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水园

《博水园》

第34章步入仕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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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不认识这个小器物,唧唧喳喳议论着。有人说:“这真是个宝贝啊,上面有这么多的小人,而且做工特别精致。”有人说:“如果扬州大才子陶简来这里,或许能够认得。可惜这段时日,我们一直没有看见他。”河南道曹州刺史孟汝慎之子、外号“孟三狼”的孟衍良不服气地说:“哼,陶简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写几首诗、会写几个字吗?难道明年他就担任扬州长史了?看他那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未必认得此物,等去了长安考上科举进士再说吧。”大木材商左燮山之子左俊才说:“是啊,陶简目前正在加紧复习,准备于今年秋季就去长安参加科举考试,所以这段时日忙得很,不会来这里。”尤子晖得意地晃了晃小器物,说:“就算那个懂得‘焉哉乎也’的陶简来了,也不一定认得我们家的这个宝贝。这个宝贝是我们祖先从西晋传下来的,可值钱了。”沈同翼注视着小器物,说:“这个物品非常罕见,能值多少钱?”

田自雄说:“游子混,去年我听你说起过这件事。当时,我还记得,你说你母亲手里有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是个小铃铛,传了好多代,但从来不拿给你。今日,你怎么把此物拿来了啊?”尤子晖说:“这个宝贝是我父亲临终前交给我母亲的,再三嘱咐我母亲要好好保管,不要让我看见。哼,我今日不但看见了,还把此物拿来帮我转转运气。”田自雄心里生出一股邪念,想着:“你游子混若赌这个宝贝,我想方设法都要赢到手。”便问:“你这件宝贝叫什么名字?”

尤子晖摇了摇头,说:“说句实话,我们尤家的这个传家宝,我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肯定值钱,就算十贯吧。来啊,押上!”田自雄略一思索,对右边的左俊才说:“你来和游子混赌,把他的传家宝赢过来,让他哭着回去。”左俊才忙摆了摆手,说:“我不敢赌,身上带的钱少,连在外面吃饭的钱都没有,等会儿我还回去拿呢。”田自雄又对左边的孟衍良说:“孟郎君,你们孟家堆金积玉,你也是赌坊高手,干脆你亲自来,也好让游子混知道你的厉害。”孟衍良故意叹了口气,怪声怪气地说:“唉,说实在的,如果让我买下这个宝贝,我可能还会考虑,因为一买一卖,谁也不吃亏;倘若让我靠博戏赢来的话,我担心只怕有人会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啊!那样的话,岂不是毁了我孟衍良的一世英名。”众人哄堂大笑,纷纷说道:“孟郎君真是大慈大悲啊!”

沈同翼嬉皮笑脸地对尤子晖说:“游子混,赌坊里一定要愿赌服输,赢了当然好,假设……;嗯,你千万可不能哭天嚎地啊!”尤子晖脸颊涨得通红,不介意地说:“我肯定愿赌服输。反正这个宝贝是我母亲的,平时被她藏得严严实实,连看都不让我看一眼;若真输了,我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田自雄仍故作大方地对其他人说:“有没有人赌啊?若没人赌,那我就只好上啦。”众人说:“就你来吧,看看今日手气怎样?”

二人开始掷骰子,以点数论大小。经过几轮下来,尤子晖手气颇佳,连赢几把,摇头晃脑,喜不自禁。田自雄暗暗冷笑,心想:“现在暂且让你嚣张一阵;等会儿我就让你哭着回去。”左俊才羡慕地说:“游子混,赢了这么多钱,离开赌坊后,一定要请客啊。”尤子晖不假思索,张嘴许诺:“好,我赢了钱离开赌坊后,一定请诸位吃饭,请不起扬州最大的酒肆‘望霄楼’,也还可以考虑‘壶月阁’啊。”此时,田自雄悄悄地将衣袖里灌了铅的骰子滑于手心,趁众人看着尤子晖许诺时,迅速放于盆中,开始剧烈摇晃。几局下来,全是张大豪通赢。

田自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一开始就被旁边的左俊才看得清清楚楚。左俊才佯装不知,明白声张出来,识破田自雄的诡计,众人无疑会痛揍田自雄;田自雄当众出丑,脸面尽失,心存不满,而本人又是州府专管鞫狱定刑、督捕盗贼的官员,以后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公报私仇,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若是不动声色,自己还可以偷偷学点作假技巧,以后博戏时也能赢上几手。当小铃铛换了主人后,众人叹息不已。望着尤子晖哭丧而呆滞的表情,田自雄微笑着说:“不用着急,说不定下次你就赢回来了。”随后,无人再来博戏,众人一哄而散。

快要走回家时,左俊才仍低头回想着田自雄作假时的一举一动,无意间一抬头,发现自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四个奴仆正从家里抬出一件巨大的长方形木柜往车上装。少顷,左燮山也走出大门,正准备上车,看见左俊才,训斥说:“你看你,整日不务正业,只知和一帮市井之徒厮混,不是逛青楼,就是去酒肆,看你以后会有什么作为。说,刚才你去哪儿了?”左俊才略微胆怯地说:“刚才我、我既没逛青楼,也没去酒肆。”左燮山说:“那你去哪儿了,难道去观音山吟诗诵文不成?”左俊才想了想,只得说:“我就去赌坊玩了一阵,但我没有博戏。”把刚才在赌坊的所见所闻,特别是田自雄靠作假赢了尤子晖祖传宝贝之事,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左燮山骂道:“好的不学,骗人的伎俩一学就会,瞧你这点出息。此时,我去州府办点事,回来再收拾你。”

在州府大堂上,一个头发皤白的老妪跪在堂下,向长史楚阳君哭诉着:“我叫戴桂芝,今年五十六岁,丈夫尤可成已故去多年。临终前,尤可成将一个小铃铛交给我,说是尤家传了很多代的宝贝,唉,叫什么名字,我太愚钝,实在记不起了,只记得是一个银铃,上面镶着几个小人,铃上还有红色和蓝色的宝石,摇起来,叮叮当当的响,很是好听。哦,对了,我带有一张纸,上面有银铃的名字。我不识字,不知道咋念。”右手颤抖着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一个皂班衙役走上前,接过纸条,转身呈给楚阳君。楚阳君一看纸条,上面写着“尤家祖传宝贝——掐丝镶嵌银铃”,下面一行小字简单描述了银铃的外部特点;看完,对老妪说:“你接着说。”老妪又说:“尤可成告诉我,这个银铃从西晋就传下来了,是尤家的传家宝,一直保存至今,本来是应该给唯一的儿子尤子晖,现在只能给你。唉,我那儿子尤子晖天生是一个恶人,好吃懒做,除了博戏外,啥都不会,尤可成还在世时,都把家里仅有的一点值钱物全输光了。尤可成很担忧我以后的生计,我说还有十几亩田可以耕种。尤可成说,等老了干不动了,怎么办?儿子尤子晖是指望不上的。我也不知道老了怎么办。尤可成说,实在不行,你就把小银铃卖了吧,还能换一些钱。我说,那是尤家的传家宝,不能卖。尤可成苦笑着说,人都活不下去了,拿着传家宝也没用;又再三对我说,要把小银铃藏起来,千万别让败家儿子发现,一旦发现,定会被他拿去博戏输掉。尤可成过逝后,我用一块布将小银铃包好,藏在自己床下木板的一个木盒里,把尤可成给的这张纸条藏在另一个地方。这张纸条是尤可成知道我不识字而专门写的,怕以后万一小银铃被偷或被抢,我报官府也能说得清楚。昨日午时,我打开木盒,发现小银铃不见了,非常恐慌,找遍整个房间,还是没有。自从将木盒藏在床下木板后,我每隔二、三日便查看一次。小银铃不见了,我怀疑是儿子尤子晖拿去博戏了。等下午他回来时,我就问他是不是拿了装在木盒里的小银铃?他先说没拿,后又嘲笑我从来不给他这个儿子看一眼,或许老天爷也忍不下去了,故意让老猫叼了、老鼠啃了。我气得眼冒金星,差点昏过去;那是我以后的保命钱啊,肯定是被他拿去博戏输了。楚使君,求求你,帮帮我这个可怜的人吧。我现在无依无靠,没有小银铃,怎么活得下去啊?”说完,淌泪哗哗似流水,磕头嘭嘭如擂鼓。

楚阳君顿生怜悯之心,命一个皂班衙役将老妪扶起来,说:“本官作为扬州长史,帮助百姓分忧解难,保障百姓安居乐业,乃是职责所在。刚才你所说之事,本官已听明白。对于你说你的儿子尤子晖拿了传家宝小银铃之事,因无确凿证据,本官暂时也无法认定。不过,请你放心,若真是你的儿子拿去博戏了,那他平时常去的赌坊一定会有人知道。本官将从赌坊入手,派人查找小银铃的下落。你也不必过于悲伤,先回家好好休养;一有好消息,本官将及时派人通知你。退堂!”

回到内宅住处,一个婢女过来禀报楚阳君,说刚才大木材商左燮山已将长史半个月前让他代购的太湖石送到后花园里,见长史在大堂忙碌,只坐了片刻就走了。楚阳君急忙走进后花园,看见夫人正兴致盎然地欣赏放在中间的太湖石,嘴里还赞叹有声:“不愧是天下名石,说得上是鬼斧神工、天造地设啊!”楚阳君惊喜地说:“太湖石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夫人说:“才送来一会儿。”楚阳君看着太湖石,说:“太湖石确实非同一般,真正乃天下罕见啊!”夫人说:“左燮山告诉我,这种白色太湖石是他专门从环绕太湖的苏州洞庭西山的禹期山采购而来,还说那里是著名的太湖石产地;禹期山的太湖石形状各异,姿态万千,通灵剔透,其色泽最能体现‘皱、漏、瘦、透’之美。”楚阳君说:“左燮山是个细心之人。那日,我只是随便说喜爱太湖石,苦于公务繁忙,无暇到太湖去采购;他就说正好要去苏州做生意,这件事包在他的身上。我也只当他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买回来了。哦,对了,你拿给他多少钱?”

夫人说:“我拿给他三贯;无论怎么劝说,他都不要,并说举手之劳,何用酬谢。我见他如此客气,也就没有再劝了。”楚阳君脸色陡变,严肃地说:“作为一州长史,我怎能随便收受别人的财物呢?左燮山是我在扬州任职以后结识的朋友,正直善良,不嫖不赌,可毕竟是经商之人,讲究投桃报李。如果我收了他送的太湖石,不给任何报酬,一旦传扬出去,那些百姓在背后定会骂我们决疣溃痈、政以贿成,岂不坏了我楚阳君一世的英名啊?事不宜迟,我此刻就去左燮山的家里一趟,把购买太湖石的钱拿给他,顺便也问问他的儿子今日去过赌坊没有,我需要了解一点情况。他总爱跟我提起他的儿子,说自己经常在外经商,正妻也不管教儿子,目前儿子加冠两年,时时受到那些游手好闲之人的蛊惑,以致贪图享受、不求上进,除了光顾青楼酒肆外,还染上博戏恶习,令他特别头疼。”

第二日,在州府大堂上,长史楚阳君威严端坐于公案后面,十二个皂班衙役精神抖擞,手执杖荆,分立两边。堂下齐齐跪着告状的老妪、尤子晖、左俊才、田自雄及昨日在赌坊的其他数人。楚阳君将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尤子晖,将你如何盗取你母亲的掐丝镶嵌银铃用作博戏之事从实招来,否则必遭大刑伺候!”尤子晖吓得乖乖将盗取掐丝镶嵌银铃的经过讲了一遍。楚阳君大怒,训道:“忤逆之子,不但从不孝敬年迈母亲,而且还盗取母亲赖以生计之物进行博戏,实属可憎;来人,将尤子晖杖二十!”

四个皂班衙役上前,其中二人按倒尤子晖,剥下衣裤;二人挥动杖荆,打得尤子晖喊天叫地。接着,楚阳君又喝道:“田自雄,你作为州府法曹,本该带头守法,以证法威,孰料知法犯法,参与博戏,明知尤子晖将盗取母亲的掐丝镶嵌银铃用于博戏,仍以作假伎俩赢得在手,确乃卑鄙之举。刚才你已将掐丝镶嵌银铃交与本官,本官也将还给尤子晖母亲,但是罪已犯下,本官怎能轻易饶恕?来人,将田自雄杖三十;同时罚去三个月的俸禄,以示惩戒。”四个皂班衙役上前,用杖荆将田自雄结结实实打了三十下。

完毕,楚阳君说:“田自雄,本官原考虑除了杖刑外,还要将你撤职,后又念你担任法曹两年多来,也算有些成绩,便以帮助为主、惩戒为辅,姑且让你保留此职,希望你能悔过自新,再不博戏。”田自雄忍着臀部剧痛,说:“多谢楚使君恩惠,下官以后再也不敢博戏了。”

最后,楚阳君义正词严地对堂下众人说:“古往今来,星移斗转,没有任何朝代不发生因博戏赌财而败家之事,懒则生赌,赌则生祸,害人害己。因此,本官奉劝所有好赌之人,一戒懒惰,二戒博戏,奉公守法,勤勉奋进,何愁缺乏可用之资?何愁没有如意生活?”

亲眼目睹长史楚阳君严惩参赌法曹田自雄,曾和培一下联想起家乡清为的县令宗兆瑞,处事公道,贫富同待,体恤病残,帮助弱小,觉得自己十余年来都有幸遇到正直廉洁的官员。回到住处,曾和培感慨地说:“扬州山阜峻秀,川泽广远,五谷常丰,旱涝少有,城区人烟辏集、车马骈驰,运河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真正是个富饶之城。作为扬州最高长官,楚使君能够心系百姓,实乃我等在扬州任职者之福啊!”沈蕙萸不在意地说:“扬州再好,也是富人享受,我们初来此地,能有多少体会?”曾和培说:“勿用着急,来日方长。楚使君体贴僚属、擢拔人才,我乃科举进士,只要兢兢业业、奋发有为,何愁没有升迁之机呢。”

沈蕙萸说:“我知道你有立功抱负,也没有为难你;作为女子,整日闲来无事,只有在周围店铺转转而已。前几日,我在一家店铺看中一个口脂,颇为喜欢,就买了下来。”拿出口脂,对着铜镜,往嘴上涂抹着。曾和培不解地问:“我记得你以前在清为都不甚打扮,如今到了扬州,反而要讲究这些了?”沈蕙萸说:“你不在住处时,我跟附近一些人接触,才发现这里女子个个聊妆饰、谈衣着,我若仍是乡下打扮,岂不会被人嘲笑啊?毕竟扬州不比清为那个小地方。何况那些人都知道我是进士之妻,如果外表土里土气,也会让你这个进士脸上无光。”曾和培点了点头,说:“你说的确也在理。不过,我目前俸禄微薄,你也需量力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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