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历史不开倒车

蒙稷没有直接回答祭酒的问题，而是再一次将问题抛还给了于桃，于桃已经紧张到满头大汗，他的脑海里在不断揣摩武忠王蒙稷的心思，到底是封建还是郡县，于桃这一次真的吃不准了。

蒙稷再一次把问题交给于桃回答，这无疑是又给了儒家一次机会，如果自己抓不住这次机会，那么等待儒家的将会是很不好的未来，或许是灾难。

春秋战国，诸子百家能够到大秦时代还有人知道的也就今天蓬莱行宫的这几家了，儒家遭受过一次“焚书坑儒”，几近毁灭，好不容易翻身，如果这一次玩不好，那么今后可能永远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推行郡县制还是封建？到底怎么说呢？

武忠王没有直接否定自己的意见，而是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那么就是说对于天下郡县他自身也未必同意，武忠王不是完全反对封建，武忠王身边的人都建议推行郡县，可见武忠王并不反对郡县，会不会是.两者皆有？

会不会是两者皆有，兼并共存？

想到这一层，于桃再一次佩服自己的聪明。

肯定是这样，武忠王既然提出“依法治国，科技强国”的口号，那么再次完全回到大周分封的时代是不可能了，但是大秦疆域辽阔，天下都实行郡县也不太现实，所以武忠王是想兼并共存，两者皆有。

而他会利用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封地定在蓬莱沿海，难怪他要把蒙氏安排到沿海地区，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沿海现在比较莽荒，但是随着海鲜贸易和盐铁贸易的不断发展，以后繁荣也不是不可期望，没想到武忠王的心机这么深，心之所向乃是既不是完全封建，也不是完全郡县，这样与大秦法度不相矛盾，又能让自己得到实封。

想通了这一层，于桃偷眼看了看蒙稷的的面色，发现武忠王无喜亦无怒，便大着胆子说道：

“莫不如，像过去百余年秦国历代先君一样，封建与郡县并存，实行一国双轨！”

“哦，一国双轨？敢问祭酒先生高见。”

蒙稷没想到于桃这个老家伙居然会想到“一国双规”这样的词汇，这明显和后来的“一国两制”有点接近。

不过在咸阳宫内看了很多绝密历史记录的蒙稷知道，这“一国双轨”的确是在大秦先期出现过，其实百余年来大秦一直都是实行的郡县制和封建制双规制度的。

商鞅提出变法革新，推行郡县制，他的中心思想是倡导中央集权制，但他本人却又是封君制的受益者。商鞅变法成功之后被分为商君，封地在商，所以本名卫鞅的他才被叫做商鞅。

商鞅之后，秦惠王、昭王又陆续封了樗里疾为严君，魏冉为穰侯，都是拥有实际封地的大君侯。这些君侯的封地与郡县交错，称之为“一国双轨”未尝不可。

不过，秦始皇对这种“一国双轨”，却很不喜欢，因为在他继位之初，秦国俨然有封建压过郡县的趋势：

文信侯吕不韦，食邑河南洛阳十万户，又以河间十城为封土，权势熏天。

甚至连嫪毐，也混上了长信侯，有山阳城为食邑，并有河西、太原为封田……

当是时，秦国四境之内，从朝堂大臣到地方小吏，皆曰：“与嫪氏乎？与吕氏乎？”而不知有年轻的秦王嬴政！

宫闱遭秽乱，国法被破坏，若非蕲年宫之变自己一举剿灭嫪毐叛乱，放逐吕不韦，秦国社稷恐怕都要被颠覆了，哪还有后来秦始皇一统海内的机会？

这些大秦秘闻蒙稷在咸阳宫看了好几遍，早已经烂熟于心，倒不是蒙稷好学，而是嫪毐和赵姬、吕不韦和赵姬的瓜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蒙稷虽然是穿越者，再让摆脱不了吃瓜群众的好奇心，有机会接触大秦秘录，自然要看个够。

于桃一听蒙稷对自己的新观点感兴趣，顿时来了精神朗声说道：

“之所谓‘一国双制’是指大秦不用全面分封，而将分封地点定在燕、齐、楚、南郡四处之地。因为此地不仅距离秦国辽远，且文化大异，至于秦本土和旧时候的三晋，巴蜀之地依然是保持郡县即可。”

于桃故意把并不遥远的齐国也说上，就会是为了蒙稷封地于齐做铺垫，摆明了是为了讨好武忠王。

“祭酒先生接着说。”

“衡山、淮北、淮南等地，就臣所见，虽然民间乡豪、士人甚多，工商繁茂甚于关中。但县乡里闾之制，与秦无太大区别。加上这几地户口繁多，若是分封诸侯，不仅平白少了许多赋税，百年之后，或如子房先生、韩信将军之所言，将成尾大不掉之势。故在下以为，但凡能编户齐民的地方，宜郡县而不宜分封！

然豫章、苍梧则不同，尤其是豫章最南端的上赣，路途遥远，郡县恐有不便，诸位试想，从咸阳到南郡或九江郡，陆路需走两月；从江陵或寿春到南昌，水路至少要半月；再从南昌逆流至上赣，期间林木沼泽甚多，道路险阻，又要一月……如此一来，则每年上计难以传达，当地出了事，也只能自行处置，难以知会朝廷。不若分封，当地按照大秦律法自治即可，朝廷只需要征收赋税，何乐而不为呢？

此外，除了路途遥远，朝廷法令不能及时传达外，上赣等地也以越人为主，既无编户齐民为依仗，也收不上赋税。纵然设置名义上的郡县，实则无民可料，无土可治。”

其实现在的象郡早已经是大秦治理治理不到的地方了。

“今天在场的百家代表可曾记得这样一个故事，过去韩伯得到周王诏命，分封苦寒之北地。说他奄受北国，因以其伯，他在封地不仅为周王抵御貊人，还带着民众实墉实壑，实亩实藉，将原本蛮荒的边地，变成了城邑良田，这确确实实就是分封的好处罢。

故在下以为，上赣、苍梧等地，与其空置郡县，不如分封诸以镇之，但不必封王，封为边侯即可，使之带民众迁徙，因俗而治，慢慢推广教化。还可向边侯领地派遣监、尉、丞辅佐，由周围临近之郡制之，如此，纵然百年后边侯有异动，朝廷也能轻易应对……”

蒙稷托着下巴略有所思：“编户齐民之地为郡县，蛮夷边鄙之地分封功臣子弟为边侯，这就是你所谓的一国双轨？”

“唯！”

么你笑了笑道：“祭酒，你这是想将大秦有功之臣和嬴氏公子们，当做边地县令来用啊，亏你想得出来。”

于桃也吃不混蒙稷的心思，不够见到蒙稷笑了他的心就宽了，于是进一步说道：

“秦国的制度，本来就是宗室无功劳不得属籍贯。按照惯例，陛下之子若非封为太子或者有功劳得到封赏，那么其余的公子也只是享受公子之名，有府邸俸禄，下一代人，还可以称“公孙，王孙”，再过一代，就是庶民了。”

于桃这话说得倒是大秦的实情，也正是因为此事，儒生博士们曾经叫嚷“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其实在秦国很正常的事，用他们山东儒生的眼光看，却不可思议。

“古人说得好啊，岂人主之子孙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让一些无功子弟去做边侯，也算为国守边了，虽然第一代第二代苦些，可后人还能世享富贵呢，祭酒大才！”

蒙稷说着站了起来，然后对着于桃竖起了大拇指，这一次于桃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自己终于赌对了！

“不够.历史怎么可以开倒车？”

于桃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可是接下来武忠王蒙稷的这一句“历史不能开倒车”让他彻底跌入了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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