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战场上的僵局随着双方主将的交手出现了破口。

沈芙嘉和姬凌玉一战两败俱伤,沈芙嘉一倒下，西南的防线便崩溃了大半。

防盾基塔被破，以西南尧军两倍数量的禹军冲入防线,将守军逼退数十公里。

“让我过去！”禹军西南指挥处内，从战场被救回来的姬凌玉在醒来后得知自己被禁止外出，需要休养一周。

守门的警卫员看见姬凌玉，半是紧张半是无措道，“抱歉将军，这是总统的命令。”

“将军，这也是为您好,您就安心休息着吧,牧师说您的脑部受到了巫师的冲击，不能太费神。”

巫师的精神攻击对光系来说比其他职业都要危险,姬凌玉被救回来后，牧师下达的确诊书里明确表示需要观察一周以上，这一周里,姬凌玉被禁止接触军务、使用能力,更禁止上场作战。

这期间的任务,首都方派来了一名官员和姬凌玉的副手一起分担她的工作。

那官员正是花百音。

姬凌玉无奈扶额,她无意去为难两个警卫员,只是有些事情她必须知道。

“当时是谁把我带回来的,你们知道么？”她问。

两人齐齐摇头，姬凌玉一叹,“好吧,那前线情况如何了？”

两名警卫员对视一眼，“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西南的防线已经攻破了,现在正乘胜追击呢。”

西南的防线破了——姬凌玉心中一紧，看来沈芙嘉确实是不行了，自己能毫发无伤地平安回来，说不定沈芙嘉已经死了。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

还有四天她就能出去，从西南防线到百里所在的营地约有一百二十公里，四天时间……

如果沈芙嘉没有受伤，那拖上四天不成问题，可如果沈芙嘉已然无法理事的话，以禹尧双方的兵力对比来看，四天时间不成问题。

目前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姬凌玉不能让军队在失去自己控制的时候去到宓茶面前，大军压境，出于自卫，宓茶极有可能再次使用大规模的[复制]，这会把事情推向更糟糕的局面。

父亲已经开始着手联合国会议，既然没有跟尧国和谈的可能，那她需要在会议开始之前，提供出百里无害或者并不那么有害的资料，以此打消父亲心中的顾虑。

姬凌玉可以理解姬方缙的心情，但她内心深处并不觉得百里真的会对禹国发动攻击，即便百里强到了无人能敌，那种事发生的几率也不大。

一来，她清楚百里的为人；二来，现在的百里眼中，尧国才是第一位的，她绝不会在尧国的发展初期到处惹麻烦。

不止是尧国在发展初期，就姬凌玉来看，他们禹国也同样还在发展初期。

禹国无疑是强大的，但他们改头换面、更换体制才不过二十年，父亲选择了一条其他国家没有走过的路，开辟新道路向来是艰辛的，他们应该再稳重一些，把脚步再放缓一些。

姬凌玉认可攻打汉国，一是因为汉国无礼在先、夺了禹国的省份；二是占领旧楚之地有利于禹国发展。

但尧国并没有什么价值，即便攻下也收益甚微。

父亲本可以在袁禹默被伤后和尧国谈判，结束这场战争，并处理掉袁禹默这个毒瘤，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完全相反的策略。

姬凌玉心中不免有些难过，但更多的还是迷惘。

当年百里谷被灭，她和父亲发生了争吵，然而事实证明，父亲的做法的确令禹国变得更好、更强；

那这一次呢？是否又是她太过狭隘、目光短浅了？

姬凌玉不知道。

似乎年纪越大、接触的事情越多，她对事物的判断力就越弱。

要无愧光系之名、无愧军人之名、无愧亲友之道……许多时候姬凌玉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想才好。

夜幕降临，被困在小院中疗养数日的姬凌玉见到了一位陌生的来客。

“姬少将。”来人穿着一身银边暗绿的古怪服饰，脸上还戴着一张银色的面罩。

在看见对方的一瞬，姬凌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反手摸上了剑柄。

对方身上的能力波动远高于她，她不免警惕道，“阁下是……”

术礽扫了眼她摸剑的右手，不以为意，“您无须紧张，我是将您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人。”

姬凌玉一愣，随即试探道，“您是父亲派来的？”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姬凌玉稍稍低了低头。

父亲……姬凌玉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执意要来尧国，不管不顾地惹恼了父亲，可父亲却还是特地安排了人来保护她……

姬凌玉心中有所动容，但警惕心并没有完全消失，她问:“我以前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您？”

“少将和我职责不同，自然见不到。”见姬凌玉眸中怀疑不减，术礽遂答道，“总统阁下一生树敌无数，从当年的各宗各族到世界列强，这世上多得是想要总统性命的人，可他至今都从没有遭遇过刺杀，少将以为这是为什么？”

整个总统府乃至整个首都都埋藏着数名高手，如此这般，不管是袁禹默还是郁思燕都难以违抗姬方缙，其他人就更加无法靠近。

眼前的人至少有王级的水平，姬凌玉眯了眯眸，“不知我父亲手下，像前辈这样的天地仁王还有多少？”

“我只受命于总统，因此无可奉告。”

他没有回答，但这句话也间接表明了他的确是王级以上的能力者。

姬凌玉不强求答案，但在和父亲确认过之前，她也不会太相信这人的话。

“前辈今晚现身，是有什么指教么？”

术礽看了她一眼，“我听说你在找我。”

姬凌玉愣了下，她什么时候找…她想起来了，这两天她都在问警卫员，到底是谁把她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您是为了这个专程过来的？”

术礽又看了她一眼，面罩后的眼睛露出“不然呢”的神情。

这一下，姬凌玉倒真有些相信他的身份了。

“呃，有劳您跑一趟……”姬凌玉有些不好意思，“那您能否告诉我，当时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您杀了沈芙嘉吗？”

“总统不许我暴露太多，我只负责你的安危，其他一概不管。”术礽顿了顿，似乎是在回想，“那个冰系死没死我不知道，不过被我的毒藤抽破了皮肉，想来也活不了太久了，即便是百里觅茶，也不容易治活她。”

姬凌玉一惊，脑中立即划过两道消息——

能制造出让百里为难的伤，对方必是王级中阶以上。

但他说的是“不容易治”而不是“治不好”，由此可以推断，此人的能力不会比百里高出太多，约莫是王级上阶到仁级下阶的水平。

另一方面，姬凌玉立即意识到，没了沈芙嘉，西南的尧军就没了支柱，禹军极有可能在她休养结束之前就打到百里面前。

她猛地起身，被对方叫住，“少将要去哪儿？”

“我要去指挥室！”要是晚上几天，让百里又一次开启[复制]造成大规模的伤害，那不止是父亲，恐怕其他国家也会开始针对尧国，这场仗就再无法平息了。

她抬手按下门把手，却惊觉无法转动。

姬凌玉一转头，和一双墨绿色的瞳孔四目相对。

“我依照总统命令办事，在总统发话之前，您还是好好待着吧。”

姬凌玉直直望着他，“如果我非要出去呢？”

对方似乎是笑了一下，“那您可以试试。”

这句话和这份笑容令姬凌玉明白，以她的能力想要反抗一名王级无疑是天方夜谭。

最终，她放弃了出门，走向床边拿起了平板，决定和父亲再进行一次对话。

……

姬凌玉的病情并无大碍，而另一边，沈芙嘉的情况则十分不妙。

百里特派的一级牧师当天赶去了沈芙嘉身边，替她看诊。

病房外，小慧焦急地等待治疗结果。

沈芙嘉身上的伤口不多，只有几道小口子，但小慧照顾她的两个小时内，那些小口子逐渐溃烂、化脓，在牧师赶来时，沈芙嘉身体的四分之一皮肉都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看着十分骇人。

“牧师！牧师！”特派的牧师甫一出来，小慧便急忙迎了上去，“沈相她怎么样了！”

牧师摇头，“这是王级制造的毒伤，恕我无能为力。”

“什么，王级！”小慧一惊，沈芙嘉是和姬凌玉交的手，怎么会出现王级的伤口？但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些，忙道，“那我马上去联系女王！”

“等一等！”牧师猛地拉住了她。

小慧不解地回头，在她疑惑的视线里，牧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族长远远没有从[复制]的反噬里恢复过来，她不确定族长的身体能否接手一名被王级所伤的患者。

“还有什么事吗？”小慧急着去报告宓茶，见牧师迟迟不说话，于是催促了起来。

牧师眉宇间满是纠结之色。

沈芙嘉身为副相，很得族长器重，她身上的伤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怕很快就会丧命。

因此，她也说不出让小慧别去的话来。

在小慧忧心如焚的目光下，牧师到底还是松了手，宓茶也就此得知了沈芙嘉重伤的消息。

沈芙嘉立即被送去了宓茶身边，西南失去了主心骨，和中南合并为一处，皆交给了柳凌荫和付芝忆，童泠泠被临时派去了西边帮忙。

宓茶在见到沈芙嘉时，沈芙嘉大半边身体都被毒素腐蚀，呈现出可怖的墨绿色。

她被当头一棒，心跳骤停，懵了半晌，不敢相信那是她优雅妩媚的嘉嘉。

回过神来，宓茶立刻准备治愈，“看好外面，不要让人靠近！”

“殿下！”百里月突然开口，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您自己的身体还……”

“我有分寸。”

宓茶没有回头，迅速进入了无菌室。

房内还有和沈芙嘉一起回来的特派牧师，她用和百里月相似的眼神看着宓茶，宓茶颔首，她的身体她自己有数。

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床上的沈芙嘉病情又恶化了一些。

宓茶已经数十年没有见过沈芙嘉受伤了，她静静躺在那里，呼吸微弱，半边身体都被侵蚀。

宓茶闭了闭眼，前额有点晕黑，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滚的情绪，先行祭出了星汉杖。

白与浅金交织的法杖升至半空，为整个房间都布下了一层淡淡的星光。

宓茶双手结印于胸前，闭眼吟唱。

这一幕似曾相识，仿若当年百里夫人带着朱曦大杖为郁思燕治疗。日转星移，百里夫人的女儿和郁思燕培养出来的弟子又重现了这一幕，继续着上一辈的轮回。

宓茶的法光探入了沈芙嘉的肌体，内里的情况触目惊心。

她神情一晃，一股热流顶着食道往上涌，冲得宓茶喉咙一片腥甜。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宓茶眼前划过，她想起了爷爷奶奶、想起了妈妈、想起了百里族数万死在禹国手下的弟子……

嘉嘉……嘉嘉……

床上那微弱的心跳令宓茶辛酸落泪，令她摇摇欲坠。这已是她仅剩的爱人了……她是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她，近二十年来不让她上一次战场、接触一次危险。

只这一次，沈芙嘉前脚来，她后脚把宋如玉处理掉就匆匆跟上。

即便宓茶处处小心、如履薄冰，沈芙嘉最终还是以这般状态送到了她的面前，游离于生死之界。

宓茶张着嘴，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道连她最后仅剩的这一点点温暖，也要泯灭在禹国手下么……禹国……禹国——

星汉杖的法光弱了下去，牧师一怔，当即看向宓茶。

宓茶的眉间痛苦万分，她的脸色逐渐苍白。

“族长！”牧师疾声高呼，这声惊呼令宓茶猛然回神。

她喘了两口气，将气息调匀，镇定心情重新吟唱。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自上次醒来后，她体内的[复制]越发敏感，稍一激动便会发作。

治好沈芙嘉之前，她绝不能让[复制]抢占能力库。

调整好情绪的宓茶在星汉杖的加持下持续输出白色的法光，沈芙嘉身上的腐蚀一点一点退去，恢复了原本的肤色，外面的天色也从白褪为了黑。

“族长！”当沈芙嘉体表肤色完全恢复后，一旁的牧师立即上前，接住了软倒的宓茶。

宓茶四肢发软，满是虚汗，唯独一双眼睛还紧紧盯着床上的沈芙嘉。

怎么会这样……凭她的能力再加上星汉杖的增幅，竟然无法让嘉嘉痊愈？

“恐怕是仁级左右的能力者造成的。”牧师扶着她去一旁坐下，她的能力亦在方才的治疗里耗完，无法再未宓茶提供[恢复]。

宓茶摆手，走去了沈芙嘉身边，她撑着床沿抚上了沈芙嘉的面颊。

沈芙嘉的面颊温度稍低，未能清醒，只有体表看似正常。

“还需要三到四次的治疗，”宓茶转头，看向旁边的牧师，“你近期……”

“我会留下。”牧师看出了她的迟疑，主动开口应下。

宓茶感激地一笑，“那就麻烦了，等过两天再进行第二个疗程。”

“不麻烦，应该的。”对方收起了法杖，“我扶您去休息吧。”

宓茶摆手，“不用了，我再在这里留一会儿，你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她这么说，牧师便颔首离开了房间。

牧师走后，宓茶贴着沈芙嘉面颊的五指微微收紧，令掌心也覆上了她的面容。

虚弱的沈芙嘉更添一分冰系的美感，宓茶陡然发觉，她其实很少见到沈芙嘉受伤的模样。

自从灵泉放血以后，沈芙嘉便再没在她面前受过伤。

是那次的净化给她留下阴影了么……

宓茶蹙眉，她低下头，贴上了沈芙嘉微凉面颊。

她微微喘息着，已无力去分辨到底是对禹国的愤怒多一些，还是对沈芙嘉的哀伤多一些，又或者是后怕、惊慌、自责……

太多的情绪在宓茶心中纠缠，数小时的治疗耗空了她的所有体能。

宓茶前所未有的疲惫，像是一口被抽干挖空的井，满口发苦。

事到如今，她已无谓去回顾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也无谓去憎恨、去愤怒，只想紧紧护住自己为数不多的亲友家人，不要再出现流血牺牲。

她慢慢仰头，凑上前去，吻了吻沈芙嘉的鬓角，病床上的沈芙嘉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那了无生机的模样令宓茶心中的痛苦愈添一筹。

沈芙嘉已经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嘉嘉了，她还是尧国的副相、是新尧国中坚力量里的顶梁柱，不管是她还是尧国，都不能失去沈芙嘉。

禹国的军队里竟然还有等级高于她的能力者在，她必须立刻掌握情报。

如果和禹国的矛盾注定无法化解，那她就要竭尽所能把道路铺平，不能给嘉嘉留下太多后患。

……

禹国拥有袁禹默以外的其他天地仁王并不意外，三十年前e408在首都参赛时，就曾被四名天地仁王“刺杀”，最高的一名甚至达到了地级。

这些天地仁王虽然在攻谷时损失了一些，但姬方缙手中没有几张王炸，哪能铲除那么多宗族，袁禹默又怎会如此惧怕他。

宓茶没有从小慧口中获取太多信息，二级之间的对决不是普通人能够看明白的，小慧只知道沈芙嘉冲出去后和姬凌玉过了几招，然后就受了伤。

沈芙嘉倒下后，整个西南几乎沦陷。

禹军一日千里，随后，大批禹军绕过东南和中部，从西南的破口涌入，攻向了尧国腹地。

此时拦在他们面前的只剩下尧国的女王。

沈芙嘉还未苏醒，她的疗程还剩下最后一次。

身后是昏迷不醒的恋人，门外是数万禹军。

宓茶望着自己的掌心，她心里很清楚，单靠柳凌荫手里的那点部队根本无法抵挡住庞大的禹国。

来到尧国后，她时常想看看自己的阴阳轮变成了何种模样，可每每摊开手心后，便又作罢了。

其实无需纠结，以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阳轮还能剩下四五成就不错了，就是只剩下一轮也没什么奇怪的。

战况越来越吃紧——或许用吃紧来形容已过于委婉，尧南控制不住了，每一天、每一个小时，宓茶都能收到急报。

第三次治疗结束后，宓茶坐在无菌室里，握住了沈芙嘉的左手。

“嘉嘉，”她对着沈芙嘉喃喃念道，“你的病情稳住了，剩下那一次，我会让谷里的两位前辈带你去灵池治疗。”

“嘉嘉，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们平白占了尧家的东西，连天都看不过去，要让我们吐出来，血债血偿。”

“嘉嘉，我本想走之前给你留个孩子，可又一想，留了又有什么用呢……”

“留下了，你天天看着她，就总会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来，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嘉嘉……嘉嘉……”她收紧了五指，落下了一声愧疚至极的更咽。

她实在对不起沈芙嘉。

这些天每一次治疗，宓茶都回想着她们的相识、相离再到相逢，即使是如今回头望去，她似乎都已经在每一个节点上做出了当时自己能做的最好选择。

可结果还是这样。

宓茶是信命的，她相信人人自有定数，但她百里一族救人无数，这命，总该好上一点。

因果轮回，大抵是她上辈子作恶太多……想到这里，宓茶自嘲地嗤笑出声，笑着笑着，又落下了泪。

哪里是什么前世，这只辈子，尧家上万条性命都在无时不刻地盯着她、恨着她。

她是如何憎恨禹国的，尧氏就该如何憎恨她。

宓茶握着沈芙嘉的手，静坐了一会儿，半晌，她从座位上起身，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拔下，放在了沈芙嘉枕旁。

下辈子，别再遇到她了。

走出房间，宓茶一抬头，晴空万里，繁星满天。

都说人死了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就不知她头顶的这片星，是百里族人还是尧氏一族，又或者是被她杀死的五万禹军。

不管是谁，他们都在看着她。

“殿下，”百里月在外等候宓茶，一看见她便汇报道，“刚刚禹国的一名大校送来一支礼盒，说是给您的新年贺礼。技术小组做了初步的鉴定，没有炸弹毒气和能力波动，您看……是打开，还是直接扔了？”

宓茶一顿，目光落到了百里月身上，“禹国送的新年贺礼？”

“是的，那名大校说，虽是敌人，但都是东大陆的同胞，除夕还是要庆贺一番的，况且马上就是您的五十大寿，您毕竟治愈过不少禹国国民，这算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宓茶忍不住笑了出声。

“有心了，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她掸了掸旗袍上的浮尘，“姬方缙专为我召开了联合国会议，可见，他知道我不是一盒炸弹就能炸死的人。”

百里月颔首，“那我安排水系法师过来。”

宓茶没有拒绝，谨慎一些也是好的，她的命还得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半个小时后，宓茶见到禹国送来的新年礼物。

今年年底的事情太多，她都忘了，原来还有一周就是除夕了。

几名水系法师在宓茶身上施加了防盾，护在宓茶身前，随后，技术小组将一支两米长、半米宽的旧木盒抬了上来。

当看见这支木盒的形状时，宓茶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一股巨大的不祥感笼罩了她的全身，令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百里月对着技术小组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打开。

穿着防护服的技术人员围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掀起。

当盒子里的礼物暴露在灯光之下时，宓茶瞳孔骤缩——

木盒里面是两支锈迹斑斑的法杖，从形状上勉强能看出这两支法杖曾经的华美风光，然而此时的它们躺在发霉的木盒里，布满铁锈，配件丢失，和炼铁厂后的垃圾没有二般。

除了这两支法杖外，盒中还有一封贺卡，上面写道:

“新年快乐，百里觅茶”

“这是什么？”有人诧异地问道。

禹国送来的礼物，就是两支报废的法杖？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技术小组上前察看，法师们身后的女王忽然猛地趔趄了一下。

众人当即望去，只见女王唇角溢出了鲜血，随后猝然踉跄倒地。

“殿下！”百里月大惊失色，马上扶住了她，惊叫道，“快盖上！快盖上！”

宓茶闭了闭眼，她死死抿着唇，不让鲜血流出，于是鼻腔便传来了一阵灼热，有黏稠的液体顺着鼻孔落在了地上。

那颗本因战局和沈芙嘉重伤而悲伤到麻木的心突然被扎入一根长针，一下子刺激得宓茶从疲倦里升起了一份莫大的悲愤。

禹国……姬方缙……

他们怎能如此欺人太甚——在百里族的忌日将她们的神杖送来羞辱她！

那灼热感越来越强，终于，窄小的鼻腔已经容不下鲜血，宓茶一张口，大股大股的热血从她口中呕出，带着凝结的血块。

她们的至宝……百里族世世代代传承两千年的神杖……如今竟成了垃圾的模样……

“族长！族长！”交加的悲愤如巨浪湮没的宓茶，在浑浑噩噩的激动中，她隐约听见其余牧师惊慌焦急的声音。

“不是说了短期内绝不能动怒么！”

“我也不……殿下有危险么？”

“快、快将她带去房间，把族里所有高级牧师请来！快！”

宓茶努力眨了眨眼，她眼前漆黑一片，再看不清其他东西，只剩下了无尽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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