣赏你的才华,对你即将前往长安参加科举考试之事,同样费了不少精力。官场之道充满玄机,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曾和培说:“多谢阿耶教诲。”

曾德寿说:“啊,对了,之前你邀请的顾淮琴来了,正在书斋教菱儿学刺绣呢,你去看看吧。菱儿还那么小,哪里能学刺绣啊?仅仅好玩罢了。”曾和培答应一声,转身走进书斋,看见顾淮琴正低头一边做刺绣,一边给曾碧菱讲解,便客气地说:“顾娘子,辛苦了。”顾淮琴抬起头,笑着说:“一点都不辛苦。平时在店铺里,我也是这样的,此刻还要把做刺绣的过程讲给菱儿听,真有趣啊!菱儿很聪明,学得可快了。”曾碧菱噘着小嘴,自信地说:“现在多听一听,等来日学会后,我自己就可以绣了。”

绣完一朵盛开的牡丹,顾淮琴温和地问:“菱儿,听懂了吗?”曾碧菱瞪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好像有些懂了。”顾淮琴将刺绣递过去,说:“菱儿,你先自己看看这朵牡丹,我有点事情要跟你叔父说。”曾碧菱接过刺绣,似模似样地认真看着。

顾淮琴从衣袖里掏出那晚写有诗的纸,递过去,说:“前段时日,我胡乱写了一首诗,请曾二郎多多指点。”曾和培接过纸,谦虚地说:“指点不敢,我们相互学习。”仔细看完,说:“此诗甚好,只是略有悲观。我帮你写一首吧。”拿起书案上的狼毫,略一思索,迅速写完一首诗:“凄凄寒雪众芳凋,郁郁梅花向天傲。纤秀冷艳为谁开,冰心玉骨迎春来!”顾淮琴念了一遍,说:“才子确实非同常人,我敬佩不已。曾二郎不久将去长安参加科举考试,到时便无人给我指点写诗了。”

曾和培笑着说:“天下之大,才子无数,顾娘子何愁无人指点呢?”顾淮琴说:“曾二郎是清为第一才子,离开清为后,谁能拥有你的才华啊?”曾和培说:“清为才子也有不少,我们如若有缘认识,也是一件幸事。”顾淮琴遗憾地说:“可惜我认识的清为才子太少了。”

这时,宋梦瑶走进书斋。顾淮琴忙说:“曾老夫人好!”宋梦瑶笑着说:“顾娘子,你的刺绣技艺很精湛,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啊?”顾淮琴看着目不转睛盯着牡丹的曾碧菱,说:“我原先只比菱儿大两岁时,我母亲就开始一针一针的教我练刺绣。因此,我相信,只要菱儿肯学,将来一定会绣的比我还好。”

宋梦瑶说:“菱儿尚小,要想学好刺绣,还需花很多年呢。顾娘子,你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过得很不容易。虽然结伴去过几次天和山,但是每次我邀请你母亲来曾家做客,你母亲都婉言谢绝了。顾娘子,以后有空,把你母亲也带到曾家来玩吧,曾家很好客的。”顾淮琴忙说:“多谢曾老夫人关心。我争取以后把我母亲也带来吧。”

曾和培说:“是啊,顾娘子,下次你和你母亲一起过来,我们曾家人都会热情相待。”宋梦瑶说:“顾娘子,你的年龄也不小了,该考虑个人婚姻了。”顾淮琴的脸蛋微微一红,忙低下头,没有出声。宋梦瑶又说:“你既容貌漂亮,又心地善良,加上刺绣技艺精湛,一定要找个才子方能出嫁,好好过上安稳日子。”顾淮琴的脸蛋更红了。

看了几遍牡丹刺绣的曾碧菱嚷嚷起来:“顾娘子,我看完了,你再绣一朵花吧。”顾淮琴趁机打破窘态,说:“好,菱儿,等会儿我再绣一朵梅花吧。”宋梦瑶对曾碧菱说:“菱儿今日练字没有?”曾碧菱爽快地说:“练了,练了。”拿起书案上写好的字递过去,又说:“看嘛,阿婆,我练好了。”曾和培说:“菱儿可勤快了,日日都在练字。”宋梦瑶说:“菱儿现在好好识文练字,长大以后当个清为的大才女。”顾淮琴说:“菱儿可聪明了。我才教她的一些刺绣知识,过了一阵问她,她全都能说出来,丝毫不差。”曾碧菱神气地说:“我将来要绣得跟顾娘子的刺绣一样好看。”众人都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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