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水园

《博水园》

第11章雨天买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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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水庭说:“虚谷真人确已闭门谢客,不要说一般之人,就连他的关门弟子、写这些书法的承应法师也有两年未见到恩师了。”史祯言眼睛一亮,说:“写这些书法的承应法师是虚谷真人的关门弟子?”陈水庭说:“正是!”史祯言说:“连关门弟子都具有这般超人水平,恩师更是天下罕有的绝世之才啊!”陈水庭说:“虚谷真人一生共收弟子八十一人,遍布大唐境内半数以上的洞天福地,特别是道教名山中的宫观之主很多都出自其门下。”史祯言惊喜地说:“听陈店主这么一说,我更渴望拜见虚谷真人了。”

这时,一直埋头整理帐务的陈子晖抬起头,说:“阿耶,帐算好了。”陈水庭对陈子晖说:“好,你把帐本拿到房间,等会儿我再看。”陈子晖收起帐本,进了房间。陈水庭又对史祯言说:“今日老天爷有眼,让狂风暴雨留下了史举人。”抬手伸向柜台,说:“来,请史举人到柜台后面一坐。”史祯言说:“陈店主不必客气,这里有凳子,我坐下来即可。”陈水庭说:“今日下这么大的雨,连你在内,药肆还不到二十位客人。我们坐在柜台后面好好聊一聊;我还了解更多关于虚谷真人的情况呢。”史祯言略一犹豫,说:“那……,就多谢陈店主了。”走进柜台后面,坐了下来。陈水庭对着房间喊道:“子晖,倒两碗茶。”房间里陈子晖答应着:“好,我马上就来。”少顷,陈子晖端着茶盘出来,将一碗茶递给史祯言,一碗茶递给父亲。史祯言忙站起身,接过茶碗,说:“多谢!”陈水庭也接过茶碗,说:“子晖,你进房间休息吧。”陈子晖又进了房间。

史祯言饮了一口茶,说:“好茶!”陈水庭说:“多饮茶,少服药,养生之道。”史祯言说:“天下药肆,恐怕只有百善堂劝人少服药了。”陈水庭说:“药乃治病之物,身体若无疾病,服药则有弊无利;远离疾病,必然远离药物。说来奇怪,我越是劝买药的人少服药,买药的人却越来越多,而且还介绍更多的人前来买药。”史祯言说:“这说明百善堂深得民心,凭借的不是以药多价廉和周到热忱,而是真正关心百姓身体和珍惜百姓生命。”陈水庭说:“说起珍惜百姓生命,我也是几年前受承应法师点悟后才明白过来。原先百善堂以药多著称、以价廉取胜,自从跟承应法师相识后,我逐渐意识到,人之生命长短与药物几乎无关,即使平时自己和家人生了病,也尽量少服药,多活动,多养生。实不相瞒,我现在的身体可比以前好多了。”史祯言说:“承应法师深谙养生之道,难怪恩师虚谷真人已过九十高龄,如今在碧云宫闭门谢客,以求寿达百岁。”

陈水庭说:“虚谷真人确乃当今罕见之才。据承应法师讲,虚谷真人通过去,晓未来,才智非凡,亘古未有,曾数次被玄宗皇帝招进长安,赞道‘我有虚谷纳万物,何愁四夷不宾服’,谦逊请教道法与治国之事。虚谷真人则言:道存则国久,道无则国灭;道在君,更在民,君民共道,天下兴旺;治国应当以‘平民百姓’为基、以‘清静无为’立本,并说太宗皇帝在世时,正是因为实施了一套‘清静无为’的亲民政策,才把大唐推向繁荣。玄宗皇帝大喜,赏赐大量金银绸缎,均被虚谷真人谢绝。另外,玄宗皇帝还先后两次为道教开山之作《道德经》作注,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注解此书的帝王。后来,年事已高的玄宗皇帝宠爱杨贵妃,杨家人借此青云直上,权倾朝野,恣意妄为;而三大军镇节度使安禄山也蠢蠢欲动,妄图称霸中原。身居长安的虚谷真人慧眼神断,对杨、安之举忧心忡忡,屡次劝玄宗皇帝‘远杨氏、贬禄山’,然玄宗皇帝听不进任何不利杨、安之语。虚谷真人无奈,凝神静思,方知大唐如玄宗皇帝一样,鼎盛已至,衰退渐显,符合‘盛极而衰、泰极而否’的历史特点,于是不再献言,并以年迈为由返回清为,远离是非之地,在天和山弘道扬德、福泽百姓。”

史祯言惋惜地说:“虚谷真人是人中之仙,可怜我史祯言时运不齐,也许永远都无法见到,此乃终生遗憾啊!”陈水庭安慰说:“史举人不必沮丧。虚谷真人难见,其关门弟子承应法师倒不难见,若有兴趣,改日空闲,我带你去见见他。”史祯言说:“承应法师居于天和山半山腰望仙坡的天水宫,想必陈店主应是在天水宫敬香时所认识。现已快到立冬,平地下雨,山中下雪,何况上山之路崎岖不平,此时若去天水宫,只怕困难重重。”陈水庭笑着说:“史举人是聪明人,不过并未完全说对。”史祯言说:“我哪里未完全说对,请陈店主明示。”陈水庭说:“承应法师居于天和山望仙坡的天水宫不假,但我与他相识不是在天水宫,而是在曾家博水园。”史祯言颇感意外,说:“陈店主在曾家博水园认识的承应法师?”陈水庭说:“正是。记得在三年前五月的某日,我应曾家老夫人宋梦瑶之邀去博水园游玩,在畅玄堂首次见到承应法师。之前,我因忙碌药肆事情,很少去天和山,到天水宫也仅一次,从未见过承应法师。当时,承应法师谈吐不俗,滔滔不绝地跟曾家老夫人等人聊着养生之道。我陈家世代经营药材,药材学问丰富,养生之道贫乏,故而我听了后眼界大开,豁然醒悟,终于认识到药能治病、却不能延寿之理。”史祯言说:“听陈店主这么一说,那曾家老夫人宋梦瑶和承应法师也有很深的交情了?”

陈水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墙壁面前,指着书法作品,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史举人刚才看见这些,心里想得是字写得如何漂亮,而不是揣摩语句究竟是何含意?”史祯言跟着走到墙壁面前,说:“陈店主说得不错,我确实对书法很感兴趣。”陈水庭说:“这些养生箴言都摘自《黄帝内经》,可承应法师并不是直接抄录《黄帝内经》,而是从曾家博水园的养生墙上誊写下来。曾家富甲一方,博水园占地百亩,耗钱万贯,就连五面小小的养生墙也是用天下奇材怪石堆砌而成,蔚为壮观,上面写着很多养生箴言,这些仅是其中一部分罢了。”史祯言说:“曾家博水园还设有养生墙?说明曾家人也渴望长寿。富家人金银垒如山、珠宝连似河,多活几年,也可多享受享受。”陈水庭说:“曾家人渴望长寿跟其他富贵人家完全不同。曾家老夫人宋梦瑶约在而立之年时,初次去天和山碧云宫献香敬神,结识了比自己年长五岁的高道郑怀仁,也就是后来被玄宗皇帝钦赐的虚谷真人,此后便常去碧云宫向郑高道请教道义;受郑高道指点,又逐渐迷上了养生之道。临近知天命之年时,宋梦瑶让其夫在离天和山不远处修建了博水园。此后,二人在园内品花赏草、吟诗绘画,远离凡尘俗事,避开喧嚣污浊,并常常邀请高道、方士来此谈玄论道,共同探讨养生秘诀;因此,世人也称博水园为养生园。”

史祯言恍然大悟,叹道:“也有人将博水园称为世外桃源,真是名不虚传啊!”陈水庭说:“在修建博水园时,宋梦瑶请郑高道指点颇多。博水园竣工后,郑高道常去常往,有时还带上关门弟子承应法师。后来,郑高道的师父司马承祯高道仙逝,郑高道专门前往长安,告知玄宗皇帝此事。玄宗皇帝痛心之余,当即钦赐郑高道为虚谷真人。之后,虚谷真人数次进入长安,几年下来,洞察大唐危机,向玄宗皇帝屡进良言,均遭拒绝,便借故返回天和山;过了九十寿诞后,不再下山;同时闭门谢客,专注修身养性,以求寿达百岁。去年正月初,在博水园和承应法师相遇后,承应法师对我说,‘百善堂卖药,博水园养生;须知:有病服药乃下策,无疾养生为上谋’;当即将养生墙上《黄帝内经》的几句养生箴言誊写下来,赠送给我,并叮嘱一定要悬挂于百善堂的墙壁上,昭示世人。”史祯言激动地说:“‘有病服药乃下策,无疾养生为上谋’,承应法师的此番话使人受益匪浅!我史祯言一定要终生牢记。”

回到柜台后面坐下,陈水庭端起茶碗,说:“史举人,别忘了饮茶。”史祯言也端起茶碗,说:“陈店主,请!”陈水庭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碗,说:“曾家老夫人宋梦瑶今年八十有七,在博水园与世无争、养生求寿近四十年,外表看上去很年少,仅有六十岁上下。说来惭愧,我母亲六十七岁,比宋梦瑶小整整二十岁,却要苍老许多。宋梦瑶着实让人羡慕啊!”史祯言说:“曾家是清为大富大贵之家,宋梦瑶又是曾家年龄最长之人,只求养生,不管俗事,无忧无虑,能保持年少容貌,也属正常。前段时日,我去过紫来巷的郑家宅院,见到宋梦瑶的女儿曾和芸,实际年龄约六十二、三岁,不但面红肤白、发黑齿全,而且声音洪亮、行动敏捷,仿佛四十岁模样。曾和芸待人热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陈水庭说:“我经营百善堂有二十多年,一年到头,只遇到二、三次曾家人来买药。每次我都要询问何人服药,曾家人也会如实告诉我,有儿子、息妇服药,有孙子、孙息服药,也有奴仆、婢女服药,却从未说曾家老夫人宋梦瑶服药。我以为曾家人不愿说,结果后来每次去博水园时,一见到宋梦瑶,发现都是红光满面、笑口常开、精神矍烁、步履稳健的样子,并无丝毫病相。我询问身体状况,老夫人总爱笑嘻嘻地说:一切正常,老身近二十年没有服药,实在照顾不了百善堂的生意,还望陈店主多多见谅啊!我赶紧说:老夫人是神仙转世,何需人间药材,耄耋之躯无疾无恙,一定能达期颐之年。”

史祯言说:“我若能认识曾家老夫人宋梦瑶,时时请教养生之道,也不至于经常为小儿身体担忧了。”陈水庭说:“年老之人的身心与年幼之人的身心有很大区别,其养生之道并不完全相同,承应法师对此有独特见解,史举人不妨向他请教。”史祯言说:“我和承应法师连一面也未见过,怎么请教?”陈水庭笑着说:“此事简单。等雨停后,史举人哪日有空时,再来百善堂,我带史举人去曾家博水园,说不定就能见到承应法师。”史祯言忙说:“多谢陈店主好意。博水园乃曾家所有,我去此地,不是想见主人,而是想见客人,不妥,不妥。”陈水庭说:“史举人所说有理,我倒忘了。那这样吧,我带史举人去博水园见曾家老夫人,然后通过曾家老夫人再认识承应法师,如何?”史祯言说:“曾家老夫人和承应法师都是人中精英,我以后定会想方设法认识他们。——呦,外面雨停了,我也该回家了,出来这么久,家人可能担心了。”站起身,叉手向前,说:“今日老天爷帮忙,下雨留客,使我能跟陈店主交流一番,长了不少见识。”陈水庭也站起身,叉手向前,说:“哪里,哪里,史举人才华非凡,我领教了;欢迎史举人改日空闲再来百善堂一叙。”

蹚着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积水,史祯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赶去,目视前方,只见被风雨荡尽了尘埃的清为犹如出浴后的一位纯情少女,显得那么灵气十足、秀美可人。听着屋檐下接二连三的滴嗒水声,史祯言的思绪无意识地飘到了晨钟暮鼓、避世离俗的仙山宫观中,不再奔波,不再忙碌,身心放开了,情感充实了,还时时跟鹤发童颜、洞察世事的高道品茗弈棋、谈论天地、纵横古今,忘却日月星辰变化,任凭春夏秋冬更迭,只知苍松晨昏相伴、飞瀑昼夜无歇;忍不住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声喊着:人生何求,最高境界,莫过于此……。突然,右脚猛地一滑,身体一偏,险些栽倒。史祯言一惊,急忙站稳,定了定神,思绪瞬间回到现实,低头一看,原来是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光溜溜的石头,石头被雨水淋湿,上面铺满密密的青苔。史祯言叹道:“人生之路,真是坎坷难行啊!”

回到环马乡,推开自家院门,史祯言看见地面干净整洁,没有积水,知道是勤快的妻子已经清扫一新,关在墙角笼子的四只鸡瞪大眼睛,拼命点头啄食,似乎饿了很久;五只鸭伸长脖子,“嘎嘎嘎”地叫个不停,仿佛欢庆晴天的来临;心里很是欢喜,就走进去,大声喊着:“小君,你在哪里?我回来了。”里面房屋立即传来声音:“夫君,我在织布。药买了吗?”话音刚落,魏媛锦就冲了出来,急切地说:“夫君,药买了吗?”史祯言将手里的药包递过去,说:“买了。刚才雨太大了,我只得留在百善堂避雨,雨停了马上就往回赶。”魏媛锦接过药包,说:“这么久没回来,我猜你可能在什么地方避雨了。我现在就去把药煎上。”史祯言问:“啸儿和承儿在干什么?”魏媛锦说:“下雨天,门都出不了,能干什么?啸儿躺在床上看书,边看边咳;承儿背诵《孝经》,雨停后,还和我一起收拾了院子。我正坐下一会儿,你就回来了。”史祯言说:“你先去煎药,煎了药,我再跟你说点事情。”

听说百善堂主人的儿子陈子晖跟已故浩儿五官相似、年龄相近,魏媛锦惊喜不已,难以置信。浩儿离开人世三年多了,自己对他的思念一日也未停止,连晚上睡觉也经常梦见以前在河北道冀州时、全家人开心生活的场景,可天亮一醒来,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枕头上的大片泪痕默默地陪伴在身边。现在,浩儿竟然又活了,就在清为的一家药肆里,真是老天爷恩赐!虽说是别人的骨肉,但也值得高兴啊。魏媛锦擦拭了一下激动的泪水,说:“本来我说我去百善堂买药的,就可以看见这个陈子晖,心里会更好受些,最后你去了;当然,你先看见也一样。”史祯言说:“是啊,也多亏了这场大雨,否则我们可能很长时日都不会去百善堂。”魏媛锦说:“等过几日,我也要抽空去百善堂,亲眼见见这个跟浩儿长得相像的小郎君。”

史祯言说:“陈子晖的父亲叫陈水庭。我和陈水庭聊了很久,非常投缘。他说,曾家老夫人宋梦瑶今年八十有七,在博水园养生求寿近四十年,无疾无恙,近二十年没有服药,还说每次去博水园见到宋梦瑶,发现都是红光满面、精神矍烁的样子,像个活神仙。以后我要亲自去拜访宋梦瑶,向她学习养生之道。”魏媛锦说:“曾家老夫人宋梦瑶喜欢养生求寿,我早听别人说起过了。你向她学习养生之道,固然是好事,但眼前最要紧的是将啸儿的病治愈。等药煎好了,我就赶快让啸儿服。”史祯言说:“小君,须知‘有病服药乃下策,无疾养生为上谋’,光知道有病服药,不知道无疾养生可不行啊。”抬头看着天空,又说:“这几日不断下雨,我连一钱都未挣,明日一定进城卖些字画,不然我们一家人真的就要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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