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下一个人？”
“主线更重要。上面的指示也是这样。”
走在后面的吴华和董初逢小声交流。
竹子夹道而生，这条只能勉强容纳两车经过的道路，平时少有行人，也鲜见车辆经过，这里已经是竹林的边缘，中心的竹林主题公园才是受旅人欢迎的地方。
“不过在灵气复苏之后，整个云岚全境都在温和地谢绝旅客进入，虽然没有正式通知，不过当地人已经知道这边在发生什么，平时都不会出门。”五人临时团队在上面下达指令之后性质就完全变了。
一开始还只是五个闲人，到处闲逛，唯一的目的还是明确但不认真地帮古烟找人。眼下则实在多了大人的功利，不过古烟也不会抱怨，那太明显了，不管是任务还是闲逛，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前面是不是吵起来了？”因为一对超人的缘故，古烟所指的前面自然不是三五百米的前面，而是竹林另一头的那一块两国界线的位置。
云岚接壤三个国家，竹林的尽头就是其中一个国家的边境，特种合金材料编制的电网，用以防范居民偷渡。东南亚可不想国内一样太平。
“当地居民和邻国居民的冲突吧，我们虽然有执法权，但在这个敏感时候是不是避讳一下，让边防部队参与就行了。”
“你听说过俄式潜入吗？”古烟最不怕事，他也抑制不住去看热闹的心情，除非在能偶尔会有的圣人模式。
“你是说通过密集的情报网和游离棋子，系统调整各个部位的让各自能发挥最大…”
“谁跟你说真的，我说的是电影里的，干掉所有目击者，我们的潜入就是完美的！”
“…算了，邻国本来就有自己要烦心的事，哪有时间理会我们，上吧！”
在五人交流这段时间，冲突已经演化到白热化阶段。事情起因就是邻国的异能者绕开电网是，挖了一个大坑，运送邻国人偷渡，因为涉及人数众多，走漏了风声被当地居民发现。当地居民自发组织起拦截队伍，后续的边防部队已经在附近。就算古烟等人不来，冲突也会很快被抑制。
“换制服！”古烟装作自己成了小队长，正在执行某个任务，一声令下，他立刻换了一身特调局的特别作战制服。一身青蓝色，同时还有象征特殊编制的肩章，他本来是有特调局作战组的特殊军衔的，不过这种好东西带在身上太显摆了，他所以立刻就用复制的军衔肩章做成了特别的一套制服，不过不好拿出来，因为没人会信。虽然他很不成样子，但穿上制服也有几分气质。
其他人虽然内衬作战服，但制服外衣都没有带着。
“我说，就我一个穿这身，气势不够啊。你们也赶紧换一下！”丢出几套一样的，就显摆一下，还要换套衣服，说实话，其余四人是不太乐意的。
……
“安静地呆着，我们的军队很快就会把包围你们。在我国境内，做的任何事我们都会记入在案。”村子的村长也是时常跟这些惯犯打交道了，国界电网的威慑力大于实际作用，对面那些全心全意翻墙过界，随后鱼如汪洋，匿身华夏的老油子很难用不变的物理的墙防范。
“我可以立刻干掉你，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们已经是很多年的老邻居了，你们放我们走，没有任何风险，甚至我可以让后续我们被逮捕的偷渡者昭示你们的功绩，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而且我们一共只有七十六人，这对你们，不，我们国家没有任何影响。我们之中大多数都是年轻劳动力，我们反而还可以为你们出力建设国家！”他倒是一口中文十分流利，还带点南方口音。
村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实男人，在对面异能者的气场下也没有退让的意思。他反而露出笑脸，“你们只是觉得厌倦了自己原来的生活而已，我了解你们，因为，你们几乎把任何事流于表面。所谓的建设国家的事，你们不会做，你们像要的是借助你们的非法移民的身份保护自身安全的同时，在我国境内为非作歹，我不需要判断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在没有法治的社会里呆久了，你就一定没法靠自己融入我们这边的生活。”
“你可以帮我！我来帮你打通那边的渠道，在那边你想赚多少钱都可以，在你们这边免费的疫苗，送到我们那就能赚到它生产价值千倍钞票。还有你这边出了事，我都可以帮你担责，在边界线上，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女人、钱、权利，你还想要什么？”异能者表情焦急，七十六人被堵在村口，双方如果发生械斗，局面立刻就会失控。他原打算趁华夏境内乱局入场，甚至买通了村内的几个人做暗线，不曾想到反而是中了对方的计策。这摆明了是放长线钓大鱼。
“这也是你们惯用的手法了，尽可能表现自己的懦弱，避开危险，随后很咬一口，我记得你们，我可不敢跟你交易，你嘴里说的所有的事情在你的掌控，像要反咬我一口可太简单了。一旦上了贼船，我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村长冷笑道。他不能强硬拒绝，情况按照预想发展，他甚至想要先制造局部可控摩擦，他先受点伤，之后再给对方定罪也能痛快点。村民之中就有边防部队的非正式成员，局面可以稳固控制。
邻国异能者眯起眼睛，他前倾上半身，在村长耳边小声说道：“你可以推一枚棋子出来代理话事人。我也不要所有人全部过境，只要三分之一，其他人你们拦下来这也是不小的功劳，你应该猜到了，我手里有一笔大买卖，事后我可以给你一半，至少八位数，你们的钱。”
村长摆出阴晴不定的表情，“你们的习惯我很了解，无非是惺惺作态，事后赖账，我不跟你废话…”边说话，边给身边一人使眼色，旁边一个青壮男人走到村长身边。村长又给异能者一个眼神，后者克制住喜悦，同时心里有些不舒服，对方连这一步都算好了。那主动权真的在他手上吗？
“行了，我们退回去，这件事你们当作没发生。之后我们也不会继续骚扰你们。”但村民全没有放下警戒的意思，依旧围成一圈，不少人手里有的是农具和厨具。但他们对面一些偷渡者手里甚至有枪。
“行了，乡亲们，我知道你们不待见我们，我们自己回去，不过，你们看看，这边能拦得住人吗？就这几个人，我们还有枪，我们这边几个人冲过去，你们是躲还是不躲？就那么想上报纸啊！”异能者后退几步，手指着仅有五个村民组成的防线中最为薄弱的一环。其他村民闻言立刻堵过去，把人数调匀。
异能者猛地动起来，其他偷渡者也立刻行动，早在入场之前，偷渡队伍里就交代过，今天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罢休，大不了被边防部队抓回去，进去华夏监狱，还能有吃有喝有住。
偷渡队伍，一哄而散，异能者最后对被村长指点的人使了个眼色，自己主动冲在最前面。双方还都还懂点兵法，偷渡队散开是散开，却不乱，成群奔向一个方向。前锋撞开村民，不进行太多肢体纠缠，冲破防线之后立刻向外跑。
“等会，那个带头的往我们这边跑了！赶紧换衣服！”古烟怪叫一身，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
黑杰克虽然想法慢一步但动作不慢，立刻拿出自己原本的外套和裤子罩在外面。
“欸，怎么了，他们跑过来，我们为什么要换衣服？”吴华还没有从圈子里绕出来，但执行能力满分。
“首先对方很了解国内局势，所以选在这个时候，这个位置。然后，他进来不可能是为了逃难，看看他们的装束和身体情况，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是有明确目的的，但在国内，他们一群外来人难道一起去工地吗？所以，他们并不是主导，幕后还有黑手。万一是了解特调局的大人物，偷渡这边回去把我们这一身制服的特征给大人物描述一下，计划就败露了。”易源完整地解释了情况，顺便还看了古烟一眼，显然有埋怨的意思。
“你别看我啊！谁知道情况这么特别。”古烟作为决策失误者，没有一点惭愧自觉。
“这考虑得也太多了，我只知道，边防部要钓大鱼，这边我们象征性拦一下，之后跟踪吗？”
四人看向古烟，“主线不在他们身上，而且这是边防部的事情，别耽误了人家的大计。虽然我想看看，那个大人物是什么样子的。”
待命的边防部队的抓取十分有效，不过他们的目的只是保护村民安全，次要才是抓住偷渡者。场面十分明确，小部分被村民纠缠住的偷渡者，在部队加入后立刻投降，先一步跑开的，四散开，各自的目标都不同。
胆大的几个甚至冲进村子，洗劫交通工具。包括那个异能者，他大摇大摆地开车走在竹林的水泥路面上。路面并不平整，但它能应付自己平时的工作，在两旁竹林逼夹下甚至能将绿色渗透进自己的体内，变成自然的一部分，也就成了艺术品，寻常人只能觉得很舒服，那些没有铺平的石头却每一颗都能被解读出生来就未有想过的价值。
如果路面知道自己承载的是一个大恶人，会不会干脆把自己掀翻，以此推倒那个恶贯满盈的坏人？当然不会，甚至设计路面的人也未必会。但那些觉得这条路富于美感的人，会觉得它应该这么做。
古烟当然想给异能者制造一点麻烦，但要说那异能者的老板也真是狠心，这都七公里远了，还没有一两辆接应的车子，这要是没在村子里找到车，不就得靠两条腿跑去接应点了吗？还是得感谢边防部提供的摩托，想都不用想，当时为了准备这辆看起来破破烂烂，但是内里一脚打火就能跑出百十公里的车不容易。
“躲开！”古烟演戏到位，猛地一把推开旁边吴华，自己也跟着滚了三滚，摩托上的异能者也满脸不解，过了三秒钟才从古烟之前站的位置经过。当然他很有职业素养，没有到处乱看，给别人记住他的面孔的机会。
黑杰克若无其事地射出一枚生物追踪器，异能者老大只是觉得后颈被蚊子咬了。同样是蚊子咬，这一针不会让他晕过去，而且现场也没有需要他身份配合的小学生。
把坐标信号追踪发给边防部，五人再然后又在主线上迷失着。是没什么大事的时候，总也有些小事做，所谓的小事，就肯定不能跟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或者家国情怀、民族义气有太强烈的关系，那些动不动就要成绩，要实际的过程，要切实方案，要被人能说起来就让一半的人做不到的事都太夸张了，所谓小事，就应该像古烟现在这样，他没什么烦恼，安静地趴在地上，眼睛正前方有一只毛毛虫。毛毛虫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那种长满刚毛，一脚踩下去能迸出棕黄色汁液，一脚收回，尸体又逐渐收缩成一团，颜色非常纯粹的。古烟正在模仿它，就他刚刚出现的突发奇想，如果一直跟着毛毛虫进行身体变化，有没有可能也获得一对蝴蝶翅膀的课题，在愣神六秒之后就基本推演完成了。
但后续的走神很要命，当下，他正在思考如果一个人是纯粹的，那么他要证明自己的内涵就需要把内涵外显，可是外显的内涵还是内涵吗？这种艰深晦涩的课题他每天都能想一万个，不过大多只能用非常简单的道理勉强解释一下，回答就不用说了。
“天快黑了，要准备晚餐吗？”
“不，你们各回各家吧，别白瞎了租金。”古烟拍拍屁股站起来，尽管他刚刚是趴下的，就偏偏觉得屁股底下是脏的。换成屁股开口，它就会说，脏的是人。
其他人看他怪模怪样的行为，一时间都不好打扰，等看他有点动作，才出言提醒。
“那主线，没有其他的任务吗？”
“天黑了，任务也回家了。愣着干什么，回家去吃热腾腾的晚饭啊！”古烟一巴掌拍在易源背上。
“你去哪？”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好几部动漫，你这个样子好像我是异世界来的精灵一样。”古烟双手插在衣服的破口袋里，留给四人一个背影。
“结束了？”四人同时意犹未尽，虽然知道运气就是这么欠抽的玩意，但几位都还是想能跟着古烟正好被卷入各方大势力的角逐的漩涡之中。并且能在这其中如鱼得水，在风险之中斡旋，最终异地登入，不，异军突起。
这剧本好熟悉啊！
总之他们觉得不应该这么快结束的。没人说主线任务还在朝九晚五的美好制度下，这是连他们都没有的。
“那我们回去？”这话说出来还有些带他们玩的大哥哥被还没哥哥高的母亲揪着耳朵回去写作业了，小伙伴们有地方去，但没有东西可以玩的哀默。
“继续等任务。”黑杰克说完转身。“只是回到正轨而已，但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觉得有点难过。”刚才的比喻真的很到位，相信黑杰克能听到我说话，他也会很同意，因为他就是这种感觉，明明是不熟悉的人，明明只有一个下午一起游戏的经历，可为什么就好像觉得，能跟在这个人后面就会不缺好玩的。
“哦，等会，明天我再来找你们啊！”林子里面传出古烟的声音。
“额，没有结束？”四个人各自看看对方，一个下午也没有经历什么的，但就是觉得古烟真的很快乐。
“回去吃饭。你们找到能留宿的客房了？”易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找到了。”吴华扳着手指头算了算，五个夜晚应该要三百左右，饭钱再加五十。
“午饭吃的什么，味道怎么样？”
“还行，炖土豆混合猪肉，还有白萝卜。”
“明天午饭我也去你们那尝尝，你们也可以过来我们这，味道也不错，今天中午是咸腊肉焖饭，还有油豆腐。对了，黑杰克，我们走的时候说过要回去吃晚餐吗？”
“没有。”
四人同时抬头看天空，日落黄昏，倒不像太阳落下去了，而是厚实得看不到的云挡住了太阳。“记得老板娘的电话吗？”
“没有留，她们留了我们的。”
“感觉，应该还来得及吧！”
董初逢把嘴唇收进嘴里完全封闭，“农村晚饭一般比较早。”
才说到这里一个电话打过来，“欸，通了，妈妈通了！”是黑杰克他们借住的那家人里小家伙的声音。
之后又听到老板娘模糊的声音，让孩子把电话拿过去。“喂，客人，你们回来吃晚饭吗？中午我还不知道你们的饭量，晚饭一定准备够。”
“回来，马上就回来。”易源有些感动。
“哦，好，那我就多准备一点，那…你们是喜欢吃咸一点，还是淡一点，中午你们出去得急，不知道菜合不合你们的胃口。”老板娘说话很有条理，交流起来很舒服。
易源从黑杰克脸上得到无所谓的答案，想到今天并没有多出力的运动，比起平常可是轻松了很多，不需要特别补充盐分。“今天中午的就很好。”
“欸，那我知道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做好。”
“我们在那之前回来。”
“哦，好”
知道老板娘不好意思主动提挂断电话，易源道：“我们就回来了，先挂了。”
“好，好的。”
挂掉电话，易源立刻摆头看着吴华和董初逢两人。
“看着我们做什么？今天我们就去你那一家吃晚饭。”吴华没好气道。
“先回去打个招呼。说不定给我们留了。”
“很有可能。”
……
到家之前，四个人分成两拨。易源忽然止步，“得给家里的孩子准备点礼物。”
“准备什么？现在去集市买？小卖部的，对他们来说不新鲜。”黑杰克认真地思考，代入角色得出自己的答案。
易源看他就知道对方的答案跟自己一样，“既能让老板娘一家人觉得我们是正经人，又能讨小孩子开心的，自然就是灵巧的手工艺品。”
“而且很简单。”异能可以比手更灵巧一万倍，前提是算力足够。出自两人的已经不能算是手工艺品，该是异能工艺品的。
“看看他喜欢哪个？”
乡间的将夜的路，因为黑夜迷蒙，还有虫吟蛙叫，多了幻想的空间。土地本来又是柔软的，踩着好像人变轻了，路边不管怎么烧，怎么铲都除不掉的草，好像羽绒服上面的绒毛一样。偶有两三簇长出来不加考量的堆砌在路中间，就少不了被鞋子按在地上，却也能活，甚至比起陶瓷的花盆里精心调养的花卉更好。
“难怪局子里总有人说退休之后回农村盖房子，安度晚年呢。”易源深吸一口气，嘴里尽是稻穗芬芳。
“他们是想在大城市的便利基础上加上农村的自然环境。不耕田、放牛、筛米、晒花生，就跟农民没有交流。过不了几天就会喊腻歪。”黑杰克放眼黑夜下的麦田真觉得心旷神怡，他不是办公室里那些人一样瞎喊，边境前的生活让他足够安静，更能适应这里。
“那就看我们谁退休没回农村来！”易源也不是一时兴起。虽然远比不了二战退伍的老兵，但特调局战斗组的人任务其间一样神经紧张，也只有这样的土地才能抚慰他们从十来岁就紧绷的神经。
村口两只黄狗见人叫起来，声音提醒了村里人，好在他们借住的那家人就在村口，不然犬吠能一声接一声让一整个村子热闹起来。
“嘿，奇怪了，不是说摇尾巴是高兴吗？它怎么一边大吼，一边摇尾巴呢？”
“说不准。尾巴摇动的幅度、频率还有方向在犬类品种之间都有区别。这一只应该有些害怕，或者说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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