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水园

《博水园》

第63章博徒讨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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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此话,馨儿再也忍不住了,将压抑多年的怨气全爆发出来,大声地说:“跟你能有什么开心的话可说?除了博戏赌钱外,你还知道什么?在家里时,你从来也不关心我,整日就是博戏赌钱;赢了钱,跑到酒肆,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输了钱,气急败坏地回到家,对着我和阿娘不是打、就是骂,折腾整整一个晚上。后来,你又赌输了,心有不甘,企图还想博戏翻本,结果再也没钱了,于是鬼迷心窍,就想找那个乡里有名的恶人‘黄梦财’借钱。‘黄梦财’本来就是登徒子,趁机提出,只要将我嫁给他,就会给你一笔钱,算是孝敬之礼。那个‘黄梦财’五十多岁了,年龄比你还大,一向使奸耍诈、背信弃义,人人都很痛恨,唯恐避之不及,而你竟答应了。当我听到消息后,仿佛晴天霹雳,简直不敢相信我的阿耶会做出这等荒唐可耻之事,思前想后,只得横下一条心,连夜逃出家乡。经过多方流浪,最后到了扬州,直到落脚怡春楼后,我才勉强安定下来。你说,我们生活在一起时,我有开心的时候吗?全是痛苦和悲伤!”说完,便哭了起来。

目睹馨儿伤心不已的样子,郭四海感到酸甜苦辣等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明白馨儿对以前的那些事情仍然记忆犹新,特别对逼婚之事更是耿耿于怀。自从逃离老家后,两年多来,馨儿也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委屈,而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却从来不管不问,实在有些不近人情,现在又厚着脸皮找上门,向馨儿要钱还债,怎么忍心开这个口啊?可是,如果不能还债,那五个债主便隔三差五地拿着巨额欠条,个个像饿狼般上门催讨,而且见到自己一次,就痛揍一次,动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毒,造成自己全身伤痕累累。最后,他们还扬言,倘若过了规定期限再不偿还,就将自己仅有的几间破旧房屋拿来抵债。天啊,一旦连几间破旧房屋都没有了,自己和那个丑陋的妒妇,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儿,难道全都露宿田里野外,任凭狂风呼啸、暴雨肆虐吗?只要一想起这些,自己就会浑身发抖、不寒而栗。

哭了一会儿,馨儿又说:“我知道你来扬州找我,是以为我挣了大钱,好拿回去偿还赌债。实话对你说吧,我根本就没有挣多少钱,只是勉强能够养活我而已。”郭四海难为情地说:“阿耶、阿耶知道以前是有点对不起你,可、可那些事情毕竟都已经过去了。”馨儿怒吼道:“那些事情你认为过去了,但会在我的心里保留一辈子,永远无法过去。你走啊,我没有你这个阿耶,走啊!”

正在这时,一个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馨儿,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啊?”馨儿循声一看,原来是柳雅萱刚从一乘肩舆里下来,走到自己面前;忙用手擦了擦眼泪,说:“没、没什么事。柳三娘,你回来了?”柳雅萱不解地看看馨儿,又看了一眼旁边神情颓萎的郭四海,问:“馨儿,这位是……”馨儿压住心头怒火,说:“这、这是我父亲,从老家专门到扬州来找我。”柳雅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冷冷地说:“馨儿,以前的事情你要处理好,现在的事情你更要处理好;怡春楼是不需要任何外人介入的。”馨儿忙说:“是,是,柳三娘,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柳雅萱又轻蔑地看了一眼郭四海,然后径直走进怡春楼,发现翠儿正在大厅无聊地等待客人,便问:“翠儿,假母呢?”翠儿扭头东张西望,说:“好像去了楼上。”柳雅萱走上楼,往两边看了看,假母不在,正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一下瞧见假母从明紫香的房间出来,忙说:“假母,你去明紫香那里了?”假母说:“萱儿,你回来了。我刚和明紫香随便聊了聊。”柳雅萱走过去,低声地说:“假母,刚才在门口时,我看见馨儿和她父亲在一起。馨儿父亲是什么时候来找馨儿的?大老远的跑到扬州找馨儿,肯定没有好事。”

假母一惊,大声地说:“什么,馨儿和她父亲在一起?难道馨儿主动到外面去见她父亲了?她父亲是一个十足的大博徒啊。不行,我得赶紧让大彪将她父亲轰走。”转身就要下楼。柳雅萱急忙拦住,说:“不可,假母,我在门口跟二人都见过面了;如果此时轰她父亲走的话,馨儿一定会猜出是我指使你这样做的。不如这样,我们暂时不管,等馨儿回来后,再慢慢询问她一些情况也不迟。”假母点了点头,说:“也好。等馨儿回来后,我就问问她,为什么要出去见她父亲。”柳雅萱忧心忡忡地说:“假母,我有一种预感,馨儿父亲来到怡春楼,说不定会给我们带来很大麻烦。”假母脸上显露诧异神情,随即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若是那样,就别怪我对馨儿翻脸无情。”

过了半个时辰,馨儿怨气冲天地走进怡春楼,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还未坐下,就听假母在门外边敲边喊:“馨儿,开门!”馨儿心里一惊:“假母这么快就知道我和父亲见面的事了?”忙开了门。假母满脸怒气地走进来,劈头就问:“刚才你为什么要和你父亲见面?”馨儿吓得结结巴巴地说:“假母,你、你都知道了,莫、莫非是柳雅萱……”假母喝道:“不要乱猜。那么多人都知道了,难道我知道就很奇怪吗?”馨儿语无伦次地说:“不是、不是,我……”

假母瞪着馨儿,又严厉地问:“你说,刚才你父亲和你说了些什么?”馨儿说:“我父亲说,自从我逃婚以来,他在老家先后找了五个人借钱博戏,加起来是很大一笔数目,最后全都输了精光。”假母冷笑着说:“你父亲这般痴迷博戏,怎么不把自己拿去输掉呢?”馨儿胆怯地低下头,不敢说话。假母不满地说:“我不让你见你父亲,就是怕你见到以后受了刺激,影响正常接客,影响怡春楼生意。不知你父亲使了什么花招,还是将你骗出去见了面。说吧,你想如何处理这件事?”

馨儿抬起头,悲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父亲说,我母亲得知他又借了很多钱拿去博戏输光后,当时气得吐血,后来好了一些,可是身子仍很虚弱,无法下床干活;那五个债主经常拿着巨额欠条,上门催债,来一次就打他一次,使他的身上到处都有伤痕。他在外面解开衣裳,给我看了伤痕。另外,他还说,五个债主已经下了死命令,一旦过了规定期限,再不偿还债务,就将他家仅有的几间破旧房屋拿来抵债。天啦,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居然会遇上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父亲啊!”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假母语气稍有缓和,问:“你父亲总共借了别人多少钱?”馨儿泣不成声地说:“总共六百二十八贯。”假母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说:“我的老天爷,六百二十八贯?这要普通人一辈子才还得完啊。你父亲不是一个农夫吗,啥本事都没有,别人为何还要借那么多钱给他?”馨儿擦拭一下眼泪,说:“可能是我父亲喜欢骗人的原因吧。他总爱对别人说,自己博戏会赢不少的钱;别人信他一次就借他一次。后来次数多了,五个债主始终不见偿还,就起了疑心,陆续上门讨要,才发现他在撒谎。我父亲骗人多了,连自己都不清楚写了多少张欠条,后来将五个债主的全部欠条加在一起数了数,共有四十二张。”假母嘲笑着说:“如果那五个债主真的将你们家的几间破旧房屋拿来抵债,也算是你父亲占到大便宜了。”

馨儿难过地说:“我当然清楚,几间破旧房屋无论如何都值不到六百二十八贯。可是,倘若房屋真的被五个债主拿去抵债,我父亲,我母亲,还有我弟弟,他们又能去哪里住呢?姊姊和姊夫一家也很穷,还要养三个小孩,几间房屋同样又小又破,帮不了任何忙。我父亲在老家早已声名狼藉,其他的亲戚朋友都不会帮他的。”假母鄙夷地说:“因此,他就想到了你这个两年多前逃婚的二女儿。他是听谁说你在扬州怡春楼的呢?”馨儿说:“我也向我父亲问过这个问题。他说乡下有一户姓赵的人家常年在外做生意,多次来过扬州,也进了几次怡春楼,发现里面有一个女子很像他逃婚的二女儿馨儿。为了怕我认出来,那个姓赵的就悄悄找别的女子打听,确定是我;回去以后,便向我父亲说了这件事,还说我在怡春楼挣了很多钱,整日穿金戴银。我父亲信以为真,就专门从老家跑了过来。”

假母问:“你跟你父亲分开时说了些什么?”馨儿恨恨地说:“我跟父亲说,现在你就是找到我也没有用,一来我并没有挣很多钱,二来就是挣了很多钱,也不会拿给你还债;你趁早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这些,我转身就进来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假母想了想,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想帮你父亲还债,你怎能拿得出六百二十八贯呢?你又不是名妓,所以从此时开始,这件事就不要放在心上,好好接客。当然,你父亲没有拿到钱,是不会轻易走人的;若再来骚扰你,我们自有办法对付他。”馨儿说:“假母,放心吧,我会好好接客的。”

离开馨儿的房间后,假母又上二楼,进入柳雅萱的房间,将刚才和馨儿的对话,给正在阅读书轴的柳雅萱详细述说一遍,末了又问:“萱儿,你说,如果馨儿父亲又来骚扰馨儿,我们该如何应对啊?”柳雅萱思忖片刻,说:“既然是馨儿和她父亲之间的事,我们最好的应对之法就是让馨儿自己解决。”假母不解地问:“馨儿自己怎么解决?除了痛骂她父亲外,她还能做什么?”柳雅萱淡淡地说:“问题就在这里。馨儿对着她父亲又哭又骂,说明了一件事,即她的心里还是有这个父亲。若是真的一直不想再见她父亲,不管她父亲做了什么,她都会冷漠对待、不予理睬;实际上呢,她还是出去见了一面。《庄子》曰,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连心都死了,其他人就再也无法影响他了。”假母疑惑地问:“萱儿的意思是……”柳雅萱说:“我们只能保证不让馨儿父亲进入怡春楼,却无法影响和限制他的行动;能影响和限制他行动的只有馨儿。我们就对馨儿施加压力,让她自己想办法彻底解决此事。”假母点了点头,说:“对,此事就让馨儿自己解决,我们也好省点心。”

虽然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但是馨儿对他这个当父亲的反感和厌恶远超之前的想象。郭四海心灰意冷,看着怡春楼大厅,无计可施,呆立一阵,只得垂头丧气地返回小邸店。躺在床上,郭四海一边直愣愣地盯着房顶,一边苦思冥想:“拿不到钱,这样空手回去,必定是条死路。五个债主不会简单霸占几间破旧房屋后,就将所有债务一笔勾销,说不定一气之下,仍然会毫不留情地把我打个半死;另外,他们也有可能拿我的小儿子撒气。真是那样的话,我们一家不就全都毁了吗?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找馨儿拿钱。馨儿穿的衣裳那么鲜丽,比原先在老家时好上百倍都不止,这两年在怡春楼肯定挣了很多钱。不拿钱就想让我这个当父亲的走人?哼,办不到!我就是耍赖,也要赖在怡春楼门口,问你馨儿要钱。不给钱,我就一辈子不走人。一旦身上带的钱用完了,我就随便去给人干点活填肚子。对,就这么办。”

第二日一大早,郭四海再次来到怡春楼门口,不再遮遮掩掩,而是扯开嗓门,对着大厅喊道:“馨儿,馨儿,你父亲欠了别人的钱,家里房屋要被别人占了,全家都要被赶进荒山野林了,再也吃不起饭了,你母亲也治不好病了,你弟弟也要遭殃了。馨儿,你挣了那么多钱,快来救救你父亲、你母亲,还有你弟弟吧!我们好可怜啊!”周围人群惊奇地看着郭四海,议论纷纷:“这人是谁啊?大喊大叫的,像个疯子一样。”“馨儿是怡春楼的女子吗?为什么不出来见自己父亲呢?”“她父亲喊了那么久,她都不出来,真够狠心的。”

这时,大彪凶神恶煞地从里面冲出来,到了郭四海面前,骂了一句:“我让你在这儿嚎丧!”抬起右脚就朝郭四海狠狠地踢去。郭四海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被重重地踢了一脚,伴随一阵剧痛,整个身体一个趔趄,“扑通”一声,向后倒在地上。大彪几步上前,将右脚使劲踩在郭四海的身上,怒目而视,骂道:“你这个疯子,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怡春楼是什么地方,胆敢在这儿闹事,不想活了,啊?”郭四海倒在地上,忍着剧痛,抬起头,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着大彪强装欢笑,说:“郎君,打得好啊!如果你把我打死了,我就不用活着受罪了。等我死了后,请你帮个忙,通知我的女儿馨儿出来给我收尸就行了。”大彪一愣,心想:“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算了,暂时放他一马,万一弄出人命,我可脱不了手。”松开右脚,骂道:“你想死吗?想死也要滚到其他地方去死,不要死在这儿,影响怡春楼生意,呸!”说完,转身返回大厅。

大厅里面,很多女子看得一清二楚,低声议论纷纷,都说馨儿做得太过分了,明知父亲在外面挨打,也不出来干涉。假母走过来,问进门的大彪:“赶走了吗?”大彪回头望了一眼正在起身的胡四海,又扭过头,说:“那个疯子肯定不敢再来了。”假母点了点头,对那些看热闹的女子吼道:“看什么看,都给我乖乖准备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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