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汤远进来就看到赵祁承一身狼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爹！”赵祁承就像找到了依靠，委屈的扑到汤远怀里。他也不说话只紧紧的抱着汤远的腿，默默流泪。
汤远赶紧将他抱起来：“烫到没？”
赵祁承摇摇头。
“没烫到就好……”汤远颠了颠他，摸摸他身上的衣服，“去换身衣服？穿着这一身一会儿该生病了。”
赵祁承看看汤远，再看看床上一言不发盯着床帐的人，点点头，乖乖跟着总管太监去换衣服了。
等赵祁承走了，汤远才收敛脸上的笑，走到床前：“皇兄，祁承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对他发脾气？！”
赵平襄却看也不看他，只盯着头顶的百子千孙床帐发呆，百子千孙，百子千孙？可见什么吉利都是骗人的。他慢慢闭了眼，放任自己陷入昏睡。
“皇兄？”汤远坐到床上为赵平襄诊脉，皱了皱眉吩咐人重新煎药。
不一会儿换好衣服的赵祁承回来了，是被李太后牵进来的。她气两个儿子不听话，但对赵祁承这个孙儿是真的喜欢。
“你皇兄他怎么样？”赵平襄病越来越严重，李太后也休息不好，此时看着没动静的床帐，眼中尽是红血丝。
“皇兄睡着了。”汤远对赵祁承招招手，赵祁承依恋的靠在汤远身边。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母后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李太后又开始抹眼泪：“你皇兄这个样子我怎么还睡得着？我听说你皇兄又对祁承发脾气了？”
汤远没说话，赵祁承却摇摇头：“父皇没对我发脾气。”
李太后心疼的不行，自从大儿子登基后整个人像是患上疑心病一样，看谁都觉得要害他。有时对她这个母亲都没有好脸色，对赵祁承这个侄儿脾气又能好到哪里去？只是祁承这个孩子着实懂事。
而汤远看看李太后又看看赵平襄，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母后，皇兄最近可服过我送来的灵药？”
“没有。”李太后摇摇头，抱怨：“他连我的宫门都不踏进，防我跟防什么一样，怎么会在我那边吃喝？我总不能巴巴送到正清殿吧？”
赵平襄没用灵泉水？那怎么李太后前段时间还催他送了一批？想到这里汤远仔细观察起李太后的脸色来。李太后担心儿子脸色很是憔悴，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脸上的皱纹少了几条，因为上了年纪多出的褐色斑点也不见了……
他给李太后准备的那份灵泉水是稀释过很多次的，不如给赵平襄保命的这份效果强，只是有强身健体的效果，但达不到返老还童、恢复青春的地步。
汤远哪里还不明白？本该用在赵平襄身上的灵泉水，全被李太后用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好像浑身所有的血液冲上大脑，汤远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捂着胸口喘起粗气来。
他的表现吓了李太后一跳，她本就心虚，顺着汤远的视线摸了摸脸又连忙缩回手，讪讪：“你皇兄他不肯用……”
“磕巴”一声，汤远用力过猛在床柱上抓出一个洞来，“母后！”他额头青筋凸起，脸上气的通红，“事关皇兄的身体，你！你！”汤远指着李太后半晌，一把将一个茶盏挥到地上。
李太后吓的不轻，随即看到大殿里目瞪口呆的宫人，脸上火辣辣的，觉得被儿子下了面子，脸也拉了下来，“你这话是在责怪我？怎么？你那灵药我不能用吗？”
“能！怎么不能？！你是我和皇兄的亲娘，您想怎么用都可以！”汤远笑的温和，但只有靠在他身边的赵祁承才知道，汤远气得浑身发抖。
“您怎么不能用了？只要您说一声，要多少我给您多少！”汤远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可您为什么不跟我说？偏偏去用皇兄那一份？！难道我没给您准备？还是克扣您那一份了？！”
“您说啊！”汤远从始至终语气都很轻柔，李太后却慌了，她发着抖没了气势，靠着椅子努力辩解：“你皇兄他不信我们，我用了那药不是正好向他证明那药没问题？”
汤远认同的点点头，嘴里的话却将李太后扎了个透心凉：“不用了，您不用费心向皇兄证明了，再也不用了……”
“远儿，你什么意思啊？你别吓母后啊。”
汤远却不理会她，抱起同样吓坏了的赵祁承，低声道歉：“对不起，爹还以为能多为你争取几年，好歹等你再长大几岁。”断了灵泉水，等于把拴着赵平襄命的那根绳剪断了，再也续不上了。
汤远气李太后，何尝不怨怪自己？要不是因为和皇兄母后置气，他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
赵祁承伸手抹去汤远眼角的眼泪，却忍不住也掉起了眼泪，他听懂了，父皇要不行了。
父子两个抱在一起掉眼泪，没发现一直静静躺在床上的赵平襄，眼角也划过一颗泪珠，很快没入松软的枕头中消失不见。
三日后。
已经是后半夜正清殿依旧灯火通明，朝廷百官都聚在殿外，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汤远。
赵平襄这次醒来精神反倒好了不少，他心里也有数。交代朝中政务委托给摄政王、太子十五亲政后，他将人都赶出去，只留下赵祁承和总管太监。
“来，祈延，到父皇身边来。”赵平襄满眼的慈爱。
“父皇？”赵祁承被赵平襄的喜怒无常吓怕了，站在床边有些犹豫。
“咳咳咳！”赵平襄咳了起来，赵祁承也顾不得其他，赶紧给他递上新帕子、拍背、喂水。两个人距离不知不觉拉近。
“不用忙了，我知道我的大限到了。”赵平襄语气很平和，赵祁承很少见他这样平静的时候。
“这些日子吓到你了吧？”赵平襄又咳了几声，手帕上是他咳出来的黑色血块，他动作自然的将手帕藏进手心，“你既然喊我一声父皇，那我就当你是我的儿子……”
“爹说了，父皇是祈延的亲生父亲，爹不会骗人的！”赵祁承忍不住打断，心里委屈的不行。
赵平襄却笑了一声，说了一句：“看，你叫爹叫的多自然啊？”
赵祁承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喏喏：“可父皇是父皇。”
“算了，如今你是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在意了，反正我以后也管不着了。”赵平襄摸摸赵祁承的小手，小小的，暖暖的，“我这疑心病这辈子是改不了了，你体谅体谅我这个将死之人……我也不知道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多少，但我看你也不是寻常孩子。”
赵平襄眼神有些涣散，嘴里开始絮絮叨叨，像是在跟赵祁承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要是我的儿子，我这些日子的刁难正好可以让你皇叔对你更愧疚，以后能尽心辅佐你；你要不是我儿子，那这些刁难就是你该受的，谁让你们父子欺骗我？便宜你们了……”
“我知道你皇叔没有抢我皇位的意思，但我就是忍不住嫉妒。谁让他身体比我好，活的比我滋润，还有妻有子？我疑心了一辈子，临了给你一句话：别疑心你皇叔，他对你没坏心……
我心里清楚的很……我走了你别信其他人的挑拨，好好听你皇叔的，让他帮你把皇位坐稳了。你还小且靠着他，好歹是自家人，不会坑你……好孩子，总归玉碟上你是我的儿子，这笔交易不算亏……以后多生几个儿子，别跟我一样……有个儿子也不敢相信是我的……”
赵平襄眼皮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小，心里最后一个念头竟是：做了好多年的皇帝他还是不习惯称孤道寡，可见这皇位与他八字不合。当初就该他和赵平远换换，他出家当和尚去，年纪到了就还俗娶妻生子，让赵平远来当这个疑心皇帝。
半夜里的丧钟震动了整个京城，随即喧天的哀泣响彻京城。
白清清看着皇宫的方向彻夜未眠，也不知道祈延和汤远怎么样了。
失眠的不仅仅是白清清，还有数不清的权贵，谁都知道从这一刻起京城天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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