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水园

《博水园》

第62章倾吐心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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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鹤隐明白话中含义,脸上微微发红,说:“在这世上,归某只将心思讲给易大一人听过,想必易大不会拿此嘲笑归某吧?”易连瑜笑着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何来嘲笑?易某正要恭贺归三,此时来得真巧,因为已有佳人先来此地,正发愁孤身弹琴、无人欣赏呢。”归鹤隐瞪大眼睛,急切地问:“易大莫非是说,柳雅萱在元真观里?”易连瑜笑着说:“归三如此激动,难道是希望明紫香在这里?快去吧,你的柳雅萱正等着和你一起弹琴呢。”归鹤隐忙叉手向前,说:“多谢易大告知此事。归某这就去见柳雅萱。”易连瑜笑着说:“赶快去吧,若去晚了,你的柳雅萱可就走了。”

极力控制住“怦怦怦”剧烈跳动的心脏,归鹤隐径直朝元真观后面的园林走去。已有一个多月未来元真观弹琴了,已有两个月未和柳雅萱一起弹琴了。以往二人凑巧同来元真观时,见了面后,彼此微微一笑,再心照不宣地一起去园林,到了琴房,将琴拿到竹林边,面对面坐下。归鹤隐右手做个优雅动作,示意柳雅萱先弹。柳雅萱略一颔首,纤纤十指在琴弦上轻轻地拨动,一曲“峨峨兮若泰山”的《高山》便飘荡在整个空中。归鹤隐屏气凝神,静心聆听。完毕,柳雅萱右手也做个优雅动作,示意归鹤隐续弹。归鹤隐低下头,随着十指的拨弄,一曲“洋洋兮若江河”的《流水》便回响在整片竹林,柳雅萱聚精会神,用心赏听。之后,二人轮流各弹其他曲子,中途停下暂歇,一番倾心交谈,均有千金易得、知音难觅之感。只要一想起这些,归鹤隐心里就充满着不可名状的甜蜜。不知是何缘由,刚才在画室时,听着瓦克塔儿讲述和心上人伊兹娜丹那种超越社会地位的执著情爱时,归鹤隐就不由得想到了日思夜想、却又不敢向家人明说的心上人柳雅萱。此时,柳雅萱就在元真观后面的园林弹琴,一种渴望相见的激情瞬间涌上归鹤隐的心头。

快到园林的竹林边时,一曲清脆、流畅的琴声传入耳朵里,归鹤隐仔细一听,知道是有名的古曲《风入松》。高雅平和的琴声,常能唤起听者水流石上、风来松下的幽清肃穆之感。眼下已很少有人再弹此曲,归鹤隐觉察到柳雅萱弹琴时流露出的曲高和寡的孤独感,便大步走了过去。

果然,一身素衣的柳雅萱静静地坐在那里,心无旁骛地弹琴。归鹤隐轻轻地走上前,看着久违的柳雅萱,激动地胸口一起一伏,几乎难以自持。柳雅萱略一抬头,看见归鹤隐,脸上浮现一丝微笑,又低下头,继续弹琴。归鹤隐坐在旁边一块平整石头上,耐心等待。

一曲完毕,柳雅萱问:“归三郎今日为何有空来到元真观啊?”归鹤隐痴痴地看着柳雅萱,一时无言以对。柳雅萱又说:“归三郎是想弹琴吗?我让你便是。”站起身,准备离开。归鹤隐忙说:“勿用这样,柳三娘,你还是坐着吧,我今日来元真观不是为了弹琴。”柳雅萱只得坐下,问:“归三郎为何事而来,可否告诉我呢?”归鹤隐想了想,说:“刚才在画室时,有一个波斯人瓦克塔儿来给他的心上人伊兹娜丹购买一幅丹青。瓦克塔儿是富商的儿子,伊兹娜丹是卖唱的歌女,二人相爱多年,彼此都认为对方是自己一生中不可或缺的人。不幸的是,目前伊兹娜丹身患重病,卧床数月,危在旦夕,委托瓦克塔儿从波斯赶到大唐扬州,专门为她购买一幅我的丹青,这也许是她最后的心愿了。昨晚刚到扬州,瓦克塔儿就饮醉了酒,所有的钱全被人偷去,今日起床发现后,心急如焚;无钱给伊兹娜丹购买丹青,悔过自责之下,连为她去死的心都有了。”痴痴地注视着柳雅萱,没有再说下去。柳雅萱淡淡一笑,说:“既然钱已被偷,瓦克塔儿却依然找到归三郎。想必归三郎知道了他的遭遇后,大发慈悲,无偿赠送给他一幅丹青吧?”

归鹤隐一愣,问:“柳三娘如何猜得这般准确?”柳雅萱笑着说:“难道归三郎赠送给元真观的丹青还少了吗?尤其是那幅挂在朝拜大殿的太清道德天尊图,扬州已是人人皆知,我每次来到元真观,都要去虔诚地跪拜。归三郎历来轻财重义,我自叹不如啊!”归鹤隐叹道:“知我者,世上唯柳雅萱一人啊!”柳雅萱略微嘲讽地说:“我实不敢当。归三郎出生豪门贵胄、缙绅簪缨,见多识广,博古通今,怎会如此抬举我这样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呢?”归鹤隐满面羞惭,低下头,说:“若说起来,我连瓦克塔儿都不如。瓦克塔儿情愿离开家族、放弃财产,都要和心上人伊兹娜丹生活在一起,而我却连向家人述说我们相爱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归鹤隐自责的模样,柳雅萱顿时产生了同情之心。最初二人在一起时,只要一聊到此事,自己就心生幽怨,不断地指责归鹤隐爱自己,却又不敢大胆向家人表白;而每次归鹤隐都是无地自容,任凭自己指责,不做任何辩解。后来,怡春楼很多女子都遇到类似情况,自己见多不怪,也就逐渐理解了归鹤隐的举动,对他不再抱有希望,但仍愿意和他单独在一起;毕竟他的家世、才华、人品在整个扬州都是罕见的,何况他的心里一直深爱着自己,也始终没有接触其他女子,为此还在城内租房绘画,以避开那些来归府给他说亲之人。想到这里,柳雅萱怨气大减,说:“归三郎不必伤心,如今你我既已互为知音,就应多多体谅对方。刚才我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还望归三郎勿要放在心上。”

归鹤隐抬起头,温情脉脉地看着柳雅萱,说:“柳三娘,我知道我是一个没用的人,明明深爱着你,可又缺乏像瓦克塔儿那种壮士断腕的勇气,离开归家,和你私奔。”柳雅萱忙说:“归三郎千万不可这样。归家还有你的祖父、祖母、长兄、长嫂、二兄、二嫂等人,还有远在长安的父亲、母亲;你若和我不辞而别,归家上下痛恨我一人是小,担心你的安危才是大啊!”归鹤隐眼里含着热泪,动情地说:“柳三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归家不肯接受你,我又舍不得你。我的心里永远爱着你,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爱别的女子。”柳雅萱的心一下变软了,认真看着归鹤隐的眼睛,一种莫名的情怀萦绕在心头,几乎就要爆发,同时感觉脸上发热,急忙扭过头,极力克制,未发一言。归鹤隐接着说:“柳三娘,其实每次和你在一起时,我都会不知不觉忘掉俗世的纷争和名利的拖累,仿佛身处一个无忧无虑的仙境,真正体会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快乐和喜悦啊!”柳雅萱的眼睛也湿润了。

过了片刻,柳雅萱柔柔地说:“归三郎,你知道吗,你是让我今生开始心动的第一个男子。爱上你后,我以为从此能够过上鸾凤和鸣的美好日子。当后来意识到,你并不能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内心的痛楚,又有谁能够体会呢?认识你之后,扬州有很多富商显宦都想娶我为妻或妾,均被我拒绝了,你清楚是为什么吗?”归鹤隐愧疚地说:“都怪我太软弱了,害得你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柳雅萱深情地说:“因为我的心里同样永远爱着你啊!”归鹤隐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说:“我只是一个不敢为爱抗争的懦夫,根本不值得你爱。”柳雅萱说:“以前,史飘薇刚和那个富家子弟相爱时,我和其他姊妹都为她感到高兴;未过多久,却发现那个富家子弟在外面跟别的女子混在一起,就告诉了她,并再三劝告,对感情不可过于投入。史飘薇丝毫听不进去,依旧对那个富家子弟一往情深。当时,我还无法理解,直到后来爱上了你,才亲身体会到史飘薇的那种心情。”

归鹤隐低下头,掩面而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柳雅萱亦是泪往下流,少顷,抬手轻轻地抹了一下,又说:“归三郎不敢将我们相爱之事告诉家人,我当然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最要好的明紫香和史飘薇。有时想起这些,我总觉得对不住她们,毕竟她们有什么心思,都毫无保留地说给我听,特别是史飘薇,将和那个富家子弟相爱时的种种细节都告诉了我。”归鹤隐抽泣着说:“我很早就已明白,生在富贵之家,虽然鼎铛玉石,但实际上未必事事尽如人意。我过多地考虑家族名誉,导致无力为爱抗争,也害得你对不住你的那些好姊妹。”

柳雅萱伤心地说:“我们有缘无份,或许今生只能互为知音。我也知道,归三郎今后必将另择一个美丽温柔的良家女子为妻,生儿育女,恩爱一生。我在祝福的同时,别无任何奢望,只是祈愿归三郎能够记住,此生曾有一个青楼女子深爱过你,也就知足了。”归鹤隐抬起头,几近发疯似地喊着:“不,不,我今生就算不能跟你生活在一起,也绝不会娶其他任何女子为妻。”柳雅萱凄婉地说:“世人只知我是扬州第一才女,可又有谁明白,其实我是一个薄命女子。青楼日日迎来送往,终非长久之地,作为一个歌妓,年少时纵然名气再大,一旦韶华逝去,便会被众人无情地遗忘。趁年少时,找一个能理解和体贴自己的男子相偎相依,何尝不是我此生的最好归宿,即便是做小妾,也强过晚年孤独百倍。”

归鹤隐再次低下头,放声大哭。柳雅萱急忙劝道:“归三郎,此处乃道门清静之所,还请勿要惊扰道士修行。”归鹤隐降低哭声,哽咽着说:“柳三娘,今生辜负了你,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永远都会心怀愧疚。你说青楼日日迎来送往,终非长久之地,难道世间追名逐利,就是长久之地吗?一个连我深爱的女子都不允许和我生活在一起的世间,又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

柳雅萱惊讶地说:“归三郎,你说这个世间不值得你去留恋,那你准备……”归鹤隐止住哭声,说:“放心吧,柳三娘,我不会干傻事的。目前,除了创作丹青和帮助别人外,我不再考虑其他事情,也不愿享受任何荣华富贵。今后,我将会过上一种内心喜欢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哪怕苦一点、穷一点,也都无关紧要。”柳雅萱意识到什么,忙说:“对了,说到创作丹青,我想起刚才你说的事情。那个伊兹娜丹身患重病,委托瓦克塔儿从波斯赶到扬州,专门为她购买一幅你的丹青,这也许是她最后的心愿了。你何时开始创作呢?如若耽搁时日,伊兹娜丹可能……”归鹤隐站起身,抬手擦拭一下眼泪,说:“柳三娘,你提醒的对,我这就回去创作丹青,而且要在五日内完成。我已答应了瓦克塔儿,就一定要做到。柳三娘,你留在这里吧,我先走了。”柳雅萱说:“行,归三郎,你去吧,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随后,归鹤隐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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