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水园

《博水园》

第37章情萌茱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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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受田自雄作假赢得尤子晖盗取母亲掐丝镶嵌银铃之事的牵连,左俊才同其他几人在州府大堂被长史楚阳君严厉地训斥一通,回到家又挨父亲左燮山狠狠地责骂一个时辰。意识到后果严重的左俊才心生畏惧,行为稍有收敛,而一想起父亲左燮山在盛怒之下所说的“若再去赌坊,将打断你的腿”的话,更加害怕不已,加上赌技较差,决定今后放弃博戏嗜好,不再进入赌坊。

被父亲强迫在家里呆了一段时日后,左俊才感觉浑身发痒,忍不住又想出门晃荡。这一日,趁左燮山不在家,左俊才溜出家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凑巧遇到了孟衍良和另外三个男子。依仗父亲河南道曹州刺史的权势,年少的孟衍良不学无术,言行粗俗,举止鲁莽,整日伙同一帮游手好闲之人混迹于青楼、酒肆等地,吃饮嫖赌,胡作非为。看见左俊才,孟衍良戏谑地说:“哟,左郎君,我说怎么好久不见,原来一直规规矩矩窝在家里勤读圣贤书呢。你以后科举中榜当上状元,千万不要忘了我们这些穷兄弟啊,哈!哈!”

其他三个男子中,一个嗓音细尖的人跟着嘲笑说:“就是啊,左郎君以后就是左状元,名扬天下,人人皆知,我们这帮山沟里的平民百姓可高攀不起啊。”左俊才窘得脸色发红,忙说:“各位,别开玩笑,我这不是出来玩了嘛。你们准备到哪里去啊?”孟衍良叹了口气,假装无奈地说:“唉,请你去赌,你不敢;请你去饮,你要醉;请你去嫖,你害怕。我们该怎么办呢?”一个身材矮胖的人说:“算了吧,人家左郎君是个正人君子,不屑和我们一帮人在一起的。”左俊才说:“什么正人君子?你们说准备干什么,我现在就跟你们去。”孟衍良冷笑着说:“我们现在准备去怡春楼,你去吗?”左俊才说:“怡春楼?就是扬州最大青楼怡春楼?”孟衍良点了点头,说:“正是。你敢不敢去啊?”

左俊才略微心虚地说:“听说扬州三大名妓全在怡春楼,不但明眸皓齿、妍姿艳质,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他妓女也都如花似玉,因此能去怡春楼的不是文人雅士就是达官显贵,我们去那里,合适吗?”一个额头有道斜疤的人不满地说:“怎么,胆怯了,不敢去?你到底要……”抬手就要狠狠地揍去。孟衍良忙伸手制止,说:“今日由我请客,我们一起去怡春楼。反正我们几人谁也没去过,去玩一玩,也算长点见识,走吧。”左俊才迟疑片刻,说:“好吧,我跟你们一起去玩玩。”

走在路上,孟衍良对左俊才说:“早闻扬州三大名妓之首、也是怡春楼头牌的柳雅萱长相绝美、歌声醉人,我很想亲自见识一番。又听很多人说,柳雅萱不是轻易能见到的,即便支付再多铜钱也没用,就连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楚阳君都从未见过;我很不服气,这才约上他们一起去怡春楼,看看到底能不能见到柳雅萱。”左俊才说:“是啊,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传闻。不知今日我们的运气好不好?”

来到一座巍峨壮观的大楼面前,只见碧瓦凝月,红柱衬日,甍脊高隆,檐角飞翘,五色斑驳,气象华丽,大门正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上面用楷体镌刻“怡春楼”三个金字。四人进入大厅,看见几个妙龄女子正娇滴滴地拉着那些急不可耐的嫖客,或是打情骂俏,或是搔首弄姿。早已见惯此类场景的孟衍良并不在意,张口大声喊道:“假母在哪儿?赶快出来!”听见喊声,假母立刻从二楼走下来,见到四人,忙说:“哟,几位客人,我这就来了。”孟衍良神气十足地说:“你就是假母?听说你们怡春楼在扬州是人人褒扬、个个称赞的第一青楼,可有此事?”

假母得意地说:“那是当然。莫说是在扬州,就是在整个淮南道,怡春楼的大名那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几位客人面孔不熟,莫非也是慕名而来,想要一睹风采?”孟衍良浪笑着说:“本郎君是谁,知道吗?”假母堆起笑容,说:“不怕这位郎君嘲笑,怡春楼虽美名远扬,但我却孤陋寡闻,请问郎君是……”身材矮胖的人走上前,将右手大拇指翘向孟衍良,炫耀般地说:“这位郎君就是大名鼎鼎的河南道曹州刺史孟汝慎的儿子孟衍良。怎么样,有来头吧?”假母故作惊讶地说:“原来是刺史的儿子,啊,失敬!失敬!孟郎君今日专门到此,是想听听歌,还是想赏赏舞,亦或是找几个美女陪陪酒?”孟衍良说:“本郎君今日专门到此,没有其他目的,就是想见见你们怡春楼的头牌柳雅萱,听听她据说能醉倒一片的美妙歌声。你让她赶快出来,给本郎君弹弹曲、唱唱歌。倘若能把本郎君伺候开心了,本郎君定会重重有赏。”傲睨自若地拿出一张大额柜坊凭帖,递给假母,说:“你现在上楼去,把柳雅萱给我请下来。”

谁知,假母没有接柜坊凭帖,也没有上楼,而是笑着说:“孟郎君既然知道怡春楼的头牌柳雅萱,想必也应知道怡春楼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额头有道斜疤的人不耐烦地说:“你们不就是想多赚钱吗,这么大的数额还不够?还会有什么不成文的规矩?”假母依然笑着说:“怡春楼是扬州第一青楼,肯定就有自己的独特规矩。我给几位客人说吧,除了州府重要官员外,一般客人要想在怡春楼点名见一个妓女,首先就得拿出一笔不菲的费用,称为芳名费;如果这个妓女不愿接待客人,芳名费则退还客人;如果愿意接待客人,还得另外再收费用。要想见三大名妓,芳名费则更高;倘若三大名妓不愿接待客人,芳名费则不退还客人;倘若愿意接待客人,同样另外再收高额费用。孟郎君指名道姓要见三大名妓之一、而且还是头牌的柳雅萱,这张柜坊凭贴也仅是芳名费而已;我这就上楼去请柳雅萱。至于柳雅萱是否愿意接待你们,我就不好揣想了。”伸手接过柜坊凭帖,说了一句:“孟郎君稍候。”转身上楼。

未过多久,假母缓缓地走下楼。孟衍良傲慢而略带着急地问:“柳雅萱什么时候接待本郎君啊?”假母微微一笑,不急不慢地说:“很不凑巧,柳雅萱今日心情欠佳,不想接待客人。”花了一大笔钱,却遭到柳雅萱冷漠拒绝,连一面也未见到,孟衍良气得七窍生烟,扯开嗓门大声吼道:“这是什么臭规矩啊?本郎君花了那么多钱,竟连柳雅萱的影子都没见着。你再去催促一次,如果她还是不下来,当心本郎君派人砸了怡春楼,让你们得不偿失,后悔莫及。”

假母面不改色,淡定地说:“怡春楼历来是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经常光顾之地,墙壁上还悬挂着上一任由亲王兼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亲笔题写的诗‘怡然自得花无色,春风荡漾水有情’。尽管现任长史从未来过,可对怡春楼也给予了足够关照。孟郎君若真派人砸了怡春楼,只怕现任长史不会作壁上观吧?”发现假母不惧威胁,又不甘心让孟衍良白白花了一大笔钱,嗓音细尖的人出面圆场,说:“只要能让柳雅萱出来弹曲、唱歌,我们可加倍给赏钱。”假母丝毫不为所动,说:“柳雅萱美貌绝伦,才气过人,琴棋书画、诗文歌舞无一不精,非金银财宝能打动其心,往日只有知书达礼、温良恭俭之人才能见到其面。”

孟衍良怒气未消地说:“这么说来,本郎君的钱不是全都浪费了?”假母正待说话,旁边一个长相清瘦的高个男子对孟衍良说:“扬州三大名妓全都心高气傲,尤其是柳雅萱,非吟诗诵文的骚人墨客和雍荣闲雅的达官显贵不见,以至于世人盛传‘今生见到柳雅萱,来世做鬼也情愿’;我自己也来过多次,次次出手阔绰,仍是一次也未如愿。为有朝一日能见到柳雅萱,我目前也读读诗文、赏赏书画,以充文雅。”孟衍良怒气稍减。假母趁机推荐说:“孟郎君花了高额费用,不如让其他歌妓来伺候,也是一样。”见不到柳雅萱,孟衍良对其他妓女并无兴趣,另外三人也是同样心态,又问左俊才有何想法?左俊才忙说:“我随你们意,我随你们意。”见不到怡春楼头牌柳雅萱,反而亏了一大笔钱,五人无可奈何,只得悻悻而归。

对于这种场面,假母习以为常,转身上楼告知柳雅萱,那几人已经离开了;正要下楼,住在旁边房间的三大名妓之一的明紫香开了门,喊着:“假母——”假母侧身看去,问:“明紫香,有什么事吗?”明紫香走出门外,说:“我昨晚受了凉风,身子有些不适,想出去买点药。”假母心疼不已,说:“受了凉风更应好好呆在房间里。我找人帮你去买药。”明紫香低声地说:“除了身子不适外,还有女子病,只有我自己才能告知医师。”假母说:“那好,你早去早回啊。身子不适,我让蕙儿陪你一起去,路上好照顾你。”随后,扭头朝那些羡慕明紫香的一些普通妓女骂道:“趁早接客,不要耽搁,否则我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

明紫香和蕙儿换了普通衣裳,出了怡春楼。走在路上,蕙儿说:“平时假母几乎不让我们出门,只有明四娘和柳三娘、史五娘无论接客,还是出门,都很自由。这次我也是跟着明四娘沾光,才能出门逛一逛呢。”明紫香说:“这一个月来,我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柳三娘都跟我说了几次,让我跟她学点养生。本来我也愿意学,可又想到自己刚好进入弱冠之年,不知为什么,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一点都学不进。”蕙儿说:“是啊,柳三娘非常精通养生,还经常教我呢;只是我懒得很,没有认真学。其实,我做梦都想像明四娘一样,成为一个有名的舞妓,以后就会有很多客人找我跳舞。等我出名后,也能随时出门了。”明紫香笑着说:“你有这个追求,我当姊姊的全力支持。你愿意学,我就愿意教。”

蕙儿高兴地说:“谢谢明四娘。你知道吗,现在我经常要接待一些饮得醉醺醺的客人,不但臭气熏天,而且一点都不尊重我。明四娘,我真的很羡慕你立下的不接待任何醉酒客人的规矩,柳三娘同样也不接待,史五娘好像没有这样的规矩。前几日,我亲眼看见史五娘对着三个客人弹筝,其中一个客人饮醉了酒,倒在那里呼呼大睡,什么都没听见,只有同来的二人在听。”明紫香安慰说:“蕙儿,等你以后名气大了,也可以立下这样的规矩啊。”蕙儿说:“明四娘,刚才我看那几个客人没有见到柳三娘,脸都气白了。怡春楼是有自己的独特规矩,那你们三人真的不想见客人就可以不见吗?”明紫香笑着说:“柳三娘和史五娘都是这样,特别是柳三娘,可以随心所欲,对那些素养差、品行低的粗俗客人,出再多费用,也是不会接待。我是尽量要接待客人的,很少拒绝,除了醉酒客人。”

不多时,走到一条巷子的巷口,二人看见一老一少在乞讨。年老之人大约七十岁左右,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右手颤抖地拄着一根刚好高过伛偻身躯的破旧木棍;左手微微张开,勉强支撑着伸在胸前;半睁半闭的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透漏出对生活的无奈和茫然。年少之人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面黄肌瘦,眼神呆滞,无力地坐在一张略微歪斜的小木凳上,似睡非睡。离他们不到二尺远的地上,一个破瓷碗里装着十几个铜钱。

看到此番悲惨场景,明紫香鼻子一酸,赶紧走上前,从衣袖里拿出三百钱,直接放在年老之人的左手上面,轻声地说:“老丈,这点钱你拿着收好,不要被人抢去了。”年老之人用手捏着钱,嗫嚅着说:“好人啊!好人啊!”蕙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忙摸出五十钱,丢进破瓷碗里。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后,明紫香又停下,回头看着一老一少,似乎不忍离去。蕙儿说:“明四娘,我们已经施舍了,还是走吧!”明紫香扭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唉,走吧!”二人向前走去。蕙儿说:“明四娘,你以前出门是不是也会遇到这些人?”明紫香悲悯地说:“是啊,每次出门都会遇到各种丐人。只要看到他们,我的心里就非常难受,恨不得把身上所带钱财全部施舍出去。这些丐人真的很可怜,饿了没饭吃,冷了没衣穿,下雨没处避雨,刮风没处躲风,唉!”

二人继续聊天。明紫香说:“蕙儿,你来怡春楼多久了?”蕙儿说:“一年多了。”明紫香说:“你认为在怡春楼过得怎样啊?”蕙儿说:“我平时除了给客人跳舞外,有时还要陪宿,累是累点,但比以前在家时好多了。明四娘,你不知道,一年多前,我的父亲贪图富贵,想强行把我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登徒子。听说那登徒子无恶不作,而且家里妻妾都有几个,所以即便再有钱,我也不愿意,就偷偷地跑了出来。之后,我浪迹天涯,四处漂泊,去过很多地方,吃了不少苦头,最后才来到怡春楼。”明紫香说:“你来怡春楼仅一年多,我自从十二岁父母双双过世后,就来到怡春楼,到今年已整整八年了。这段时日,我的心情颇为烦躁,始终静不下来;尤其昨晚躺在床上,回忆自己的身世,又想着如今的生活,整日面对迎富送贵、堆笑陪脸的生活,早就心生厌倦,明白终非幸福所在,也不知何时能解脱啊。”蕙儿惊讶地说:“明四娘,原来你早就厌倦了怡春楼的生活。我一直以为你和柳三娘、史五娘作为怡春楼三大名人,肯定过得特别开心。没想到,你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明紫香说:“想着想着,不觉间泪水沾满枕头,加上窗户未关紧,受了凉风,今日清早起床后,我感觉身子有些不适,头脑发胀,胸口发闷,便出门去药肆买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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