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郑科？”皇上抬了抬眼睛，看着面前站立的年轻人。

这还是个半大小伙子，不知是天生体型精瘦，还是没有结束生长，处在“抽条阶段”，总之，脱掉他的上衣，一定能看出根根肋骨。

“是的，皇上。”郑科是按照皇上吩咐的时间到来的，他猜测皇上叫他来，大概是和将要到来的仪式有关。柯礼席不在，房间里只有他与皇上两个人，郑科十分拘谨，皇上问一句他答一句，皇上不说话，他就一直站在那。

寂静的空气充斥着房间，偶尔的对话断断续续。

“中间人该怎么做，你师父都教过你吧？”

“师父做过许多次中间人，弟子都跟着。”郑科一动不动地站着，但是他的两只脚蠢蠢欲动，搓了起来，等了几秒钟，又补充道，“蓝册我也背了好几遍……”

郑科提到的所谓蓝册，可以理解成是一种占卜领域的密码本。当占人用占卜物测算出结果后，会用特殊的字符记录下来，而蓝册，就是可以把字符翻译成对应语言的工具，让占卜的结果通俗易懂。

“那就好，履行好你的职责，做好该做的事，少不了你的好处。”皇上看着这个青涩老实的年轻人，对他的印象不错，笑道，“别紧张，嗯……蓝册只需要背第二章和第五章。”

出于对面前这个小学徒的善意，皇上为他划了范围，减轻了压力。否则，过两天在典礼上看到他时，这小家伙估计会瘦到脱相。那也不好看，善待他吧，皇上这样想着，打算让他下去。

就在这时，柯礼席进来了。郑科看到师父，浅浅地打了个招呼。

“郑科也在？”柯礼席风尘仆仆。

“你徒弟很不错啊，有你当年的风范。”皇上夸赞道。

“郑科是个好小伙。”柯礼席随声应道。

“那么，师父，皇上，我先走了。”

“好的，你走吧，好好练习，别给皇上丢人。”柯礼席送走了他，心里却暗暗可惜，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没来得及参与进他们的具体计划。

。。。

“不知道计划，也不知道皇上的想法……”赵曳庭沉吟道，“你就没打探出点什么来？”

“打探？别用这种词，把我说的好像一个卧底刺客一样，”柯礼席摊手，“皇上没有跟我说过他的具体计划，但我知道，他对此事有十足把握。另外，我还不是你的刺客，看皇上志在必得的样子，你大概率会完蛋……”

“而我，”柯礼席顿了顿，“还有回头的机会。并且，我也会这样做。”

“你打算‘回头’？”对于这个词，轮到赵曳庭不舒服了，什么叫回头，好像自己是邪恶的一方，柯礼席迷途知返，要回到善良的怀抱一样。

“暂时回头。等待寻找到下一个机会……”既然已经谋划出这种事情了，那么对于自己的目的，柯礼席也不需要遮遮掩掩，欲盖弥彰，“当然了，如果那个时候，你还能再次爬起来，那也可以……”

“停停停，什么叫‘那个时候’？什么叫‘再次爬起来’？”赵曳庭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

“柯礼席，你好像已经丧失了信心啊，设想的全是失败的场景，补救的办法，”赵曳庭不满意柯礼席说的话，他认为柯礼席今天的发言，格外不中听，比他尖利的嗓子还要让人不适，“我发现你是个乐观的人，纵使如你设想，事态已经到了悲观的地步，但你还不放弃，立刻想到以后的事、未来的计划。”

“那能怎么办？你自己也说了，对于皇上的计划和想法一点也不知道，这怎么反抗？只知道对方要对付你，这不就像待宰的羔羊，等死只有个时间早晚问题吗？我提前想一想未来，也给你提个醒，算是我们共谋一场的关怀吧。”

柯礼席叹气，他这次前来，并不算是来通风报信的。是根据他多年的把握，来劝赵曳庭认命的，“真不是我自己泄气，这些年来，皇上只要拿出这种十拿九稳的架势，就还没有一次败过。”

“你知道吗？柯礼席，我的想法，恰好与你相反。”赵曳庭说，“我认为，事情不一定会败；而如果败了，你也不一定能回头。”

“你什么意思？打算把我拖下去？”柯礼席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失败，自动地忽略了赵曳庭提出的第一个情形，而是把关注放到了后面一句。他认为对方还不死心，要狗急跳墙了。

“不，柯礼席，”赵曳庭微笑，减轻双方的敌意，“我的意思是，失败后什么打算都不重要，反正，这种情况不会发生。还是让我们集中精力，想想怎么办吧。”

“……”柯礼席不知道怎么说，他本来打算尽到自己劝告的义务就离开，但是赵曳庭已经煮好了一壶茶，并且递给了他一杯，“有什么办法呢？难道你可以想出来？”、

“还得是个万全的办法。”对方不为所动，点了点头，看向彻底无奈的柯礼席，突然问道，“柯礼席，皇上多疑，他信任谁？”

“我吧。”柯礼席随口一说。

他并没有说谎，或者吹牛，实际上，虽然皇上不可能百分之百的信任某个人，但是对于柯礼席都不叫信任的话，那据他所知，就没有皇上信任的人了。

“郑科呢？皇上为什么不让你主持而让他呢？”

“郑科算是我的徒弟，这点小事，让他去还算合适，”柯礼席回答，“我可是最受信任的红人，怎么可能事事都要我做？”

“有没有可能，是皇上不信你了？”

“这绝无可能。”柯礼席笃定地说，“对了，提到郑科，我还有一个事情。那天，皇上对郑科说，只需要准备蓝册的第二章和第五章。”

“那是什么？”赵曳庭问道，“你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了，何止清楚，当了这么多年中间人，我可以倒背如流，”柯礼席说，“第二章是不吉的各种情况，第五章主要内容是人事任免。”

“哦，就是说我不吉，然后把我罢免呗？”

“聪明，我也是这么觉得。”

“柯礼席，找个时间，我要在典礼开始前见到皇上，”他补充道，“皇上已经狠下心对付我，可能不会见我，但是你一定想办法让我见到他。”

说完这一句，赵曳庭低头品茶，没再说话。

柯礼席答应下来，“这个我还能办到，我会尽快安排。”

他没有多问，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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