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望汐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耀眼的阳光失去了云朵的遮挡，肆无忌惮地向全世界泼洒自己的温柔，泛滥的暖意笼罩这方大地。
“学姐？”林征见到白望汐醒来，赶忙走到她身边查看她的情况。
“啊……小林，有什么事吗？”
“唉你别起来，你刚刚恢复，白令先生说还是先静养一下比较好。”
“哦……啊，白令是谁啊？”
“是我。”
一个成熟的男声在白望汐看不到的地方响起，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一个白色短发的男人出现在白望汐的眼中，那人的白发内侧是如同星空一样的蓝色。
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脖子上有一处奇妙的纹身一样的花纹，虚线缠绕脖子一周，在最左边能被人看到的位置有一把剪刀的图标，看上去就像是食品包装袋上的「延虚线剪开」。
“是白令先生在那时候救了你来着，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吗？”
白望汐看向上方的天空。
“啊……我那时候是不是和杀戮派的人交手了？”
“是啊，那个人还挺厉害的，要不是白令先生很厉害，你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吧。”
“白令先生……是很厉害的医生吗？”
“不，我是个炼金术士。”
“炼金……术士……？炼金术还能医疗吗？”
“你该不会以为，炼金术只会炼黄金吧？现阶段的炼金术更多是在追求心灵的完满与灵魂的完整，很少再有人去惦记那点金子了。”
“白令先生真的很厉害呢，他找来了一些水，铁粉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药品，把他们混合在一起后，像施展魔法一样，白令先生将手伸到那群东西上方，然后那些东西在一阵光芒闪过后就成了血液，白令先生就是用这些帮你补的血。”
“不是魔法，只是省略了大部分过程的生物科技罢了。”
“白令先生总是这么说，不过也确实，古代的炼金术就是现代化学嘛，像白令先生这种生物方面的炼金也差不多对应现代的生化科技与化工医疗吧？”
“也不能说完全不是这样，在各种非科学领域内的学问中，炼金术算是这一领域内最接近科学的玄学，它并非是魔法那样擅长无中生有，炼金术的本质是等价交换，倘若没有等价的反应物，也就不会有生成物出现，这跟现代化学中的质量守恒定律是差不多的道理，就像我刚才给白望汐输血一样，血液的成分有水，有血红蛋白，而血红蛋白的主要成分是铁，还有更多诸如此类的无机盐有机物，我只是把这些足矣构成血液成分的东西聚集到一起，再用炼金术缩短反应时间而已。”白令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展开，再如同握住什么东西一般，一阵光芒闪过后，白令再猛地张开手掌，本来什么都没有的掌心内现在正放着一块小小的黄金，“但是，炼金术毕竟不是科学，它所遵循的等价交换，也并非是市场价如此简单，炼金术的等价，更多看的是这个物品在自然界中的稀有程度，因为人类的缘故，更多的黄金从地底与无机矿物中被带出见到光明，到了现在，工业上，实验室中，乃至人的身上都有黄金存在，因此，黄金在自然界中持续贬值，到现在为止，仅仅用空气中的氮气就可以炼出少量的黄金。”
“似乎不符合元素守恒呢……但是白令先生，假如说只要根据物品稀有程度就能炼出相应物品，那为什么还要我们费劲的去寻找铁和那些药品，不直接用氮气制造血液呢？”林征看着白令操作着炼出黄金，产生了疑惑。
“生物炼金，与传统的炼金术有一定区别，它应用于生命，自然要更加严谨一些，炼金术炼出的人造血液与天然的血液相比仍有一些人工而带来的瑕疵，如果仅仅是用传统炼金术炼血的话，这个瑕疵的大小便无法估量，用到人身上，也说不好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原来是这样严谨的东西……”林征望着那小块黄金，又看了眼气色渐渐恢复的白望汐。
“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对于炼金术，还是其他领域的事物与技术，最珍贵的东西永远不是黄金或是其他价格不菲的东西，而是生命，生命是世界上最贵重的事物，不管是炼金术也好，还是魔法，乃至人类最常用的科技，都是为生命服务的，因此，决不能在与生命有关的事情上有半点疏忽。”
林征看着白令，表情严肃了起来。
“那么对于白令先生来说，生命是最重要的东西，是最值得珍惜的东西，对吧？”
白令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白令先生你，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白望汐看着严肃的林征，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白令，对于面前的状况极其不解。
“学姐，你应该不知道，在你昏迷的期间，我们又一次遭遇到了强力的杀手，这一套话，白令先生之前就同我讲过，并以此为理由不让我出手帮忙，本就不擅长战斗的白令先生非常艰难地与那位杀手战斗，最后，他用炼金术牺牲掉自己一部分生命才赢下这场战争，并且……他没有杀了那个杀手……白令先生，如果说别人的生命值得被珍惜，那你自己的生命呢？”
白令盯着他，转过头来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跟你们不一样。”
“不要说这种话，我知道您是个善良的人，但就算如此，在深爱着他人之前，也要爱着自己啊。”
“我……我没有必要爱这副身体，我跟你说过了，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白令先生你总是在说这样的话。”
白令看看茫然的白望汐，又看了眼坚毅的林征。
“你真的想知道？”
林征皱起了眉。
“这？需要解释？”
白令缓缓闭上了眼睛
“……且听这个故事。”
大概距离现在是三百年前的时间吧，那时候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随着一伙青年的东奔西走，一些难以被科学解释的事情逐渐露出水面——无所不能的魔法，神秘的炼金术，异世界的光顾者，神话中的生物，从不拯救人类的失格神明们，虽然没被媒体或青年们公布出来，但仍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在那之中，有一位年轻的炼金术士，他不到二十岁，从小阅览炼金术书籍，在当时他已经是非常厉害的炼金术士。
还有一个人，他来自一个庞大的家族，他的家庭自古研习占卜之术，到他这里，他已经能精准地预测一些来自未来的事情。
有一天，占卜师告诉炼金术士，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世界并不会迎来和平，会再爆发三场战争，届时，这颗星球便会遍体鳞伤，世界会走向毁灭，世人会迎来终焉。
他请求年轻的炼金术士，用尽一切他所能想到的办法，救救这个可怜的世界，炼金术士答应了，他想起来自己曾在古书上看到过有关盘古小说网的描述。
那是无数炼金术士毕生追求的终极禁忌之术，即炼金术造人，制造出来的瓶中小人不会死亡，不会衰老，年轻炼金术士想，若是能造出瓶中小人，那是否可以让他在他们去世之后行走世间，几百年的时间一定可以寻找到拯救世界的办法。
于是年轻的炼金术士跟随着他居住的船队，每到一个地方就去搜罗各种稀有的常见的炼金术材料，他做了无数次实验，摔坏了无数个仪器，但是瓶中小人依旧无法被炼出来。
年轻的炼金术士没有放弃，他的心愿依旧炽热，就连梦境之中他都在寻找着瓶中小人。
统治众神与世界的至高之神听到了炼金术士的愿望，携带着炽天使来到他的梦境之中。
至高之神问：年轻的炼金术士，你对于瓶中小人的期盼如此热烈，但这本身就是违背自然法则的禁忌，仅凭你的力量，无法达到你想要的结果，但倘若你与我做一个交易，我可以帮助你实现愿望。
年轻的炼金术士本想拒绝，可是一想到，这或许是拯救世界的唯一办法，不管牺牲多大的代价，哪怕是自己这一条生命也交给这个所谓的神明，只要能拯救这个世界，他什么都愿意付出。
炼金术士接受了至高神的邀请，第二天，他醒来了，他如往常一样按照早已背下来的步骤一步步操作实验，终于他在那巨大的圆底烧瓶之中看到了红色的东西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胚胎。
盘古小说网诞生了。
炼金术士极其珍惜这个小家伙，因为这确确实实就是他的孩子，也是全人类的希望。
但是万事万物都有代价，神明并非是人类的救世主，炼金术士最清楚等价交换的意义，他需要拿出对等的东西换取瓶中小人的诞生。
很快的，炼金术士最珍重的两个朋友在大海上失踪，炼金术士出动了所有搜救船队，也没能在茫茫大海之上找到一丝关于她们的讯息。
炼金术士感到无边无际的绝望，时间一天天过去，无情的大海的呼啸似乎在告诉炼金术士她们已经离去的事实。
最终，炼金术士来到甲板上，站到那能看清楚夕阳的边缘，一跃而下，年轻的躯体自愿被深邃的大海吞噬。
瓶中小人留了下来，并且他拜托船员们照顾好这个来之不易的人造生命。
半年后，炼金术士的朋友回到了船队，但是那个时候，炼金术士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就是至高神向他索要的筹码。
而人造的生命随时随地都可以支出与恢复，这利用违反世界伦理的方式缔造的生命，是世界的异类，是不会被世界容纳的存在。
我被无数人类排斥，就连炼金术士的朋友们，也觉得是因为我的诞生使炼金术士英年早逝，是我夺走了她们的一切。
人类排斥我，讨厌我，否定我，他们将能自主生活的我扔到陆地上自生自灭，我在城市中混迹，摸爬滚打，尝尽一切底层人民会尝尽的苦头，直到第四次世界大战爆发，我随着众多人类流离失所，在那之后我便开始了漂泊，具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记不清楚了……
林征与白望汐一起带着微微的惊愕，信息量一瞬间如蜂涌入，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东西。
“啊……意思就是说你不是人类是吗？就是……那种，炼金术造物，跟里……写的一样的那种？”林征在空气中挥舞着手比划着。
“是的。”
“那……那也不能随意消耗自己的生命啊，就像你刚刚说的，你的诞生是那位炼金术士用生命换来的吧？既然如此，就好好珍惜啊。”
“你说的没错，是他用他的一切换来了我的诞生，目的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一开始我对我的使命并不充分理解，我以为我要做的是保证这个世界依旧存在，于是我告知人们保护环境，告知人们珍惜资源，可是人们都向我投来了异样的眼光，那段时间是我最痛恨人类的时期，但后来我明白了，我要做的并非是保护这个世界，我要做的是保护在这个世界上繁衍生息的世人，人类对他人的恶意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但就算如此，也要学着去接纳这些，因为如果没有人类什么都无法被构成，世界一词并非指这片大陆，而是人类的集合。”
林征看着白令，白令目视前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停顿，也没有思考，这是他旅行世间三百多年来一直一直在心中低语的信念。
“所以，对于目前的我来说，我会尽我所能救下每一个我看到的人，白望汐小姐也好，还是你也好，乃至于这位杀手，我不会允许生命流逝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眼前，如果他有发生的预兆，我会制止他。不管世界怎么样，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有人类在的地方才是世界啊。”
“但是白令先生，倘若没有了世界，人类又要如何存在下去呢？”
“人类的灵魂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东西，它会一直在宇宙中散发自己的光芒，等待着有一天，一个机会降临，它会再次去往那方土地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白令看了看皱着眉头的林征，“我知道人类仍有很多缺陷，但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的东西，至善是神，至恶是魔，人类是夹在两者中间的平衡态，万事万物其实都并非是绝对的概念，而是融合体，就像世界，它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黑与白达到一个平衡时，世界才能拥有能被人寻找到的所谓人活着的意义。”
“白令先生懂得真多啊，都可以去做哲学家了吧？举止谈吐像个文学家一样，但其实是个理科生呢。”林征看着白令笑着，又看看白望汐。
“学姐，你还记得我那时候的化学非常不好吗，这下我有可以请教的对象了。”
白望汐看着他也微微垂眼笑了笑，白令也一起笑了出来。
清晨的空气清凉舒适，在这温暖湿润的清晨里，笑声逐渐盖过了末日中那不可忽视的白沙与死寂。
少年再一次看到了法尔科特，这一次并非是法尔科特自己现身，而是克里斯蒂把他送过去的。
“我需要回去一趟，在此期间，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反正你也不需要去吧？”
法尔科特皱了皱眉，看着面前带着些许挑衅意味笑容的克里斯蒂，又看了眼在克里斯蒂那表面瘦弱的胳膊下站着的少年。
“你准备再回来之后一打二吗？”
“我等待着你的结果。”
克里斯蒂放开少年，朝他扔出一个激怒他绰绰有余的笑容。
法尔科特啧了一声，然后看向那个少年。
“小子，从今天开始，那个叫克里斯蒂的将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你要跟我学习，我会将你领上巅峰，并且我现在告诉你，你的终极测试就是杀死那个家伙。”
“你口中的那个家伙是指克里斯蒂先生吗？”
“没错。”
“要是我做不到呢？”
“我不会让你做不到的，那么现在就开始训练吧，你今天的目标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躲避掉所有攻击。”
“躲避很重要吗？”
“如果你不想活了，那么你可以选择不躲避。”
“克里斯蒂先生说，战斗的时候，随着自己的意思来就好，而我是一个不擅长躲避的人。”
少年从胳膊的绑带中一把抽出了匕首，同时向前奔去，迅速移动到法尔科特面前，后者皱起眉盯着少年的动作，猛地向后撤步躲开少年的攻击，少年步步紧逼，从另外一只胳膊上也取下了一把小刀，朝着法尔科特挥舞着。
“完全是没有任何规模可言的进攻，不属于任何体系，真有克里斯蒂的风格，他还真是把「自由」追求到了极致，可惜，在我这里没用。”
法尔科特抬起胳膊阻拦下少年的挥舞，使力上抬后一个转身飞踢，他的腿在旋转一周后以极大的力度击打在少年的侧腰上，少年因这道力度飞到了一边，再一抬头法尔科特已经带着匕首来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的刀对着自己就要刺来，少年急忙抬起一只手中的匕首抵制着，随后少年使出了全部的力量终于将法尔科特弹开，并且突然凑近法尔科特将匕首对准了他的脖颈，法尔科特准备向后躲避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向右闪去。
一声枪响之后，一发子弹打穿了空气，奔向了天空，随后又不知道会落在哪里。
“你跟他一样，如此喜欢用阴招。”
“赢了不就行了。”
“我可没说你胜利了。”
“那又如何，你差一点就死在这里了，以后还会有很多次这样的对决，你最好小心一点。”
“看来，把克里斯蒂从你脑中抹除的工作还是很重要，在彻底训练你的战斗能力之前，果然还是要铲除最明显的威胁。”法尔科特看着少年，自己先收起了刀以示友好，少年也识趣地收了匕首，随后法尔科特凑近少年，低声问道，“在那之前，你最好告诉我，你为何如此痴迷那个家伙。”
少年抬头看着法尔科特，后迈步离开了他的阴影中。
“无可奉告。”
白令带着林征与白望汐继续行走在科第利斯破电区之中，随着他们深入这片大陆上最大的贫民窟，建筑的密集度开始增加，一间破败但规模不小的研究所出现在他们眼前。
“真是麻烦你们了，还要跟着我一起来寻找我的记忆。”
“没事，既然你说你知道如何拯救这个世界，那么我想跟着你是没有错的，也请让我们见证你的伟业吧。”
“谢谢。”白令走到研究所的大门口，看了眼早已生锈的大门。
“锁住了，看看窗户能不能进。”
“不必。”白望汐凑上前去，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根细细的铁丝和一把L状的工具，随后，在她对着门锁一阵探入与活动后，门开了。
“想不到你还有这手。”林征看着白望汐在几秒内轻松撬锁的能力，不禁发出了感叹。
“之前做奴隶的时候帮着几个人跑了，结果只有我被抓了回来，吃了不少苦头，但我还是在继续帮他们逃走。”
“感觉你的故事很多。”白令看着白望汐，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视线，于是白望汐盯着白令，想要看出点什么似的。
“以后有机会说来听听吧。”
白令注意到白望汐的凝视，偏过头去不再看她，推开了研究所老旧的门。
“都是一些悲观到极点的悼词罢了。”
研究所里没有灯，白令拿着他随身携带的太阳能手电筒才能勉强看清一些东西，白色的墙纸上布满了如同胎记一般棕黄色的污渍，地面上和各种地方上满都是灰尘，每走一步都会让空气中的成分变得更加丰富，三个人只能捂着嘴缓慢前进。
两边的实验室里摆着一些物理和化学领域的仪器，一些过期的药品被陈列在药品柜中，白令走进去挑了几瓶还能用的收进包里，几人顺着走廊继续行走。
沿着走廊一路走就到了研究所中心，这里是一个巨大且宽广的平台，两边有一些姿态奇怪的仪器，当然，破碎的破碎，落灰的落灰。
白令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炼金术的仪器。
“这里恐怕不是什么正常的科学实验室，而是个巨大的炼金场。”
“白令先生，那是什么啊。”林征指着天花板，白令闻声抬头，光照在意外的干净的天花板上，上面的图案得以被看清。
那是一棵树，那一棵根朝上，冠朝下的树，树干的末端连接着许多圆球，每一个圆球里都写满了林征与白望汐看不懂的文字。
白令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这东西皱起了眉。
“这是……卡巴拉生命之树，也是众神之神——「卡巴拉」的神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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