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纪山在半个月后又见到了宓茶,这一次，除了宓茶和沈芙嘉外，宓军也在房内。
简单的寒暄过后,万纪山问起了正事，“殿下，不知蓝石海湾的事,贵国考虑得如何了？”
宓茶没有说话，宓军靠在沙发上，缓缓道,“万老板，宋国要是想扩增领地,一个蓝石海湾怕是不够吧？”
他抬手而笑,“平总理要是喜欢蓝石海湾,那女王把它当做一件小礼物送给宋国,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只怕，宋国要完了蓝石海湾后，还会想要我国东部，再要中部,最后把我们整个儿吞了。”
他眉梢微挑，“如果贵国打得是这个主意,那我们不如趁早决一高低，也省下那么多的环节和步骤。”
万纪山连连摆手,“此话大谬！”
“宋国要是想要扩增领地，应该讨要陆地才对，怎么会讨要海域呢？宋国的海域已经够多啦。”
沈芙嘉凉凉道，“那您觉得，我们应该对此如何作想？”
“唉,”万纪山叹了口气，“老朽虽然不知道内阁是怎么想的，但老朽私下揣度……政府想要蓝石海湾，是看重了那块地的商业价值。”
“有百里族入主尧国，尧国譬如大鹏展翅，前途无量。”
尧国要发展，要与国际接轨；拿下蓝石海湾，他们就控制住了通往尧国的所有海关。
不管是政治意义还是经济意义上来看，蓝石海湾都举足轻重。
万纪山再次道，“www.youxs.org，如果女王不喜欢先前的价格，那我们还可以再谈。”
“您既然谈到了商业价值，那就应该知道，一个国家唯一的港口代表了什么。”宓茶双手交叠身前，“这是千金不换的。对比蓝石海湾未来的价值，即便是黄金遍地的贵国，恐怕也开不起让我满意的价格来。”
万纪山从宓茶脸上看不到半分动摇。
这位女王出生于从天下第一甲的百里族，别的没看过，唯独钱早就看腻了。金银财宝对她来说如土块草芥，根本不值一提。
“原本女王是要回绝贵国的。”在万纪山思索之时，沈芙嘉冷声道，“但殿下念在宋国援兵之情，特地召开数日会议，专门为贵国搭建了一条黄金之路。”
万纪山懵懂地喔了一声，看向宓茶，宓茶抬手，宓军身后的秘书为万纪山奉上了一沓厚厚的项目计划书。
万纪山双手接过，“这是……”
“女王有意在蓝石海湾创建东大陆最大规模的填海造陆工程，预计在海上建造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陆地面积。”
宓军解说道，“从海岸线向蓝石海湾外部延伸出十公里的主路，通向一百平方公里的伞形人工岛，为主岛；另附四个星型岛屿和一个月型岛屿，这五个卫星岛呈环形分布于主岛顶部，总面积为五十平方公里。”
万纪山看着，捋了捋胡须，“这的确是十分宏大的工程，不知有什么用途？”
“全部用于旅游娱乐。”沈芙嘉道，“未来，这将是东大陆最顶级的娱乐区。”
在看见海湾、人工岛形状时，万纪山便有了猜测，听到这话，他立刻明白了尧国的野心。
宓茶开口，“宋国在这方面是行家，万老板更是行家里的行家。蓝石海湾虽然不能割与贵国，但我们愿意和贵国共同承担这一项目的开发成本，日后的利润也按比例分成。”
万纪山翻动着计划书。
这就相当于尧国给了他们一个合作的机会，宋国精于此道，万纪山有把握拿下，他甚至可以从这些文字和示意图里看到未来蓝石海湾热闹奢华、寸土寸金的模样。
但这么做，和直接拿下蓝石海湾相比，到底值不值呢。
“您是知道的，尧北五年里的人口增长率是什么模样。”宓军调整了一下坐姿，并不特别严肃正式，“别的不提，女王每年都会开设两次义诊，这几十、近百万的重症患者来了尧国，他们疾病缠身、危在旦夕，突然有一天，身上的病魔去除，再次拥有了健康的体魄。”
“一个气息奄奄的病人，在重获生命的刹那，他会想做什么？”
万纪山眯眸。他会想好好享受这世间的美好，会想和家人爱人共度欢乐的时光，还会想尽情挥洒，将生病时吃不了的美食、看不了的美景、玩不了的东西一次性弥补回来。
如此，尧国境内的蓝石海湾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去处，那里能满足他当下的一切需求。
“既然都到了蓝石海湾了，那可不得顺道去一去贵国么。”沈芙嘉笑道，“在娱乐上，我们再修一百年也不会是贵国的对手，因此绝谈不上抢人，只会为贵国增加流量。”
“这样双赢的好项目，错过这村可再没这店了。”她半是调侃半是施压道，“这是尧国和女王的最大让步，还请贵国好好考虑尧宋未来的合作趋势和发展方向。”
万纪山垂眸，片刻后起身鞠躬，“如此，感谢殿下的美意和雅量，还请让老朽回国转达，老朽一定努力劝说上级，促成彼此建成团结互助的友好关系。”
宓茶颔首，“招待不周，宋国那边还要多麻烦您了。”
“是、是。”
万纪山带着计划书走了。
临走前夜，他去了沈芙嘉的住处。
沈芙嘉披上外套从楼上下来，见到客厅里的万纪山，她似笑非笑道，“万老先生，您这么晚来见我，不是专门为了让我早点下台的吧？”
“哎呦沈大人。”万纪山慌忙道，“您这话是怎么说的，老朽怎么能害得沈大人下台呢。”
有佣人给万纪山上了茶，沈芙嘉拢开被外套压着的长发，娉娉婷婷地走下了楼梯，哼笑一声。
“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让女王答应见您，您倒好，见面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女王割地。”她在万纪山面前落座，“您难道不知道，我在尧国是什么个境遇么？”
“您在女王的贵宾室休息好了，可这半个月，半个尧国的官员都向女王上奏参我。”她眸中微冷，“女王本来就耳根子软，又根基不稳，您真不怕我无家可归、人头落地呢？”
“老朽正是为了此事来道歉的。”万纪山愧疚道，“我知道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还请沈部长宽宏大量，饶恕这一回。”
“您当初来尧国时，是怎么对我说的？”沈芙嘉倾身，“您说您这次来，是作为宋国的使者邀请女王入宋，没有别的事情。我信了您的话，才让您进了宫。”
“万老先生啊，一介巨商，无信至此，芙嘉哪有本事和您勾心斗角，日后是再也不敢与您打交道了。”
“您千万别这么说。”万纪山挫败叹道，“老朽现在说什么也无用了。沈大人，老朽愿将自己在尧的那几家纸厂里的股份予您一半，这样，您肯原谅老朽么？”
“一半？”沈芙嘉挑眉，“万老板，女王早就下令，没收一切在尧外资。那几家纸厂如果不是提前转移到了我的名下，早就成为政府的了，和您没有半点关系。”
“是老朽失言，”万纪山揣摩道，“您看……七成如何？”
沈芙嘉尤不满意。现在明面上的法人是她，应该全部归她才对。
万纪山虽然资产无数，但因为不看好尧国，所以从未在尧国进行投资。
这几家纸厂是万纪山打入尧国市场的第一块砖，沈芙嘉虽不满意，但也很清楚，他是不愿意完全放手的。
她叹道，“好吧，看在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上，这件事就算了。下次若还是这般，您可记得来监狱探望探望我。”
“沈大人说笑了，”万纪山摆手道，“在尧国政界您如日中天，女王对您信赖有加，万不会因为一点口水就对您失去信任。只要女王宠爱您，其他人又能把您如何呢？”
这都是客套话，但沈芙嘉听了十分受用。
那双桃花眼微弯，笑吟吟地望着万纪山，“您觉得，女王宠爱我？”
“那是自然，外界都传，女王与您同进同出，亲密有加，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啊。”
姐妹……
沈芙嘉眼眸微移，继而唇角扬起，算了，姐妹也不错。
“这次是老朽对不住您，”万纪山敏锐地感知到了沈芙嘉的心情变化，他抬手，随行的助理上前，在沈芙嘉面前落下了一支首饰盒。
沈芙嘉单手掀起，里面是一张宋国的银行卡。
万纪山从沙发上起身，对着沈芙嘉微微低头，“一点心意，请您笑纳。老朽这就回去了，还请沈部长大人大量，不要记怀于心。”
沈芙嘉抬眸，两指敲下了首饰盒盖，“好，希望我们下次的合作能够愉快。”
万纪山倾了倾身，带着人离开。
沈芙嘉将黑天鹅绒的首饰盒把玩于掌心，她望着万纪山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万纪山做事果然周全，这一套分红、拍马屁、送钱下来，连她都没有多少火气了。
也不知道这卡里有多少钱……
沈芙嘉对着虚空轻唤一声，“下来。”
倏尔，一道黑影落地，跪在了她面前。
“把这卡里的钱分批次转到我的卡上，小心一点。”沈芙嘉将盒子递出，呵气道，“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战争之后，茶茶太缺钱了，她要托慕一颜暗中把这笔钱打入百里族的账户。
慕家来到尧北后便与百里族一起在国内增设银行，由一颜汇入最为合适，茶茶也不会随时去查财务情况。
只是钱不能从宋国过去，否则会被茶茶察觉到她和万纪山之间的端倪。茶茶不喜欢万纪山，她现在已经靠着那几家纸厂有了一定的积蓄，未来还是少和万纪山扯上关系。
她如今的身份是茶茶的近臣，光明正大地站在茶茶身边，和她同住一处。与其讨好万纪山，不如讨好宓军宓挺，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接纳自己……
沈芙嘉别过头，看向了落地窗外。
从这里向西，可以看见女王所住的主殿，三楼以下的灯光弱了，唯有四楼的寝房还亮着灯。
沈芙嘉指尖抚唇，两腮染红。她肩膀向后一振，松松披着的外套便坠落在地。
起身迈步，她上了二楼，继续刚才未完的护理。
将调制的香水喷在腕上、抹去后颈，沈芙嘉对镜从头检查到尾，将下端微卷的长发捋到一侧，垂在身前，戴上与戒指同色的耳坠。
水银镜里显出女人优美的身段和氤氲带痴的双眸。
夜幕降临，马上，就是她一天之中最期待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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