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楼道里,某户敞着门的人家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
唐益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和苏小蘋一起呆了八个小时。
只是去了几个地方,吃了点东西,时间竟就这样消失了。
推开家门,听到声响的母亲从房里出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不说话,只是看着唐益。
“这个笑容......让人浑身不自在。”唐益故作夸张地颤了颤身子。
“苏苏,小姑娘的名字挺好听啊。”
“呃,我一直叫她苏小蘋。”
“什么时候认识的。”
“前几天,母上大人,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村里聊八卦的大妈,一点都不符合你的气质。”
母亲还待说话,唐益已经走到近前,推着母亲的肩膀向房间走去,一边推一边说道:“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你别吓着人家。”
“普通同学也行,改天让我见见小姑娘啊。”
“好好好,你继续忙,改天一定带给你看看。”
从外面把门关上,唐益轻吁口气,母亲只是单纯的关心,如果唐益不愿意谈,母亲也不会过多探听。
转身走过客厅,唐益停下脚步,看向关着门的书房,父亲应该还在里面。
那个问题又一次出现了,停在眼前,不容忽视。
犹豫许久,唐益还是走到书房,轻敲三下,得到父亲的允许,这才打开书房的门。
父亲背手站在窗边,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见几点星光。
“父亲,我今天遇见一个问题。”
唐父转过身,确认唐益的神色足够郑重,这才走回躺椅上,对唐益说:“问吧。”
唐益想了很多,关于案件的细节,关于凶手的身份,但他最想知道的还是另一个问题:“故事里的主角永远坚定,父亲,普通人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是的,坚定,这才是唐益想要问的问题。
道德上的痛苦若隐若现,但唐益还没到那个视人命如泰山的伟大境界,真正让唐益痛苦的地方在于,直到男生离开操场,唐益的心中仍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他像所有懦夫一样,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他人,闭上眼睛等待结果的降临。
唐益成绩优异,家境优越,最近他还成为百万无一的异能者,他心中的自信层层叠叠几近满溢。
直到今天。
在他不愿回想的软弱表情里,罪恶感只占极小一部分,自信的垮塌才是真正的原因。
每一个高中生都有种谜之自信,有些人会随着这份自信的垮塌而成熟,有些人却会随着自信的垮塌而平庸。
唐益感觉自己现在就走在平庸的道路上。
唐父满脸诧异,没想到唐益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是唐父察觉到这个问题对唐益的重要性,仔细斟酌语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每个人自生来便一无所知,他们在岁月的流逝中学会普通,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他们用短短几年经历别人一生也无法体会的风雨,然后才能获得远超常人的特质。”
“所以你这个问题本身就错了。”
“不是主角永远坚定,而是当你能够做到永远坚定,你就成为了主角。”
“普通人,他们时时刻刻有机会做出改变。只有他们的生命停止,回溯以往,他们一生平庸,你才能够断定他们只是普通人。”
这并不是特别深奥的道理,唐益感觉自己在许多地方听过类似的论调,就像老师告诉他们努力可以改变成绩,就像社会宣扬勤劳可以改变阶层。
这实在是人人耳熟能详的道理,它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但是在这样的时刻,从一直憧憬着的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唐益仍然感觉到莫大的安慰。
然而只是片刻,唐益便意识到这份安慰的虚幻,他满脸郁闷地说:“我大概是个普通人。”
唐父笑了,他已有很长日子没有笑得如此开心了。
“有些道理即使听上无数次,依然只能随着年纪增长慢慢领会。”
“18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生来自由,不受拘束,我的一生就应该漂泊不定流浪四方。”
“25岁的时候,我感觉到了疲倦,生命本身就是一次漂泊,它时时刻刻劝说我停下脚步。”
“等我到了30岁,那些我曾不屑一顾的枷锁,一样一样成为我努力追求的东西。”
唐益第一次听到父亲谈起过去,心中的失落完全被好奇压倒,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
唐父的目光有些复杂,看着手中的书,由于保养得当,即使翻过很多次,这本书依然是崭新的模样。
“现在的年纪,大概是觉得无聊,但是什么都不想做。”
不知为何,和父亲聊了一番,明明没有特别的领悟,唐益依然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还是在意今天的失败,只是不可能再像当时一样软弱地快要哭出来。
在女生面前做出这番姿态,真丢脸啊。
唐益捂脸感慨了会儿,抱着探讨的目的问唐父:
“父亲,假设你知道一个尚未确认的信息,事关一个强大凶手的身份。你可以选择隐瞒,放走嫌疑人,第二天也许有办法得知真正凶手的身份,但是过程中可能有人死去。”
“你也可以选择告密,如果嫌疑人是凶手,可能当场造成大量伤亡;如果嫌疑人不是凶手,可能打草惊蛇,你会怎么选择。”
唐父想了想,问道:“如果选择告密,对方有办法验证凶手的身份吗?”
唐益愣了下,回答道:“不知道。”
“那你想它作甚。”
唐益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反驳。
只听唐父继续问道:“告密是必须立刻进行的吗,你可以晚点告密吗?”
唐益心里插了一句:我可以,但我当时只顾自己,根本想不起这一回事。后面又一直被苏小蘋陪着,没心思想这件事。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凶手的身份,你告密了,对方一定会相信你吗?”
“对方相信了,有办法将凶手隔离吗?”
“对方隔离了,有办法顺利拿下凶手吗?”
“拿下凶手的过程,会产生更多的伤亡吗?”
唐父问了一堆问题,唐益感觉刚刚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闷闷说道:“父亲,您能直接告诉我结论吗。”
“这点程度的问题,你应该能想明白,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懒了。”
唐父的神情有些无奈,但还是给自己的话做了总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些时候不是想的越多越好,你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能够掌控的部分,至于其余的东西,你只能任由其发生。”
“但那个时候我应该怎么做呢。”唐益弱弱地顶了一句。
“我不知道。”
“啊?”唐益感觉父亲在耍赖。
唐父端正神色说道:“我不是你。如果是我,不会存在这么多的不确定。如果这件事很重要,我会早早想办法直接锁定凶手的身份。如果事情不重要,我会提前准备手段规避卷入。”
“但你怎么能提前判断,事情重要还是不重要?”
唐父瞥了唐益一眼,回道:“因为我比你强,所以我可以。”
唐益噎了一下,无话可说,最可恶的是,唐益心里居然认可了父亲这句话。
“告辞。”
唐益抱拳离开,唐父微笑看着搞怪的儿子,笑着说道:“少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嗒。”
门被轻轻关上,唐益站在门口,用手机给卫国发了一条短信。
“在杨守心案前几天,有个男生曾在榕树下看那个树杈,今天也出现在操场。”
唐益收起手机回屋,以为明天得走一遍警局认人,没想到卫国回了一张照片,附带一条消息。
卫国:“是不是他”
唐益仔细看着这张脸,深深感觉父亲说的有道理,他没事瞎想些什么,警察可比自己强多了。
“是他。”
唐益简单回复,彻底放下心来。
推歌:the lazy s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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