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水园

《博水园》

第108章争夺冠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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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府庭院里,曹重行见回来的曹希琰垂头丧气、一言不发,颇为纳闷;以往买下一件喜欢的宝贝,哪怕售价再贵,曹希琰都会兴高采烈地炫耀,有时甚至还要得意地又蹦又跳,今日居然一反常态,是何原因?便问:“看你萎靡不振的样子,肯定是没有买到那件金冠饰了?”曹希琰有气无力地说:“我去晚了,被一个朝中致仕的光禄卿程义远强行买走了;这个人还说认得父亲呢。”将刚才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

听完,曹重行诧异地说:“被程义远强行买走了?你怎么碰上他了?这个人原先在朝中任职时,就以待人傲慢和行事专横而出名,历来看不起那些品级比他低的人,导致很多人都不愿意跟他接触,连父亲为了避免无谓的争斗,有时也要让他三分。据说程义远也很喜爱收集一些珍贵稀罕的器物。你今日遇上他,没有买到那件昂贵的金冠饰,也是正常之事。”曹希琰理直气壮地说:“明明是我先去买的,只是钱未带够而已;他程义远作为朝中致仕的高官,应该懂得礼义廉耻,怎能蛮不讲理呢?”曹重行叹了口气,说:“唉,儿啊,你还年少,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像程义远这类蛮不讲理的人,朝中还有不少。金冠饰被程义远强行买走了,你也不必太过懊恼,天下宝贝多如牛毛,说不定以后还会碰见比金冠饰更好的呢。”曹希琰仍怨气冲天地说:“反正我的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曹重行说:“凡事不可强求,我们还是尽量远离程义远这类人为好。”曹希琰不想违拗父亲的意愿,点了点头,说:“好,我记住就是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曹希琰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能从程义远的手里夺回金冠饰,经过一阵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一个大胆的办法:“你程义远胆敢白天公开强行买走我的金冠饰,那我就在夜晚悄悄地将它偷回来。只要做得不留痕迹,又有谁知道是我干的呢?你程义远就算再有本事,怀疑到我的头上,倘若没有证据,也是无可奈何。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今晚我就去。”于是,曹希琰找出一个面罩藏在身上,又去对父亲说,此时自己要到一个朋友家办点事,可能较晚回来。曹重行知道曹希琰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想也未想,便答应了。

夜幕降临后,用面罩蒙住脸部的曹希琰借着微弱的月光,顺利找到位于永宁坊的程府,随后沿着高大围墙一路摸索前行,发现一处墙面略微凹凸不平,停下来,迅速攀越上去;到了墙头,再一小心扫视周围,确定无人察觉,才从围墙另一边滑落下去。围墙里面,几乎都是曹希琰在自己府内经常见到的庭院、楼台、亭阁、池塘、假山等建筑。按照一般布局,主人的寝房大都位于整个宅院后面,紧邻书斋。曹希琰继续向前走去,过了一会儿,意外发现程府宅院结构和自家宅院结构大相径庭,加上月色昏暗,周围模糊不清,无法找到程义远的寝房。阵阵寒风袭来,曹希琰冷得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整个宅院鸦默鹊静,偶尔传来几声蛙鸣,更加衬托出不可言状的凄凉和恐怖。不知为何,越往前走,曹希琰心里就越生出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随着“呜呜”的寒风不断由远及近,曹希琰后悔起来,暗暗责怪自己不该这般莽撞冲动,以为长安的富家宅院都是同样布局,即便趁着夜黑来到陌生的程府,也能轻松地找到程义远的寝房,再悄悄探听他和家人的谈话,就知道金冠饰放在什么地方,自己再去偷走即可。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想法非常幼稚,甚至危险,一旦被人察觉,后果不堪设想。曹希琰不敢再乱摸乱撞下去,开始沿着刚才来的道路往回走去。

经过一个亭廊时,曹希琰刚走几步,右脚就踩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随即一滑,站立不稳,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倒了下去。曹希琰心里一慌,顾不得多想,赶紧用双手使劲支撑地面,迅速站立起来,正准备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拍掉身上的污迹,蓦地感觉上面黏黏糊糊的,似乎粘着什么;凑近一看,上面全是红色;又纳闷地低头看去,见一个男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插着一把短刀,鲜血染红四周,已经死去。见此情景,曹希琰吓得大惊失色,差点叫出声来;过了片刻,又极力克制住内心的畏惧和紧张,弯下腰,仔细一看,呀,这不是白天还在专横跋扈的程义远吗?居然被人杀了,自己双手还粘上了他的血迹。让人看见的话,自己肯定会被诬陷成凶手,怎么办啊?

金冠饰没有找到,却撞见了被人杀死的程义远,曹希琰越想越害怕,急忙将双手在亭廊的廊椅上使劲地蹭来蹭去,希望能将血迹擦掉;之后,迈开双脚,慌慌张张地朝前跑去,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千万不能让人看见,千万不能让人看见。只要让人看见,我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啊!”月色更加昏暗,道路越发模糊,曹希琰看不清那面长长的高大围墙在哪里,心里不禁七上八下,暗暗叫苦。此时,一个尖叫声突然在寂静的宅院里响了起来:“郎主被杀了!郎主被杀了!”听见声音,曹希琰唬得屁滚尿流,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仍然没有寻到围墙。

少顷,整个程府人声鼎沸,火把闪现,跟之前的万籁俱寂形成了鲜明对比。接着,火把四散开来,到处查找凶手。曹希琰一看情形不妙,忙躲在旁边一座假山后面;刚一蹲下,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凶手在这儿,凶手在这儿;快来人啊!”几个人举着火把冲上来,将早已惊骇得毛发悚然的曹希琰牢牢抓住,撕掉他的面罩,再一抬他的双手,果然血迹斑斑,顿时群情激愤,纷纷叫着:“就是他杀了郎主,打!”“打啊,打死这个行凶的畜生!”话音刚落,多双拳头仿佛雨点般落在曹希琰身上。曹希琰无力躲避,只得忍着剧痛,不停地喊冤:“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周围人群毫不理睬,继续施暴,将曹希琰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

过了一阵,不知谁喊了一句:“别将人打死了,我们还要送到官府审讯呢。”众人这才停了下来,拿出绳子,把已昏死过去的曹希琰从头到脚捆了一遍。一个监奴模样的人走过来,对众人说:“好了,不要打了,再打人就死了。阿顺、德明,你们二人留下,通宵看守这个凶手;伟胜,去陶家唤回大郎夫妇;钟扬,去醉香楼唤回二郎;阿义,去赵家通知三娘和女婿;其余的人回到各自房间。阿顺、德明,此人醒了后,你们要先问问他的姓名以及为何要杀死郎主。等到明日天亮,我再带你们将他送到万年县县衙,让官府好好地审讯。当然,我们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郎主准备后事。行了,就这样,都散了吧!”

致仕的光禄卿程义远突然死于非命,震惊整个长安,一时成为街头巷尾众多百姓议论的话题。考虑到被认为是杀人犯的曹希琰乃户部尚书兼大理寺卿裴宽启蒙老师曹重行之子,为了避免非议,唐玄宗命令刑部尚书裴敦复审讯此案。裴敦复不敢怠慢,随即带人前往程府查看现场。经过调查,裴敦复掌握了这样一些情况:程义远原配妻子三年前病故,长子夫妇当日在岳父母的家里,次子当日在醉香楼寻欢。当晚,程义远一人在寝房里,可能睡意较少,并没上床休息。巡夜奴仆看见寝房一直灯亮,非常担心,便派奴仆任伟胜告知监奴。监奴起初并不介意,说郎主以前也有这种情况,等等再说。过了一阵,寝房的灯仍未熄灭,任伟胜再次告知监奴。监奴感到有些不妙,带着任伟胜前往程义远的寝房,在离寝房拐弯的一个亭廊里,发现了倒在血泊中、早已断气的程义远;任伟胜惊得当场大叫起来。其实,曹希琰在亭廊无意间碰到被杀的程义远后,顺着亭廊往前走,在第一个出口往左边下去,绕过一个池塘,前面那个房间就是程义远的寝房。当时,曹希琰惊慌失措,只顾沿着亭廊跑去,最终在一座假山后面被众人抓住,还差点被活活打死。

不久,万年县县令将暂时关押在本县牢狱的曹希琰移交给大理寺狱。得知被认为是杀人犯的曹希琰的真实身份以及和裴宽的关系后,裴敦复大喜,心想:“杀人乃是重罪,曹重行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身陷囹圄,必会找到大理寺卿裴宽,请他看在曾经师生一场的情面上,出手相助。裴宽向来尊重老师,很难轻易拒绝。等裴宽放下以往高高在上的姿态、向我求情时,我再不动声色地予以报复。”

在刑部公堂上,裴敦复严厉讯问曹希琰为何要半夜蒙面潜入程府,杀死程义远?曹希琰大喊冤枉,说自己在家里连一只鸡都不敢杀,又怎敢去杀人呢?为了证明清白,曹希琰将当日去鲁记珠宝铺买金冠饰未成和之后追上强行买走金冠饰的程义远的前后经过,全部详细地述说一遍;强调半夜蒙面潜入程府,只是企图偷窃金冠饰而已,别无他意;由于天黑看不清路,走过亭廊时,不慎被程义远尸体绊倒,导致双手沾满血迹,才被众人误认为是杀人凶手。听罢,裴敦复又问金冠饰现在何处?曹希琰说自从程义远强行买走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金冠饰。裴敦复又问堂下程府的奴仆和婢女,无人知道程义远买过金冠饰。裴敦复命令六个捕快,在一个奴仆带领下,前往程府仔细搜查,看看有无金冠饰。两个时辰后,六个捕快和奴仆回到公堂,均说已将程府里里外外搜查一遍,并未发现金冠饰。曹希琰急了,说是鲁记珠宝铺所卖的金冠饰,鲁店主可以作证。随后,裴敦复命人唤来鲁店主。鲁店主无须任何隐瞒,说出实情。

作为刑部尚书,裴敦复亲自审讯过一些狡诈奸猾的凶犯,清楚对方不管是伶牙俐齿亦或油嘴滑舌,都会在诡辩中不知不觉露出旁人不易察觉的破绽,利用这些破绽,顺藤摸瓜,找到相关证据,也就不难破案;而此时审讯曹希琰杀人一案,情况却是大不相同,因为存在着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首先,整个案件的关键证物金冠饰为何一直不见踪影?其次,一个看上去毫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是如何做到半夜潜入陌生而昏暗的程府,找到程义远,将他杀死?第三,经过现场勘查,程义远是被一把短刀直接刺入左胸约两寸半而死,此外全身没有任何伤痕,也无打斗迹象;说明杀人犯是一个善使刀刃之人,怎会犯下杀人后双手沾满死者血迹的低级错误?最后,杀死了程义远,杀人犯为何没有立即逃出程府,而要躲在假山后面,以致被人当场抓获?这些疑点表明,堂下大喊冤枉的曹希琰或许并不是真正杀人犯,真正杀人犯偷了金冠饰,已经逃之夭夭。倘若杀人犯是一个惯犯,要想破案并将此人抓获,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裴敦复开始沉思起来,承认曹希琰不是杀人犯,那又在什么时候才能抓到真正杀人犯呢?须知,时日拖得越长,自己给唐玄宗留下的办案印象就越差,对将来的前程就越是不利,这是最坏的一种结局。此外,还有一种最好的结局,就是认定曹希琰乃真正杀人犯,施以重刑,屈打成招,关进牢狱,引诱其父曹重行先找到裴宽求情,裴宽再找到自己求情。求情离不开贿赂;只要贿赂发生,自己便可向唐玄宗奏报此事,不但能迅速了结此案,而且还能报复裴宽,可谓一举两得。

想毕,裴敦复厉声喝道:“曹希琰,你既已承认半夜潜入程府是企图偷窃金冠饰,却又说在程府没有见到金冠饰,如此前后矛盾之话,谁人肯信?来人,上前搜身!”两个皂隶答应一声,上前将曹希琰全身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裴敦复料到会是这样,也不觉得奇怪,一挥手,让两个皂隶退回原处,又训斥说:“鲁店主只能证明金冠饰是被程义远买走的,无法证明你曹希琰半夜蒙面潜入程府,只是企图偷走金冠饰而没有杀人。曹希琰,你好大的胆子,为了宣泄没有买到金冠饰而产生的怨气,就狠心杀死朝中致仕重臣程义远,事后未及逃跑,当场被程府奴仆擒获;如此简单明了之事,居然还敢抵赖。来人,将曹希琰拖下去,杖四十,看他到底招还是不招?”

四个皂隶上前把曹希琰脱下去按到在地;其中两个皂隶挥舞杖荆,开始施刑。杖荆打在身上,曹希琰顿感一阵剧痛袭来,强忍两下后,再也克制不住,发出一声声刺耳的惨叫。还未到三十下,曹希琰已没有声音,昏死过去。裴敦复忙一抬手,大声地说:“停!”两个皂隶停止施刑。裴敦复知道,一旦打死曹希琰,自己就再也无法通过此人报复裴宽了。

看着一动不动的曹希琰,裴敦复冷笑一声,说:“这般柔弱之躯,竟敢在半夜行杀人窃财之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又对皂隶说:“你们将此人关进大理寺狱,严加看管,不得懈怠。明日早朝后,本官若无其他重要之事,再命令你们将他带到公堂,继续审讯。酷刑之下,看看此人究竟能够抵赖多久。如若还是不招,你们继续施刑,直到此人招供画押为止,否则永远难逃皮肉之苦。等到招供画押,本官便可了结此案,然后奏报圣人,将这个杀人窃财的案犯处决,以示律法威严。退堂!”说完,站起身,得意扬扬地向公堂外面走去。

回到刑部办公之处,裴敦复悠闲地饮茶养神,心里清楚,曹希琰被关进大理寺狱后,作为大理寺卿的裴宽必会亲自前去看望;发现受过杖刑,裴宽意识到曹希琰罪行严重,心生怜悯,便更加同情启蒙老师曹重行;而曹重行救子心切,也只得求助裴宽;如此一来,裴宽上门求情,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了;自己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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