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清伸手遮了遮头顶的阳光，她身后跟着一队士兵和几个管事，这些是来接管白家的人。
“姐！”白青枫喊了一声。
白清清回头，白青枫被两个士兵从地牢架出来，眼泪挂在脏兮兮的脸色，形成一道道很明显的泪痕。那眼泪也不知道因为多日不见阳光，还是因为什么。等眼泪止住了，眼圈还是红通通的。
“姐！”
白清清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回家！”
马车越走越颠簸，白青枫终于忍不住掀了帘子朝外看，正巧看到一队士兵带着人从旁边经过。那队士兵押解着二三十个百姓，都是二三十岁的壮汉。
他仔细看了看，那些百姓脸上带着惶恐，身板虽然壮实但看走路的姿势，那些人根本就没武功底子，也不像是什么犯人。
脑中灵光一闪，白青枫转头看向白清清，眼中都是不可置信。白清清默默对他点点头。白青枫趴在车窗上，注视着那一队人离开，久久不语。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路上又碰到几队人，跟之前那队人马是一样的情况，甚至有的队伍中还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看上去身量都还没长成。
白青枫苦笑一声，摸索着右手上的纱布：“所以，我这还算是运气好？”至少不用被捉去当兵？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白清清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心里却知道白家的财富还是有点用的，怎么也不会让青枫上战场。至于青枫的手，等安顿下来她有灵泉水，总能治好的。
白青枫精神不太好，后半程靠在马车壁上昏睡了过去，白清清给他搭了一件披风，也不喊醒他。
“是白大户的马车！”
“白大户！”
白青枫从梦里醒来，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他掀开帘子，白清清被白家村的人围在中间。
“白大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县城怎么样了？我们家三柱被士兵带走了，他不会有事吧？”
这里竟然是白家村？白青枫跳下马车护住白清清，他可是记得姐姐如今有孕在身。
“姐，我们怎么来白家村了？”白青枫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夕阳下，白家村的老弱妇孺都聚在村口，熟悉的那几张面孔却都消失不见了。
“青枫，”白清清态度很平和，她的态度感染了周围的白家村人，都安静下来听她说话，“以后我们就住在村子里。白家那些产业都没了。”
她指了指旁边的马车，“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
这一消息震得周围人都说不出话来，在她们看来白清清是极为厉害的，但现在白清清突然一无所有，怎么不让她们吃惊？
白清清也转身看向白家村人，“大家也猜到一些事情了，大家都是白氏族人，我也不隐瞒大家——毅王造反，现在整个青省都在毅王手底下。”她顿了顿，“白家的大哥叔伯……”
她下面的话白家人也都猜到了，还能去哪里？被征兵了！那可是要上战场的啊！周围顿时响起哭天喊地的声音。
突然不知是谁来了一句：“为什么白青枫不用去当兵？！”
白清清看了那大婶一眼，见大婶缩了缩脖子，白清清才开口道：“青枫是我舍了整个白家才保下来的，白堂婶要是能花那么多银子，想来郑知府也愿意送五堂哥回来。”
白青枫这个时候也插嘴：“况且我也付出了其他代价。”说着他苦笑一声，露出自己缠满纱布的右手，道：“我这只右手已经废了，以后怕是连笔都拿不起来，更别说其他。”
大家面面相觑，都知道白青枫是读书人，还是有望考上举人的读书人，手就这样被废了？
这个时候白清清也站出来说话：“适逢乱世，谁都没有办法。白家是有钱，可我要是不献上所有家产，青枫就会以科举作弊的借口被处斩——我和青枫以后有意在白家村生活。”
说着白清清拿出几张地契，“整个白家也只剩下这些了，大家分分吧都不容易，只把后山留给我和青枫就是。”那正是白家村的土地地契。
“世道都乱了！我们要这地契有什么用？！”
“这可不一定。”白清清笑了笑，“这些地契大家不妨先拿去，过些日子看看这地契管不管用。”
青省可是毅王的大后方，郑知府怎么可能让青省乱起来？顶多是征兵乱一阵子，之后剩下的老弱妇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看他从白家手里抠钱抠东西，还得往青枫头上网罗个作弊的名头就知道。
更何况李崇文、王立行那些人，考上举人的红榜还在省城贴着，看样子郑知府是想收罗一些人才，为毅王培养手下。
当然这些和普通百姓没关系，低调点行事，剩下的平民百姓还是能苟一苟的，只是那些被征走的青壮年就不好说了。
“好了！”仿佛一夜间老了好几岁的白族长，敲敲拐杖站了出来，“白大户和青枫都是我们白家人，现在正是我们守望相助的时候，你们闹什么？还觉得不够乱吗？”
安抚完老弱妇孺，白族长颤颤巍巍的掏出来一串钥匙：“这是你那老房子的钥匙。现在村子里没男人帮你打扫，这些活计只能你们自己来了。既然回来了，就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朝廷不会让青省一直乱下去的。”
“谢谢族长。”白青枫性子是真的沉淀了下来，连自己的伤口都能暴露出来示弱，只因为他知道现在融入白家村，是他们姐弟最好的选择。
少了在田埂上闲话家常的男人们，白家村好像空了一半。连一向爱凑在一起，晒太阳聊天的老头老太太都不出来了，一个个恨不得代替子孙上战场，哪里有心思出来聊天？
推开木门，沉闷的嘎吱声响起，白清清朝里面望了望。白家的老房子是后来她特意修的，对比周围的土坯房气派了不少，白族长还经常让儿孙过来打扫，里面还真不用费功夫打扫。
白青枫生疏的将马车赶进院子，送他们过来的士兵早就离开了。
白青枫将马车拴在门后，环视一周，最后看看红袖和白清清，还是忍不住问：“姐，其他人呢？”比如说姐夫？
“其他人啊？能走的我都送他们走了，红袖她不肯走。”
红袖赶紧接口：“家主现在正怀着孩子，我怎么能放心走？”
白清清拍拍她的手，就又听见白青枫问：“那姐夫呢？”语气小心翼翼，“他是被征兵了？还是也离开了？”说到最后有些忿忿不平。
“他啊？”白清清语气很平静，“失踪了，大概是死了吧？”
白青枫一梗，随即低头看看白清清的肚子，发誓：“姐，我一定能照顾好你和小侄女！”
作为家里的唯一男丁，白青枫开始哼哼哧哧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金银珠宝什么的没有，只几床被子和平常穿的几件衣服而已。
衣服白清清没带自己之前的衣服，而是捡了几件粗布衣衫。入乡随俗，穷人就要有穷人的样子嘛。
“姐，我刚才没看到正阳哥。”白青枫擦着桌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白清清叠衣服的手也是一顿，轻声嗯了一句。
“我大概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青壮’。”白青枫蜷了蜷又疼又麻的手指，“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们，可我总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想做便去做吧。”白清清将一身粗布衣裳放到他面前，“只要想做有什么做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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