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水园

《博水园》

第113章贺监忧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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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道号“太真”的女道士,杨玉环每日只能独自在太真宫里静养。除了私下前来相会外,唐玄宗还特意叮嘱妹妹玉真公主若有空闲,就从宗圣宫玉华观来到太真宫,陪伴杨玉环。对于兄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做出夺取息妇之事,玉真公主心里甚为反感,尤其对兄长为了能和杨玉环长相厮守而将其度为女道士,严重玷污这一崇高称谓的行为,更是厌恶之极。当然,兄长乃是一国之君,掌握生杀予夺大权,无人可以违背他的意志,何况道教的发展仍需要他的鼎力支持;玉真公主只得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遵从兄长意志,前往太真宫,在消除杨玉环寂寞的同时,也讲解了很多道教知识,使她受益匪浅。

这一日,玉真公主和杨玉环正在太真宫里的庭院漫步,并轻言细语聊着天。一个侍女走进来,叉手向前,恭敬地说:“公主,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贺知章前来求见。”杨玉环并未记全,惊诧地问:“太子宾客贺知章是何许人也?”玉真公主说:“太子宾客是一个安置权臣罢位后的闲职,并无实权,贺知章是一个年过八旬的长者,之前担任过朝中诸多职务,不但诗文俱佳,而且尤擅书法,其中草隶更是一绝,常为世人倾慕。贺知章很早便开始笃信道教,距今已有四十多年,这几年常来宗圣宫玉华观,和贫道一起切磋道教法理。目前,贺知章担任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人称‘贺监’。今日,贺监来太真宫找贫道,贫道估计他是先去了玉华观,听那里女冠说贫道来到了太真宫,故而赶了过来。太真是否愿意会见贺监?”杨玉环忙点了点头,说:“贺监是玉真公主的座上客,太真焉敢有半点不敬之意?能见到道行高超的贺监,太真求之不得呢。”玉真公主说:“太真也愿见到贺监,贫道就请贺监进来。”对侍女说:“请贺监进来!”侍女答应一声,转身退下。

过了一会儿,贺知章走进庭院,说:“实在抱歉,老朽打扰二位了。”玉真公主说:“贺监何出此言呢?贺监德高望重,年纪又为杖朝之年,我们均是后生,见到贺监,应该毕恭毕敬才是。”杨玉环拘谨地说:“太真不知贺监光临,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贺知章说:“二位真是太谦逊了。”玉真公主笑着说:“贺监年事已高,不辞辛劳,专门到太真宫见贫道,不知有何指教?”

贺知章瞄了一眼道装裹身的杨玉环,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嘴唇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没有开口。玉真公主看在眼里,已有三分明白,便说:“太真宫乃是圣人专门设为太真修道之处,我们在此久留,或许不甚方便。不如换个地方,贫道也好尽心聆听贺监教诲。”杨玉环对朝中大臣都不熟悉,加上本人和唐玄宗发生过逾墙钻穴之事,心里总有些紧张不安,因而并不喜欢和陌生人在一起,听玉真公主这般一说,也趁机说:“太真宫过于狭小,贺监乃是朝中重臣,今日屈尊来此,太真心有愧疚。若能有更合适之处容纳贺监,太真不敢阻拦。”见杨玉环不想挽留自己,贺知章心想:“这个杨玉环正处年少,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使圣人整日魂不守舍,只想跟她嬉闹,不想处理国事。我今日就是希望玉真公主能及时规劝圣人,否则如此下去,大唐危矣!”嘴上却说:“太真通情达理,老朽深为感动。老朽今日来找玉真公主,确有重要之事相议,还请太真见谅。”杨玉环忙说:“贺监切勿如此客气,敬请随意即可。”

玉真公主思忖片刻,说:“按理而言,贫道应该在玉华观好好招待贺监。不过,既已来到兴庆宫,若再返回玉华观,耗费时辰不说,这一路上颠来簸去,对贺监身体也是很大的折磨。不如贫道就带贺监去沉香亭吧,那里风光优美、景色迷人,圣人此时正在勤政务本楼忙碌,不会受到影响。”贺知章犹豫地说:“沉香亭是圣人专享之亭,老朽前去的话,可否妥当……”玉真公主笑着说:“贺监勿用顾虑。不瞒贺监,以前贫道和圣人在沉香亭时,圣人还主动提出让贫道带仙友去游玩呢。当时,玉真不敢答应,后来圣人又多次提及,玉真才记在了心里。”贺知章只得说:“那……,一切但凭玉真公主安排。”玉真公主对杨玉环说:“贫道将带贺监去沉香亭议事,只有改日再来陪伴太真了。”杨玉环忙说:“无妨,无妨,玉真公主尽管随意便是。”

离开太真宫后,二人沿着龙池,慢慢地向沉香亭走去。玉真公主说:“贺监在朝中数十载,往年也曾常去沉香亭吧?”贺知章说:“老朽原先担任礼部侍郎、集贤院学士、太子侍读、工部侍郎等职时,曾屡次跟随圣人前往沉香亭,自从担任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到现在,就几乎没有再去了。”玉真公主说:“圣人敬仰贺监才华出众,体谅贺监年事已高,也就未做实际要求。”贺知章说:“玉真公主知道,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本就是虚职,而秘书监掌管着大量经籍图书,若说事情,件件繁杂琐碎。如今,秘书少监是殷正鸿,精明能干,老朽更不用操心了。”

来到沉香亭后,二人入坐。玉真公主端起茶釜,倒了两碗茶,将一碗递过去,说:“贺监,请饮茶!”贺知章接过茶碗,说:“玉真公主何须客气。”玉真公主说:“贺监闲时在家,不是会友饮酒作诗,就是静修养生体道,今日来太真宫找贫道,想必应有重要事情相说吧?”贺知章叹了口气,说:“唉,老朽已经年迈,无法继续参与朝中大事,奈何忧国忧民之心不减。这段时日,老朽发现朝中出现诸多问题,犹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考虑再三,今日前往玉华观,欲和玉真公主一起商议,听那里女冠说玉真公主已去了太真宫,便又赶了过来。”玉真公主颇为惊讶,说:“朝中出现诸多问题?贺监此言具体所指何意啊?”贺知章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碗,说:“非是老朽炫耀,老朽在则天证圣元年考中状元以来,初授国子四门博士,后迁太常博士,正式步入仕途,效力大唐,先后经历则天、中宗、睿宗、玄宗四代君主,亲眼目睹朝中很多贤良忠臣呕心沥血、勤勉奋进,终于使大唐出现了繁荣兴盛之局面。这些人均乃国家之栋梁和社稷之根本,一日不可或缺,倘若越发减少,直至寥若晨星,后果真正是不堪设想啊!”

玉真公主略一沉思,说:“贺监言下之意,是在担忧当今大唐朝中,贤良忠诚之人太少、狡诈奸佞之徒过多吗?”贺知章点了点头,说:“正是。老朽生平一大爱好,就是广交朝野朋友。这几年,老朽通过耳闻目睹,清楚地了解到,他们对朝中不断贬良擢佞的举动非常不满,尤其是目前的李林甫把持朝纲、嫉妒贤能,只重用那些懂得阿谀奉承的小人,而将全心效力大唐的贤臣良将一一逐出长安,真是可悲又可恨啊!须知,三国时期诸葛孔明在《出师表》里就已指出,‘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玉真公主说:“贺监所言句句在理。贫道虽然多年虔心修道,但是依旧没有忽略大唐前景。跟初登大宝时相比,如今圣人早生出了倦怠之意,逐渐追求安逸享受,时时沉溺舞乐之中,贫道看在眼里,内心始终焦虑难安。”贺知章说:“刚才老朽见到那个杨玉环后,心里更觉不爽。圣人放任三宫六院众多嫔妃不管不问,却偏偏要夺走自己的息妇,此等违背伦理之举,实在让人寒心啊!”玉真公主说:“圣人将杨玉环度为女道士,只是为了麻痹世人而已;由于不能公开陪伴,便叮嘱贫道一有空闲,就代他前往太真宫,以消除杨玉环的寂寞。贫道内心万分不愿,可又考虑圣命难违,只得服从,之前看见贺监来此,就找个借口离开了。”

贺知章看着四周风景,意味深长地说:“鲜花艳丽,盛开不过百日;女子娇媚,持续也仅数年;唯有旷世功勋,方能永垂青史。作为一国之君,如果不能鸡鸣戒旦、勤于政事,对于天下百姓而言,迟早会有灾难降临。老朽不忍奸佞当道、误国误民,本想亲自劝谏圣人,无奈这段时日,身体越发虚弱,以致有心无力;今日来见玉真公主,就是希望玉真公主能够体谅天下百姓疾苦,前去劝谏圣人,亲近贤臣,远离小人,励精图治,勤勉奋进,永葆大唐繁荣兴盛。”听罢,玉真公主沉默不语。贺知章也不便多说,耐心等待。

过了一阵,玉真公主缓缓地说:“贺监,你我同样心系社稷、情牵苍生,不愧是常年修道之人。修道之后便要弘道,而天底下最大的道就是社稷苍生,弘道即意味着护佑社稷、福泽苍生,所以贫道不敢拒绝贺监建议,否则明显有违修道初衷。只是在一般情况下,贫道并不直接涉及国事,独自前去劝谏圣人,易给圣人留下干政之嫌,如若跟随贺监,一起觐见圣人,兴许效果会更好呢。”贺知章思索片刻,说:“也罢,为了社稷苍生着想,老朽就和玉真公主一起觐见圣人。”

在兴庆宫勤政务本楼里,唐玄宗端坐龙椅,仔细聆听刚从幽州返回来的河北采访使张利贞的奏报,李林甫和高力士候立两旁。张利贞恭敬地说:“陛下,臣此次奉命前往幽州,视察当地的军政事宜,历经两月,顺利完成任务。据臣了解,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治军严谨、训练有素、赏罚分明、谋略正确,屡次率唐军击退契丹和奚族的侵扰,立下赫赫战功,深得幽州百姓爱戴。在张守珪的感召下,手下将士激情高昂,人人冲锋陷阵,个个奋勇杀敌,特别是担任平卢兵马使仅数月的安禄山,更是让人刮目相看。”一听“安禄山”三个字,唐玄宗顿时产生了兴趣,忙问:“安禄山如何让人刮目相看?”

张利贞抬起头,心虚地看了唐玄宗一眼,又赶紧低下去,嗫嚅一阵,小声地说:“臣、臣不敢说。”唐玄宗颇为迷惑,又问:“你为何不敢说?莫非有什么隐情吗?”李林甫略微不满地说:“张利贞,圣人任命你为河北采访使视察幽州,就是希望能详细了解那里的军政情况,现在正需要你如实奏报视察结果,你又何故这般吞吞吐吐?”

两个月前,御史中丞张利贞作为河北采访使到达幽州视察。常驻幽州的平卢兵马使安禄山得知后,对张利贞进行阿谀谄媚,公开用美酒佳肴和美女歌舞招待,私下则赠送大量昂贵礼品,就连随行人员也都给予一定好处。安禄山这样做,不外乎是恳请这些人返回长安后,能在唐玄宗面前多多替他说些好话,以慢慢博取唐玄宗的好感。此时,张利贞故弄玄虚,目的便是为了能让唐玄宗对自己即将称赞安禄山的言语深信不疑,略一定神,说:“臣之所以不敢说,是因为安禄山的变化非常惊人,跟以往相比,简直判若云泥。臣害怕贸然说出,陛下倘若不予相信,便要责怪臣奏报不实。”

唐玄宗更加心生好奇,说:“张爱卿,你如实奏报视察的有关安禄山情况,朕定然会相信;你无需有任何顾虑,只管大胆说出便是。”张利贞慢悠悠地说:“臣到幽州视察,过了几日,意外发现,河北地区所有官员中,属安禄山的变化最大。臣深感吃惊,唯恐会被表面现象蒙蔽,故而又在暗中观察。经过观察,臣感觉安禄山确实是一个骁勇善战、深谋远虑的猛将。听旁人说,几年前,安禄山讨伐契丹不慎失利,被押往长安受审;陛下宽宏大量,免其一死,褫其本身官爵,令其白衣领兵,效力本军。安禄山万分感激陛下的不杀之恩,回到幽州,一日三省,终于认识到自己的过失,从此痛定思痛,勤学兵书,勤研兵法。后来,一旦遇到作战,无论敌强敌弱,还是敌众敌寡,安禄山均要详虑巧思、运筹演谋,先制定出稳操胜券之策,后才领兵大胆谨慎推进,每战下来,几乎都是大获全胜,使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对其越发满意,不断给予奖励。而安禄山居功不傲,经常将自己的奖品分给那些在作战中阵亡的士卒的家属,以示对他们的体贴和关心。今年初,安禄山被任命为平卢兵马使后,更加勇猛果敢,面对契丹一再挑衅,总是冲锋陷阵,屡战屡胜。目前,契丹一听到是安禄山亲自出征,就会吓得退避三舍,不敢主动进攻。刚开始听到这些情况时,臣难免有些半信半疑,之后经过多种途径打探,所了解到的内容均是大同小异,终于不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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