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悄悄溜到空旷无人的地方，拉开架势，开始一五一十地练拳。

还是最熟悉的“松鹤万寿拳”。

“鹤爪映沙”“冰鹤守梅”“仙鹤抖翎”“鹤舞长空”“松鹤延年”

方寒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溜得这么隐蔽，如果方清雪没察觉到，自己在这里宛如耍猴戏。他下定决心要按照原本计划“刻意暴露”自己后，思路变得愈发清晰。

前些日子里还困扰他的一些问题，现在回头看，方寒只觉得自己犯蠢了。

按照计划，自己明明应该扮演了个比较憨厚，运气太好吃了蛇胆，一不小心偷学了武功，没那么多心思，只要一有机会就出来练功的憨厚的下人。

可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居然一直憋着！

他憋得越久，就越证明他心里有鬼，他小心思多，他在提防方清雪。至于方清雪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练武，这点白海禅已经告诉过自己了。

以方清雪现在的境界和对家传武学的敏感程度，看到方寒，怕是连他修炼到什么程度都一清二楚。

所以，不管是被谁赏识，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方寒最佳的处理办法就是，尽早地溜出来演这出戏。

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演这出戏的，因为方清雪杀他如同踩死一只蚂蚁，所以要尽量留下个好印象。

出来得越早，显得他越傻，这样才对方寒更有利。

只可惜，方寒因为受惊而方寸大乱，所以没想到这一层。

方寒一边练拳一边胡思乱想，那拳法自然是七零八碎。

“肉身四重境还能松鹤万寿拳练得这么丑陋，你也是独一份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方寒的身后传来。

“果然来了！”方寒心中一震，他知道，最大的难关来临了。

转过身来，身后不远处的月下，正站着一位白衣的绝世佳人，正是方清雪。

不仅仅是方清雪，她的身边还站着脸色同样冰冷的方清薇，和永远一脸和蔼微笑的南梦成。

方寒心下一突，不知怎地，看到这个带着自己上路的男人，一脸笑模样，方寒反倒生起一阵寒意。

不过，演练多次的动作已然深入骨髓。

“啊，大小姐！”方寒立刻双膝一沉，朝着三人跪了下去，嚎啕大哭起来：“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奴才是偶尔偷看到的，实在忍不住就练了起来，大小姐恕罪。”

方清雪只是淡淡地看着方寒的表演，没有言语。

如果南梦成那日未告知自己，方寒是黄泉大帝选中的继承者，方清雪只会当他是个运气好点的奴仆，看到他这么快的乖乖认错，说不定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因为说到底，一个奴仆偷学武功而已。方清雪已经是神通秘境的高手，对于这种事情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可知道方寒的身份后，方清雪若是再将此刻方寒的行为认定是畏罪恐慌，跪地求饶，也太过傻白甜了。

虽然嘴上说着“一个黄泉大帝的传人罢了”，但是方清雪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而“黄泉大帝继承者”的身份，已经足够方清雪把方寒摆正位置了。

跪地认错的方寒一直在不住地磕头，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心下一慌，感觉事情发展有些不对头。

不，应该说自己的计划就没有对头过。

可方寒不敢停下来，不论他怎么揣测方清雪的想法，他如今能做的，就是继续磕头，继续认错，而且，要磕头磕得越来越响。

咚咚咚咚............

本来维持着一脸高傲的方清薇，气质上倒是与方清雪颇为相近，可毕竟心里住着个小恶魔，看到方寒的动作愈发癫狂，忍不住捂嘴偷笑。

在一旁的南梦成也傻了眼，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看着方清雪一脸寒冰，方清薇唯恐天下不乱，只能微叹一口气，自己出声主持局面了。

“方寒啊，起来吧。”

一直以头抢地的方寒，其实脑子也开始冒金星了，额头也早就磕出了血，听到寂静的氛围中除了自己的磕头声，终于有人说话了，赶紧停了下来。

再以这个强度磕下去，别提什么“表忠心”，方寒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了。

方寒仍旧跪在地上，缓了缓劲，脑子清醒了些，才发现刚才出声的不是方清雪，而是南梦成。

至于方清薇，以方寒的视角只能看到她藏身于方清雪身后，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放心，我说话还是好使的，起来吧。”

南梦成依旧是笑呵呵地同方寒说话，可在方寒耳朵里，却是感到没有给他一丝“拒绝”的余地。

略微瞟了眼方清雪，没有动作，似乎是默认了南梦成的话。方寒也是赶紧爬了起来，不敢继续跪在地上表忠心了，南梦成的笑容在方寒眼里无异于刽子手的微笑。

“方寒啊，说说吧，你身为一个小小的奴仆，是怎么练到现在的境界的？”南梦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反而让方寒愈发拿不准他的心里。

“奴才在五年前，到龙渊河里洗马，突然之间电闪雷鸣，一条长角............”

“好了！”南梦成出声打断了方寒的故事，走到方寒跟前，拍了拍方寒的肩膀，还是那般温和，说道：“这个版本的故事，有点没意思，说个有意思的。”

方寒心中警铃大作，明明是夏日的夜晚，不算寒冷，方寒却感觉自己手心脚心开始直冒冷汗！他一脸惶恐地看着南梦成，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管理，颤颤巍巍地说道：“弘，弘渊王，小人说的全是实情啊，没有一丝隐瞒。”

说完，双膝又要开始跪下，准备继续自己的磕头大法。

现在，方寒太狠自己刚才怎么不狠狠地磕头，直接磕到昏迷该有多好。

这个弘渊王，简直就是个恶魔，是自己的一生之敌。

方寒想要跪下去，却被南梦成抓住了肩膀，整个人被拎住，根本跪不下去。

南梦成怎么说也是肉身七重内壮境界，拿捏一个肉身四重刚柔境界的方寒还是轻而易举的。

南梦成看着眼泪不住地向外迸发的方寒，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是演戏假哭，还是真的被吓怕了真哭。不过，南梦成是不想再看到方寒再来一次“咚咚咚”了。

“我给你起个头吧，免得你记性不好，把故事给忘了。”

南梦成一只手拎着方寒不让他跪下，另一只手指了指方寒的心脏位置。

“就从遇到白海禅，吃下九窍金丹开始说吧。”

此言一出，方寒彻底呆滞，这哪是开头，这是直接把事情说完了。

方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南梦成，又僵硬地转头看向树下的方清雪，还是那副冷淡的姿态，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就连提到白海禅，她辛辛苦苦找寻了一个月的人，都无动于衷，好像是没有喜怒哀乐一般。

最后，方寒还是把目光移回到身前的南梦成。

他还是一脸和蔼的微笑。

温文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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