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莹闻言先是一愣，视线紧接着移到自己的双手上，脸上错愕与质疑交加，脱口而出就是：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种明显的细节，我怎么可能忽略？”

一般来说，伪装者通常都会在细节上较真。

对方是女佣手上就必须会有伤口，皮肤适度粗糙，中指或是大拇指带有茧子；是大小姐，肌肤就得娇嫩到吹弹可破，或许还会贴上闪钻的美甲甲片。

更不要提明莹这种段位的——她平日连拇指上的轻微倒刺与小痣的位置都错不了，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细节出了纰漏？

秦书黎淡淡地扫了一眼：“可是枪茧的位置跟做工起的老茧位置不一样，明莹小姐没想过这一点？”

被这么恶狠狠怼回去的明莹登时呼吸急促，压抑着急躁很冷地说：

“……枪茧的成因也可能是因为做粗活导致，你没来过盛家，怎么就能确定明莹不做粗活？”

她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惊虑，金瞳内划过一抹迟钝。

左手不自觉地抚摸着食指左右两侧的枪茧，不自觉就陷入怀疑。

不应该吗？一个低级女工不应该在这里有茧子吗？

她花过48小时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一天的全部行程，在对方死后更是对明莹本人的手研究了整整五个小时……

真的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秦书黎缓缓一笑：“那这样好了，明莹小姐想不明白，就听我来解释吧，也是给您上一堂课。”

忽略掉对方投来阴冷的视线，她耸耸肩：

“诚如你所说，一个做粗活的佣人的确会在指腹、掌心处、夹缝衔接部分经历常年劳作而磨下茧子，跟枪茧混在一起常人根本不会生疑，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秦书黎的眼神更怜悯了：“你理解的做粗活是什么？”

明莹：“……”

她脸上的冷笑就这么半挂不挂地僵着。

这该死的中西文化理解差异啊。

见对方一言不发，秦书黎轻笑着，一边缓慢地拧开门把手，一边继续大度地答疑解惑：

“盛家这种地方，有外面看守的保镖，有总揽全局的管家，厨师厨娘一应俱全，还有像你扮演的这位明莹小姐一样的年轻待客女佣。”

“据我了解到的，盛家的动荡自前年开始，盛淮安也就是掌握大权才开始用这老宅里的人，说白了，在之前这里的佣人就都是处于吃白饭的地步……”

秦书黎说完这句话便住了嘴，悠闲地在玄关弯腰帮悦宝换了拖鞋，轻松地将身上毛茸茸的披肩扔到了躺椅上。

一套动作轻松自然，随即转过身泫然一笑。

“有专程挑水、送货、采买的男人，明莹顶多就是扫扫地、擦擦柜子，甚至由于她需要懂得规则制度，还必须经常动笔。”

“抛开一切不谈——如果你真的聪明，还应该把厚茧换成薄茧，您今年不过二十岁出头，怎的肌肤粗糙到像是四五十的老妇？”

明莹再次：“……”

照秦书黎说的，她身为“明莹”，应该有的中指上经常书写而导致的两侧的厚茧没有就算——

反倒多了食指上为了练习扣动扳机而形成的枪茧……

她漂亮的双眸里明晃晃的都是不可置信与“世界与我何干”的震荡，扣着门框的指用力到留下了几丝刻痕。

秦书黎笑意嫣然，继续补刀：

“其实这一切都是小问题，您的实力不容置疑。”

明莹精神恍惚，这种低级错误对她来说已经不亚于自尊心毁灭性打击了，更不要说还是被眼前的大小姐一五一十讲出来的……

秦书黎拉上房门，彻底隔绝走廊上阴恻恻的视线时，对方也没有出手阻拦，看起来是被打击到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了。

“妈妈，你在跟那个大姐姐说什么？”

她堪堪回过头，悦宝就乖乖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摇晃着双腿，眨巴着水亮的大眼睛问着，声音甜腻得像是勾人心。

秦书黎与情绪激动上头的明莹全程沟通都用英文，虽说贵族幼儿园里已经教了点英语基础，悦宝努力还是能听懂几句话。

但一点点皮毛现场去听难度不亚于四六级口语还是极为吃力的。

大概是昨晚休息得不错，眼下除了还带有一点点黑眼圈，精神看起来也没有昨天那样萎靡怯懦。

看起来就叫人没忍住揪心的程度。

“没什么，”秦书黎没忍住内心的点点躁动，双手一捞就把悦宝轻松揽在了怀里，笑容多了些温度：

“刚刚那个阿姨只是在说你表现很乖而已。”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地吻了吻悦宝的小脸。

温热的呼吸交织，说不上的亲昵与珍重。

是呀，多乖呀，才五岁多一点的乖宝，怎得成长之路这么坎坷这么受罪？刀光剑影，处处又都是算计。

原本悦宝还坐姿端正地翘着腿，现下头被整个按着跟妈妈贴贴，心底巴掌大点的阴霾转瞬即逝。

当即连脸蛋都羞得通红。

有些涩然地揪着妈妈的衣领，以依赖性的姿态整个赖进了秦书黎的臂弯里，她很少主动这么撒娇了。

“嗯，那妈妈多夸夸我，我一直都牵着那个大姐姐的手，哪里都没有乱跑。”

悦宝的声音低若蚊蝇，不过秦书黎还是纵容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末了，时钟准时发出一声愉悦的鸟鸣——整点了。

“你，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秦书黎被这一声提醒晃了下神，后知后觉才回想起悦宝似乎刚起床就被她拉着到了走廊，连早饭都还没有叫佣人准备的事实。

她很是明显地蹙了下眉，满脸愧疚地柔声：

“悦宝，妈妈太忙了，连这件事都能忘记……你饿了怎么不告诉妈妈呢？想吃什么，我现在就打房内线叫他们送上来。”

不由自主地抿起了唇，同时自然地用两人旁边的小香风外套盖住了悦宝现在还裸露在外的白皙小腿。

大概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思想作祟，天气渐渐转凉，就算盛家这走廊里常年保持恒温，穿背心都没事——

秦书黎也总想给悦宝套上一条秋裤，最起码保暖！

悦宝回过神，这才慌慌地拉着她的胳膊，甜声眯眼笑：

“不用啦妈妈！你去那个房间里看望一个生病的阿姨的时候，大姐姐已经带我去楼下的餐厅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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