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好不得意，冷冷地看了广宁公主和驸马郑昌裔一眼，随后傲慢地盯向前面，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拉了一下缰绳，缓缓地朝前行进；杨家奴仆又趾高气扬地在前面大声开道。等杨家队伍离开后，颜面尽失的广宁公主对奴仆骂道：“你们平时那么威风，见到杨家人，为何都不敢吭声啊，难道一个个都死了吗？”那些公主奴仆均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驸马郑昌裔小心地劝道：“公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明日见了你父亲，再出这口恶气。”广宁公主又羞又恼，说：“等明日本公主见了父亲，一定要让父亲严惩杨家人。”说完，气哼哼地上了马；驸马郑昌裔跟着上了马。那些公主奴仆赶紧跑到前面开道。整个队伍走在路上，人人都是一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模样。

一直在较远处冷静观看的韦坚对姜婉云说：“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杨家三位国夫人是不会轻易让开道路的，事实证明确乃如此。”姜婉云心有余悸地说：“之前，我也说过，如今杨家在长安已具有滔天之势，我们不要去招惹这些人。幸亏你听进去了，不然冲过去阻拦这些人，只有活活被打。杨家人真是太嚣张了！”韦坚说：“好了，两边的人都已走了，我们也该走了，去别处赏灯吧。”姜婉云点了点头。二人向前走去。尾随二人后面的童修进也为刚才杨家人的疯狂举动感到心惊胆战，想着：“好在杨钊投靠了李林甫，跟我的关系也不错，否则我一不小心招惹了杨家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走过一条街道，二人继续赏灯。突然，韦坚小声地说：“小君，你看，前面那二人是谁啊？”姜婉云抬眼看去，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那不是太子李亨和太子妃韦氏吗？怎么，他们也来赏灯了？”韦坚看了看太子李亨周围，仍小声地说：“有很多穿着便装的策卫士卒在暗中保护太子，我们不用担心太子安危。既然碰上了，我们还是上前打个招呼吧。”姜婉云说：“是啊，太子妃韦氏是你的亲妹妹，我们上前跟他们打个招呼，本来就是应该的。”

韦坚和姜婉云快步走到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前，同时叉手向前，恭敬地说：“韦某和内人见过太子和太子妃。”李亨看见二人，忙说：“这里不是皇宫，不用这般拘礼。你们也在赏灯吗？”韦坚说：“正是，韦某和内人赏灯已有一会儿了。”韦氏说：“阿兄和嫂子出来很早，我们才开始赏灯呢。”李亨笑着说：“听说今年元宵节的花灯比以往任何一年都精彩，是这样吗？”韦坚点了点头，说：“正是这样，韦某还望太子和太子妃多多欣赏。”李亨又问：“你们可曾发现有特别迷人的花灯吗？”韦坚说：“韦某觉得每一种花灯都很迷人。”姜婉云笑着说：“赏灯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些地方我们根本挤不进去。”韦氏看着密密麻麻的行人，感慨地说：“是啊，赏灯的人是非常多，你们看看这里就知道了。啊，对了，除了我们外，你们还有没有遇到其他相识之人啊？”韦坚想起刚才广宁公主和驸马郑昌裔被杨家奴仆鞭打之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李亨好奇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韦坚忙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其实，我们刚才遇到了……”不敢再说下去。李亨更加迷惑不解，问：“你们遇到谁了？为何说话吞吞吐吐？”韦坚鼓起勇气，说：“太子相问，韦某只能实言相告。韦某和内人刚才遇到了广宁公主和驸马郑昌裔。二人带着少量奴仆，也在赏灯。由于道路狭窄，加上行人拥挤，当杨家三位国夫人碰巧也从对面过来时，就跟广宁公主和驸马郑昌裔发生了冲突。”将所见之事详细地告诉了李亨和韦氏。

李亨气得咬牙切齿，说：“杨家三位国夫人如此恣意妄行，简直不把公主放在眼里。本王咽不下这口气，明日一早，就去向父亲陈述此事，让父亲好好惩罚杨家人。”韦坚忙说：“韦某恳请太子少安毋躁。韦某以为，太子最好不要插手此事，广宁公主自会向圣人陈述。”韦氏担心地说：“阿兄言之有理。现在，阿翁对我们一家人监管甚严，连我们平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专门向他奏报。”李亨抑制住内心的愤怒，逐渐冷静下来，说：“也好，我们就什么也不说，假装不知道这件事。”韦坚松了口气，说：“韦某乃是外戚，若和太子在此见面太久，恐将生出麻烦。韦某和内人只得告辞了。”李亨说：“也罢，你们去吧，我们也要继续赏灯。”分开后，四人各走各路。

又欣赏了一阵花灯，韦坚低声地说：“小君，今晚我约了皇甫惟明在崇仁坊里的宝祥寺见面，商议重要事情。此处距离我们府里不远，你自己先回去吧。”姜婉云点了点头，说：“好。快子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韦坚说：“若是不出意外，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你回去吧。”姜婉云说：“那我回去了。你要注意安全，商议完事情，赶紧回来。”韦坚说：“好，商议完事情，我就立即回来。”

姜婉云离开后，躲在暗处观察的童修进心想：“虽然听不清二人的谈话，但是从眼前情形来看，韦坚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会是什么事情呢，竟连自己妻子都不让参与？先不管这些，我只要跟着韦坚就对了。”一路紧紧跟踪。

未过多久，童修进跟踪韦坚来到一座寺庙门前，在皎洁的月光照射下，门口悬挂的匾额上面镌刻的“宝祥寺”三个字清晰可见。接着，韦坚抬脚上前，轻叩大门。片刻，门开了一条缝。韦坚环顾四周，确信无人察觉，一侧身就进了大门；大门随即又关上。童修进心想：“这个一点也难不倒我，小时候我经常翻墙和爬树，早习惯了。”敏捷地从墙壁上翻了进去。

双脚刚一落地，童修进就看到韦坚正向寺内的钟楼急匆匆走去。一会儿，韦坚到了钟楼前，双手合拢嘴前，轻声地呼唤着：“皇甫惟明，你来了吗？我是韦坚。”话音刚落，皇甫惟明就从钟楼后面走出来。二人见面后，都很激动，但没发出太大声音。童修进看清楚了皇甫惟明，恍然大悟，心想：“难怪韦坚行动这么神秘，原来是到宝祥寺偷偷会见皇甫惟明，触犯了圣人不准外戚和手握兵权的将领私自会面的禁令。我悄悄听一听，二人究竟要说些什么。”躲在暗处，开始偷听，无奈声音太小，始终听不清楚。童修进毫不气馁，心想：“听不到你们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就一直守在这里，看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韦坚和皇甫惟明分开了，各自离去。童修进知道他们是回家休息，想到自己又困又累，便不再跟踪韦坚，也准备回家了。

第二日，早朝退后，童修进急忙去见李林甫，将昨晚看到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李林甫满意地点点头，说：“童太常所说非常准确。你可知道，昨晚你在跟踪监视韦坚时，本相也早派人去跟踪监视皇甫惟明了。今日丑时，那人来到相府禀报。因此，对皇甫惟明的举动，本相同样一清二楚。”童修进小心翼翼地说：“昨晚，韦坚分别和李亨、皇甫惟明见了面。可惜下官没有听见韦坚和皇甫惟明说了什么。据下官猜测，这二人私下跑到宝祥寺见面，或许是在非议李相国，毕竟他们对李相国怨愤已久……”

李林甫淡淡一笑，说：“韦坚和皇甫惟明是否非议本相，倒也无关紧要。只要韦坚分别和李亨、皇甫惟明见了面，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圣人之所以一直不准宗室、外戚和手握兵权的将领私下见面，就是担心这些人会联手发动政变。仅凭昨晚这三人私下见面之事，本相就可以向圣人奏报：这三人即将联手发动政变。圣人一怒之下，必会毫不留情地严惩这三人，到了那时，我们就能坐收渔人之利了，哈！哈！”童修进恭维地说：“李相国的谋略确实远超常人，下官自认不及十之有一。”李林甫略一沉思，说：“这样，你此时去找孟汝慎，将昨晚看见之事告诉他，让他即刻去奏报圣人，说韦坚和边将皇甫惟明私下见面，严重违反有关敕令，以让圣人先产生出一些疑虑。当然，你让孟汝慎奏报时，只能说是你在赏灯时无意间碰到韦坚和太子李亨的，担心韦坚图谋不轨，这才又跟着他到了宝祥寺。”

童修进叉手向前，说：“下官一定照办。”正要转身离去，李林甫又说：“稍等！”童修进忙转过身，问：“李相国还有何吩咐？”李林甫说：“你让孟汝慎奏报圣人时，千万不可提及本相，否则前功尽弃。”童修进说：“请李相国放心吧，下官必定提醒孟汝慎，千万不可提及李相国。若无其他事情，下官就告辞了。”李林甫说：“好，你且去吧。”童修进转身离去。

赶到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后，孟汝慎看见唐玄宗正在安慰哭泣的广宁公主：“好了，我已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了，三位国夫人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我会处理的。你是公主，应该注意保重身子，不要太伤心了，也不要太计较了。”广宁公主哭着说：“不是女儿愿意计较，而是女儿实在太委屈了，父亲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唐玄宗无奈地说：“好，好，我现在就给你做主。力士——”候立旁边的高力士忙叉手向前，说：“老奴在！”唐玄宗说：“你带上二十个禁卫左羽林军士卒，依次去三位国夫人的府里，找到昨晚挥鞭抽打公主的那个奴仆，然后就地正法；记住，不可过于惊动三位国夫人。”高力士说：“老奴明白。”说完离去。接着，唐玄宗又斥责驸马郑昌裔：“作为驸马，你竟看着公主挨打而不上前予以制止，明显有损皇室尊严，从此时起，我免去你的都尉之职，不许朝谒，以示惩罚。”郑昌裔低着头，不敢做任何辩解。或许是发现孟汝慎等待已久，唐玄宗又挥了挥手，说：“朝中大臣有事亟待上奏，你们二人都退下吧。”广宁公主和驸马郑昌裔只得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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