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茶则无徒

《人至茶则无徒》

第27章 你在外面有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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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缘主,相逢不如偶遇。来都来了,不如,算上一卦?”

谢君山不合时宜地发散:来都来了这话,真的放之四海而皆准。

是清冷好听的少年音,不似印象里一般算命先生该有的音色,但也并不算违和。

不违和的点在于——这清泠泠的声音倒是极符合眼前这副皮囊。

这副皮囊远观之,清冷中又有一丝亦正亦邪的威严。

待谢君山走近,才发现对方近看之下,比远观还要禁得起推敲的耐看——

不同于红袍的娇美俊俏,也不同于白鹤仙尊的堪堪玉树。

不是那种摄人心魄的惊艳照人,不是春风化雨的温润如玉,更不是临水水仙的揽镜自怜。

谢君山不禁有些恍惚。

不知道他什么来头,但即使是有心在扮算命先生,也难以尽数卸下周身的威严。

时不时的,总不自觉地露出一点马脚。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即便这“威严”明晃晃地摆在谢君山面前,但算命先生这副模样却总让谢君山觉得,她如果有一个从未谋面的旧友——

便理应长着这样一副皮囊,生着这样一张面孔。

尤其这双黑曜石一般模样的眼,让她觉得分外熟稔跟亲切。

谢君山的心,叫这黑曜石的光泽,浸润得分外柔软。

人与人之间的因缘际会、相识相知,比之玄学还玄。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戳到了?

面前这个人的美,美在疾风知劲草的自由蓬勃,贵在美而不自知的少年心性。

能不能令所有人心折不好说——

但显然狠狠折到了谢君山。

宋风眠、红袍跟白鹤仙尊这样姿容出众的就不说了。十方世界里,多的是容貌普通而又无比自信自得的男子。

眼前人却不一样。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谈不上深交,但谢君山感觉得到——

对方没有美人的娇矜,也没有像宋风眠或者红袍那样把自己的姣好容貌当成一回事儿。

他面上沉着,胸中别有丘壑。

对自己容貌的心态,分不出什么余力,糙得很。

“咳,你这儿算卦收费……”

狠狠心折的谢君山好不容易想起来眼前人此时的身份,伴着尴尬的一声干咳,问话总算回归了正题。

“哦,算前途五文算姻缘十文。”

年轻的算命先生从善如流对答。

“不对,你有问题!!!”

谢君山定定看着对方,警觉大醒,吐字如断金。

“哦?”

眼见谢君山疑虑的眸光扫来,算命先生嘴角僵了一僵,声音不自觉带了点儿颤。

谢君山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不该啊。

但,就算她对自己心怀不轨打点了这些小孩,教他们对着谢君山说自己来了几个月了,不是今天才来摆摊算命的这件事,当着他的面给完全戳穿了。

即便如此,按道理,至少她现在也不会认出自己身份才对啊!

她说的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我一直摸不清,莫不是在……诈我?

罢了。

算命先生长叹一声。

只要此时不认出自己身份,就不算什么大事。

至于别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算命先生快速恢复面上的沉着,十分好学地问:“缘主说的有问题,我倒想好好请教问题究竟为何?”

“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跟你前面的同行街头街尾的,没商量好市场定价啊?他是算姻缘五钱算前途十钱。怎么走了几步到你这儿,你就是姻缘十钱前途五钱了?”

谢君山连说带比划地一会儿伸出一个手掌,一会儿又摊开一双手。

“你是不是知道我前面算了姻缘卦,所以就临时哄抬物价,对算姻缘的卦坐地起价了?”

就这???

谢君山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还真容易教人打断对她的……遐想。

算命先生满脸黑线。

我随口编的,我怎么知道市场定价?

黑线之余,算命先生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看来,虽然意图指向性不同,但英雄所见略同,走的路子便也出奇相似。她先前应该是遇到某个来阻她完成和宣任务的神仙,跟自己一样假扮而成算命先生了。

那位神仙也好,自己也好。大家指不定都是第一天扮演算命先生吧。真要对上,说起业余一事,面面相觑,堪堪五十步笑百步。

所以才在这个女人面前漏了怯,差点乱了大谋。

算命先生也就是夜倾,斜眼看了下谢君山,心道:从前倒是自己低估小瞧了对方,谢君山她却是比他想象中的有自知之明,对自己有个还算客观的认知——

掂量得了自己几斤几两,晓得不花打水漂的钱去算什么前途。

这符合常理,再正常不过。

不过,又不是二必须择一的选择,她怎么会想到去算姻缘?

这个女人,已经孤独难耐至此了吗?

既然这么孤独,当时为什么又要抛弃自己。

不自觉咬得一口银牙碎响。

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嘤嘤怪麻烦鬼真的会有姻缘吗?

一时之间,夜倾也不晓得自己心里为何陡生出如此复杂理不清的情绪,摆布着他整个人。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出来:“那你……算姻缘算出了什么结果?”

糟糕,想到什么就问出来,直球的莽撞,好像真的会传染。

但话既然已经问出来,落地成灰,覆水难收。

夜倾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待她的解释。

谢君山没有觉察话里的这突兀,把上一个算命先生告诉她的那些有关姻缘的卦象解析,倒豆子一样没有保留地告诉了对方——

反正左右不过,什么姻缘跟前途纠缠,命定之人日后会长久相伴在侧,此时与自己背离这些。

信息量虽然大,但好在统共也只有几句话。

很快就交代清了。

夜倾知道那个临时上岗的算命先生多也是胡诌,跟自己一样半吊子都算不上,但还是禁不住想知道谢君山关于姻缘的卦象有哪些内容。

好奇心真是害死猫了。

红着脸不免尴尬的夜倾把自己这个行为解释为好奇天性使然——

果然心里的坎儿一迈过,整个人就不自觉轻松了很多。

再听到谢君山说命定之人此时与她背离时,内心莫名滞重闷堵的那块儿訇然中开,透进了光。

整个仙界几乎都在与谢君山为敌背离。

对号入座“背离”二字的这堆泛泛庸碌的神仙,夜倾倒是不怎么往心里去。

但看来,最有可能的那几人显然都跟“背离”二字八竿子打不着。不是白鹤仙尊那个白衣话唠怪就好,也不会是红袍,绿雪嘛更不可能……

想了半天,那就是——

没人了?

承他吉言!

嘤嘤怪麻烦鬼没有姻缘,甚好?甚好!也算造福他人造福社会了。

夜倾的好心情不知怎地,就又回来了。

好心情回来的夜倾笑嘻嘻地看着谢君山:“不瞒缘主,我擅算前途一卦,所以前途卦定价只五钱,一直走薄利多销路线。我观缘主面善,今日索性赠缘主一卦。不知缘主意下如何?”

谢君山心道不如何,实在不如何。你看我像很如何的样子吗?

对方睁眼说瞎话,言之凿凿的真诚样子,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不过,前途这件事上,你算准了与算不准,我好像都没有什么面子可言啊——

这可真叫人颓然。

她是不反感此人,甚至还可以说因为此人的长相或者别的人跟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磁场——

生了几分尚算肤浅的好感。

但也只是浅显。

任务毕竟是任务,公与私毕竟还是得分开。

谢君山对自己前途虽然没什么了解的欲望,也没任何兴趣。

但,不配合别人的剧情节奏演下去,怎么知道对方庐山真面目?又怎么知道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位算命先生,似乎跟之前那位不像一路人——

破绽更多,那么就意味着更好切入。

为了不打草惊蛇。

谢君山扬起眉,一脸真诚丝毫无作伪,一字一顿饱含深情道:“我、愿、意。”

咳……

夜倾着实被对方这一尴尬蹩脚的茶艺演技给惊着了。

尤其看到对方边说我愿意,眼里边冒着状似“真诚”的点点星光,星光里此时满满当当装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轮廓。

心里泛起了一些古怪诧异,紧跟着眼皮狂跳——

回答愿意算卦就好好回答,这个女人怎么突然抽起疯,掐头去尾只三个字——

搞得像在郑重完成什么仪式的环节。

夜倾开始只是面露窘色,后来没有留意到自己不知道从何时起,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儿。

……

谢君山没有留意对方的神色,依言丢开了龟甲。

夜倾淡淡扫了一圈。

“嗯,这个卦......很是凶险。”

新春大吉的您能说点吉利话儿吗?

“但也不是没有化解的办法。你是不是觉得你所处环境十分糟污、四处沆瀣?”

所处环境,他指仙界?

十分糟污??四处沆瀣???

谢君山认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她虽然在仙界混得差,这些年仙界又兴起了厌茶之风,人人假以正义真性情之名随意攻击践踏对方。

仙界的状况,很是喧哗,也可以说浮躁不堪。

但绝对不至于像对方说的那样,糟污沆瀣,没有好转的余地。

可能天生带点儿盲目的审慎乐观,谢君山对这点倒是深信不疑。

骂人打架的最开始被标榜为真性情,但多了大家终究会乏了,口诛笔伐的也好,起手干戈的也罢,自己渐渐也会忘了。能够有力量持存下来的,反而会是真正值得起推敲的声音。

这阵风迟早总也会过去。

仙界只要尚存一个理性点儿的声音,谢君山便不至于绝望。

但夜倾显然不解谢君山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故意激将对方道:“难道你很满意你眼下的环境,你在你的环境待得很好,从来没有生出一丝痛苦?”

谢君山闻言,略微犹豫了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不是什么太上忘情的圣人,晚上脆弱的时候经常也有过在踌躇痛苦中挣扎。”

谢君山眨了眨眼睛,道:“只是,你让我现在就说它怎么怎么不好成一摊死水,我也是做不到的。世间道理不是只有一个标准,尤其拿自己的好恶作为判断的标准,可能反而会失当吧。”

夜倾闻言,心下生出一阵烦闷。

别的神仙,哪个不堂上忠诚无私、私下跳起脚来骂仙界对自己的诸多不公?

她谢君山口风这会儿就这么紧、求生欲就这么强?

——唯一能解释的,那便是她的确里里外外都这么想的,不需要做给人看的时候,同样也是这副样子。

这个女人,吃力不讨好,几千年过去了,果然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所以活该被自己利用。

夜倾想到正题,话锋一转。

“如此甚好。我观你前途的卦象险象迭生又终归于平静。意思是,你前进的路上,会遇到很多你从来没遇到过的事跟阻拦,也会得罪更多的人。但你得一直坚持本心所想,不改初心……”

话还没说完,谢君山闻言,眸光已是难得的一亮。

他的话不就跟不易殿的用意一样嘛。

不易,就是不改变。

“我信你的话,也尽量去做。你还能算出什么来吗?”

夜倾没料到对方还会追问,心下微动。

“我能算出,曾经有一只猫与你相伴。至少那时,你们对彼此来说,都极为重要。但……”

夜倾想说没说出口的是“但你把它抛弃了。”

夜倾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句话说出来怎么会如此艰难了,明明他说过更多突兀诛心地多的话。

最后他选择了知难而退。

谢君山狠狠怔住了。

绿雪闻言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就因为对方长相比上一位出挑太多,师尊就在这儿犯花痴?酸文假醋地在那儿扯什么猫什么缘分之类的。

实在看不下去了。

绿雪颇为嘲讽地看了谢君山一眼,提醒对方:“师尊,你不是说你不信封建迷信吗?”

“唔。小信怡情,大信伤身。无妨无妨。”

得。

你双标,你有理。

谢君山顿了顿,目光明亮。

“因为我确实有过一只猫的陪伴。它不会骗人。”

“他叫你师尊?这位不是你的朋友是你收的徒弟?”

发愣间夜倾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也才离开他们没多久啊。

她就这么爱管闲事爱收徒弟吗?

等等,先前因为颜色相近没有注意,谢君山白色袍服衣角那一绺绒毛是什么?

怎么越看越像小狗的毛?

小狗??

你在外面有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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