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安蓦地眯起了眼，很是危险地转过头，明明仍旧只是轻睨了一眼，甚至话里话外还透着笑意，轻声：
“……什么？”
秦书黎没躲开那目光里的审视，重申了一次：
“我说，盛家主，可以回去了吗。”
“你若是想要大发雷霆审视你的佣人，也麻烦快点。悦宝还在卧室里乖乖等我回去，拍卖会现在已经不了了之，我这个女伴也没什么呆在这里听的必要了对吧。”
她神情自然，恍若月莹般细腻的指搭在那沙发的扶手上。
不急不缓的姿态，像是根本就没什么要替明莹出头的打算。
杨守贵愣了下，见旁边盛淮安久久没有开口，那刚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缓慢地在胸腔内平息。
错愕后才慌慌地点头附和：
“嗨呀，是是是，这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就快点回去哈，那东西我给你们那个保镖保管了，咱们改天再约怎么样？”
盛淮安的西装扣了松了两粒，他甚少允许被人左右情绪或者自己的判断，随即漠然地带着警告似地盯了杨守贵一眼。
“……我不知道秦小姐竟然跟自己这个临时佣人关系如此亲密，您若是着急想走，下楼梯左拐黑桃J就会带您从后门离开。”
秦书黎没动，声音冷了几个度：
“临时佣人？我记得林管家在最开始就说了——这跪在你面前的人就当算是商品送给了我，她最后是去是留也该由我说了算。”
“只不过是收拾了一个想来骚扰我的花花公子，盛淮安你就私自决定将她送给了杨少爷，怎么，我不是她的主子了？”
杨守贵想劝也不敢劝，一边隐隐猜着这位胆大包天得敢直呼盛少名讳的“女伴”身份，一边在心底叫苦连天。
盛淮安的墨瞳情绪极为晦涩，偏生他肤色又透着冷白，原本带着轻笑就显得温润，现在彻底冷下脸——
那抹由心而生的寒意就极为刺人，或者说，只会给人阴毒之感。
秦书黎第一次直面眼前人毫不遮掩的恶意，一旦两人扯开之间假装温情的遮羞布，气氛可以说诡谲到可怖。
她面上自然不惧，手指却不自觉地紧扣住了自己的裙摆。
要是换一个身份的人，不等说完那些话，就该被外面的保镖不留情面地给扔出去了——
盛淮安执掌大权起就说一不二。
又怎能对着三番两次忤逆自己的人假装什么好友相惜，就更不可能容忍秦书黎跟他当众呛声抢夺一个属下。
明莹还是规矩地跪着，思绪随着秦书黎那几句话往外飘。
虽然知道对方心底的图谋与算计大得很。
*****
这样僵持的场景最后也只能由盛淮安起身离开打破，他身姿高挑，一副面无表情的清冷姿态，丢下句：
“那既然是秦小姐的狗，就由您自便。”
擦着那还跪在原地的明莹的衣角往外走。
杨守贵只愣了片刻，就紧赶慢赶地嚷嚷“我送你回去哈……你的人自己不带走吗，丢在我这里算什么回事……”
全程既是有些心虚，又是觉得烦躁，目不斜视地跟了出去。
“多谢秦小姐救命之恩。”
明莹微微转身换了个方向，过了许久，她才盯着秦书黎蹙起的眉头规规矩矩地说了一声，恢复了自己那颇带妩媚语气的本音。
她垂着头，神情瞧着是极为恭敬的。
“……哼。”
秦书黎意味不明地发出一抹嗤笑，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怎么瞧怎么像是古代要以身相许的前文。
“救命？这我怎么能受的起，我不喜欢跟女性玩那么些勾心斗角的把戏，说这么轻巧的几句话一是不欠你人情，二可就是是纯属想给盛淮安添堵。”
她瞧着神色恹恹，只觉得这个明莹算是个烫手山芋。
“所以你最好还是跟着你那个旧主子。”
“家主不会再用我了。”明莹倒是慢慢地撑着胳膊从地上起身，她回答得及时，但语气恢复了些许风轻云淡。
“家主不用我这种认了主的外仆。”
前一句话真假参半，后一句倒是真情实意。
秦书黎小脸冷了下来，看着明莹身形的微微踉跄，一边在心底疯狂暗骂对方不识好歹，一边明面上倒是泄了气。
“所以你就赖上我了？”
“是您亲口承认，我是您的‘东西’，怎么处置应该是您说了算。所以我就算是得被扒皮或者要对着杨家负荆请罪……”
明莹顿了下，嗓音里竟然流露出满满的愉悦与兴奋：
“您若是不点头，谁就都别想动我。”
秦书黎：“……”
她盯着那双原本纯善无辜的杏眸里划过的、似曾相识的疯癫感，第一次由衷想穿越回去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让盛淮安把这个同款精神病下属整死算了。
秦书黎当然不可能一直留在杨家。
先不说盛淮安会不会暗中指派人监视她，单就从那临行前还哭丧着脸揪自己裙摆的悦宝来想，她就必须得尽快折回盛家。
最后也还是差了明莹去“拜托”心善的杨少爷令人备了车。
主仆两人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一路上明莹不经意怔愣，蹭上额头上肿起的伤痕时，都由衷地想要感叹自己命大，感叹家主还是给了秦小姐脸面。
而紧靠在窗边的“救命恩人”全程一言不发。
漂亮带有神采的双眸紧闭，单从紧蹙的眉头与抿着的唇来看，就无由来地给那原本带着攻击性的美貌增添几分忧郁与脆弱。
明莹盯得很认真，所以她能品出来秦书黎后悔了。
一个可以算是仇敌的，名下原本忠心耿耿且身手极佳的下属，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归到了自己名下——
最重要的是，明莹十句里吐不出两句真话。
秦书黎还受困于盛家还好，可若是她当真带着明莹回去，不论是否重用，都不异于引火上身，带个会喘气的定时炸弹。
她不想要，更不敢要。
可现在因着自己的一时心热却又偏偏不得不要。
向来冷静自持的秦书黎，方才对着盛淮安念出的寥寥几语，基本上等同于明莹高调行事、搅乱拍卖会这个行为的炸裂程度。
秦书黎何止是后悔，她简直想把明莹给踹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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