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啾嘀啾——这声音是托在手里的统喉鸟在叫。没多会儿，它叫着跳起来，扑棱着没多少毛的翅膀竟然升到了半空，划动着两只翅膀，游泳一般向前飞去。

见统喉鸟将空气当作水般，在其中迅速游动起来，幽诺水这才回过神儿来，边追边喊道：“哎，等等，等等，等等我……”

如此，幽诺水追着统喉鸟就进了状元村，迎头便瞧见远处扬起一团巨大的灰尘，其间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往这边赶来。

她放慢脚步，仔细看了一会儿，嘟哝道：“那是什么？会是人形黑雾吗？”

统喉鸟还在不停地往前飞着，时候不大就到了那团东西跟前。

“别过去！”她冲统喉鸟大喊着。

不知是听到了幽诺水的呼喊声，还是察觉到了前面有危险，统喉鸟扑腾着翅膀悬停在半空，冲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嘀啾嘀啾地叫着。

“莫非是有发现？”幽诺水冲到统喉鸟身旁，朝灰尘之中看去。离得近了些，看得就清楚多了，灰尘里是条黑色的藤蔓，上面挂着许多葫芦。再仔细看，不，不对，那不是葫芦——是人头，各个呈现出暗灰。

藤子走了一阵子，忽地抖了抖身子，一群鸟惊得扑棱棱飞了起来。

统喉鸟在半空之中不停地扑腾双翅，叫得声音越来越急，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见统喉鸟是这般模样，幽诺水便问：“怎么了？你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想告诉我什么？”

很快，藤子就来到了他们跟前。

幽诺水生怕正面冲突，连忙闪到侧面。但统喉鸟原地未动，依然面对着藤子，待藤子靠近，它压低身体俯冲过去。

“不要！”幽诺水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出于本能还是想制止统喉鸟。

统喉鸟没有停下来，应是有什么非前行不可的理由。

看来是阻止不了了，那就静观其变吧。幽诺水躲在一旁，注意着眼前形势的变化。

藤子裹挟着灰尘很快来到幽诺水的近前。此时，可以看得更加清楚，那些人头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忽大忽小，但总体趋势是越来越大。大到真正人头那么大小时便不再变化，而后噗通一声落在地上，摔得裂开几道口子，一股股黑烟冒出，还有一条条黑布从内里延伸出来。

嘀啾嘀啾——统喉鸟飞到那颗落到地上的人头之上，叫得比刚才还起劲儿。

“是有什么东西？”幽诺水走过去，但不敢靠得太近，拉开有几步的距离，远远地瞧着。

那鸟叫的时候，幽诺水注意观察了一下，似乎总冲着人头的头顶。她又靠近了些，仔细看去，头顶那里有个挺大的窟窿，有东西正从窟窿那里慢慢往外冒。

那东西一拱一拱的，每向外拱那么一段时间，便会停歇一会儿，继而向里缩一下，再继续往外拱。如此来来回回地折腾，好一会儿，那东西才拱出个大半儿来。它扭动几下，将外面裹着的东西甩掉一部分，一个尖尖的东西露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东西，幽诺水不禁有些惊讶：“鸟嘴！”

再扭动一会儿，再甩掉些外面的东西，鸟头、鸟翅、鸟身、鸟爪全都露了出来。没多会儿，整只鸟就完全展露出来，掉在了地上。鸟一脱离出去，人头即刻飞起被黑雾笼罩，继而黑布披在了黑雾之外。

幽诺水低头一看，地上的那只也是统喉鸟。

飞着的统喉鸟还在不停地叫着，似乎是在为地上的那只统喉鸟鼓劲儿。地上的那只统喉鸟则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飞上天。

幽诺水一边猜想着，一边小声嘟哝道：“莫非这是它的同伴，被困在了人头之内？”

突然，天上的统喉鸟离开了地上那只统喉鸟，飞到了藤子前又大叫起来。没多会儿，又有两颗人头掉下来，从里面各钻出来一只统喉鸟。

这时，脑中灵光一现，幽诺水明白了什么：“不是被困在了里面，会不会这脑袋就是统喉鸟出生的地方。披着黑布的那些黑雾，不过是副产物。”就在她想明白的那一刻，天上飞着的统喉鸟猛然回过头冲向幽诺水。

“袭击我？”幽诺水吓得忙回过头用手挡在自己面前。只听噗的一声，有东西撞向她的胳膊，等拿开胳膊时，她人已经站在天乾派之外。

“统喉鸟，统喉鸟呢？”幽诺水四下找了找，发现它的嘴嵌入了自己的衣袖之内，正扑腾着想挣脱出来。“吓着了吧！”她把统喉鸟拿出来，揣进了袖子之中。

门口一个守门的男弟子见着幽诺水回来，慌慌张张跑上前：“掌门，您可算回来了！”

“何事惊慌？”幽诺水看向那弟子。

不等那人回话，就听派内传出嘈杂混乱之声。最近，总是能听到这种搅扰宁静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听得太多了，她早已经没了最初的惊慌，完全可以泰然处之。

“我去看看！”她边理衣发边朝里走去。这会儿，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羽雀风附体了，不然怎么会越来越像。

“快快快……快围住！”

刚一进到门内就见一群人密密麻麻、重重叠叠、里三层外三层地拥堵在前面。

这场景，自打她幽诺水进到天乾派，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中间被围的，有战飞天，有月如素，有各种人，还有过她自己，后来，连羽雀风都加入了进来。

眼下景象，被围住的，想必是羽雀风的可能性比较大。

幽诺水来到人群外围，喊道：“前方何故围得水泄不通？”

听闻幽诺水的声音，人群忙闪开一道缝，有个人从缝内走了出来。

“小诺掌门！”来人是南郭方。

幽诺水看看南郭方，见他面色有些不对，不仅有惊慌还有悲切之色。她瞧了一会儿，问道：“可是出了大事？”

南郭方的脸苦得如同喝了一大缸黄连，躬身道：“羽阁主他……他……弑师屠妻……简直是惨绝人寰！”他说着别过脸去，声拖哭腔，难掩悲恸。

什么？！

本以为只是羽雀风又变了什么妖魔鬼怪出来吓唬人，可眼下怎么成了这样！幽诺水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刚刚被雷劈了一般。

许久，南郭方见幽诺水没反应，便试着叫道：“掌门，掌门，还请决断……”

就在幽诺水愣神儿的工夫，人群骚动起来：“让开，让开，抵挡不住了！”一个人冲出来，落到幽诺水面前，举剑便刺向她的胸口。先是一股冰冷袭入，继而是温热喷涌而出，根本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只看到那个熟悉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但发生的却不是以往熟悉的场景。

“羽哥哥……”幽诺水只叫出这一声。

“杀了他，快杀了他，他已被夜风麒麟吞噬，快杀了他！”南郭方在一旁不断提醒幽诺水，“他已然成魔，他剖开了虹儿的肚子，虹儿死得好惨……”说到这儿，他痛心疾首地捂住了脸。

“什么！”幽诺水看着眼前的羽雀风，脑子里顿如山崩地裂，滚雷阵阵，轰轰隆隆直响。他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我还能护得住他吗？

“掌门，杀了他，杀了他……”不止南郭方，其他一众人等也亦如此。

幽诺水看看周围人的表现，知道南郭方所言非虚。现在群情激奋，非要杀羽雀风不可。可是，自己怎么下得去手？就在幽诺水脑子飞转的时候，羽雀风拔出了剑，提剑又要往身旁的那些弟子挥去。

“不可以！”幽诺水情急之下抬起手，猛地打出一掌。这一掌，力道之大，轰得一下就撞到了羽雀风的身上，将他一下掀翻在地，孔雀翎飘散一地。而后，他趴在地上，许久未动。

“掌门可有事儿？”南郭方上前查看幽诺水的伤势。

幽诺水已是无极之境，普通兵器带来的伤眨眼间就会恢复。就算换作上古神器，伤势恢复起来也只是个时日问题。她来不及管自己的伤势，忙跑过去看羽雀风的伤势。

“羽哥哥？”幽诺水伸手去扶羽雀风。羽雀风满身满脸都是血，他一手撑着地，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起身。刚一起身，他便提起剑又朝幽诺水腹部刺去。幽诺水下意识地抬手朝着羽雀风又是一掌，将他打飞出去，扬起一片孔雀翎的碎屑。

裹挟着洋洋洒洒的孔雀翎，若一轮被群星璀璨当空的明月。

斑斓凝滞，缤纷烂漫！

须臾且恒久，他终是重重摔在地上，失了生机。

“我，我……”幽诺水看着自己的手，震惊不已。这一掌，完全是出于本能！愣了许久，她才起身去看羽雀风：“羽哥哥……”此时，羽雀风再也不动，幽诺水将他抱起来，他软绵绵的，头轻轻歪在一旁。

风轻轻吹过，孔雀翎再次飞扬起来，幽诺水不知为何伸出手就去抓，只是希望能抓住些什么。漫天飞扬的都是湖蓝色的孔雀翎，它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那样子，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居然杀了他，我怎么可以杀了他！”幽诺水抱着羽雀风嚎啕大哭起来。

其他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谁也不动。

风过便是雨，涤去地上的污秽。羽雀风又如过去那般洁净，但就是不会再动，不会再说，不会怒不会哭不会笑……一切发生的竟是那么突然，结束更加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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