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月华生，月华重重罩竹楼。
顾长生踏月归来，将手中的东西信手挂在竹楼的挂壁上，从鱼篓里面取出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儿，走到边上的一条小清泉熟练处理起来。
“鱼兄啊鱼兄，这世间能值得吾出剑的人并不多，你何其有幸。”
“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你今日有缘落在我的手中，为吾所食，你也是天选之鱼呢。”
“嗯，鱼兄，一路走好。”
剑气一划，开膛破肚。
鱼儿翻着白眼，斜蔑盯着顾长生。
呵呵，好家伙，一口一句鱼兄，待会就属你吃得最欢！
“鱼兄，天生万物，人尽其用，此乃自然之道也。”
顾长生笑了一声，借着清泉将鱼儿处理得干干净净。
走入厨房，将鱼儿稍微腌制一会儿。
趁着这个空档，顾长生走入右侧林间小径，不多时归来，手中捧着十来朵山间的野蘑菇，同样清洗干净，再度走入厨房。
“鱼兄，这可是这片山林中顶尖的山珍，鲜味十足，与你最为匹配。”
“你之身价将随着它的加入而极速上涨，如此高身价的你，足以傲视其他鱼儿了。”
顾长生一边自言自语自乐，一边将它们放在一锅同炖。
看着还要等些时间，顾长生离开厨房，来到竹楼前方的空地，伸手一招，取出自己挂在竹楼最里面的一柄青色长剑。
此剑名为青竹剑，通体翠碧之色，乃是一株天生灵竹，顾长生只是稍加修剪一番，它就成为最趁手的兵刃。
它的作用也并非是用来对敌，而是另有妙用。
月下舞剑，竹叶沙沙随风动，随剑动，随人动。
青光映月色，自有幽意生。
待厨房内，鱼汤的味道飘散而出，顾长生才停下舞剑，信手一扬，青竹剑飞入竹楼里面，挂在本该属于它的位置上。
月华下，顾长生点起两盏灯笼，挂在竹楼前面，亮度虽略有不足，却给此地多增加几分朦胧之美。
顾长生一边享受自己今日辛苦垂钓而得，一边欣赏天上明月慢慢横移而过，时不时斟几杯美酒，眼眸半眯。
人间乐事，他应已经占了一半。
……
天荒不老城，一间雅致、富贵的阁楼走廊处，识玲珑亦正在欣赏月色，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手持白色莲扇，面容俊雅，气质温和，从容的男子。
“我今日心情有些不好，你能够让我心情好转吗？”
识玲珑缓缓开口，她还是觉得有几分不甘心。
如果此刻，能够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顾大哥那该有多好。
“小姐，这可实在是为难在下。”
“在下只是凡间一介寻常男子，凡间之事尚无法完全解决，又怎能替天上仙女烦忧。”
“唉……此事难度太大，在下无法完成，还请小姐另寻他人吧。”
靛羽风莲莲扇轻摇，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抹去的愁容，轻轻叹息几声。
识玲珑眼眸之中多了几分笑意，压住喜色，轻哼道：“一点烦心之事都无法为我分忧，那我为何还要留你在身侧？”
“自是为了比对。”
靛羽风莲很自然说道：“在下与小姐同行，才能让人越过在下的庸俗，得见小姐的仙姿。”
“哼，你就这张嘴最会能说会道。”
“在下惶恐，这些皆是在下心中的肺腑之言，本想深深藏在心中，怎料被小姐拿话一引，便全盘说出，唉，在下果然是藏不住心事之人。”
识玲珑眼中满是笑意，心中的不满与烦忧，瞬间化为乌有。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在下自然不敢欺瞒。”
“义父有意将我许配于你，你心中可是愿意？”
识玲珑转身，眸光直视靛羽风莲。
她本就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这等话，寻常女子或许羞于启齿，但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同样希望自己能够嫁给一个如意郎君。
眼前这人，或许就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在下诸多要事在身，几无空闲时间，小姐若是嫁给在下，那大概率是要夜夜独守空闺。”
靛羽风莲叹息一声，“在下怎忍让小姐遭这样的罪。”
“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了？”
“这个，在下一切听从城主的安排。”
“哼，你又再度惹我不高兴了！”
“在下之过，还请小姐责罚。”
“算啦，我非是什么小气之人，此事我亦不会干涉，一切任凭义父做主。”
“此言大善。”
靛羽风莲点头，深思片刻，打量识玲珑一眼，“在下之前来寻小姐，却不见小姐踪迹，不知今日小姐前往何处游山玩水？”
“在下非是有意探听小姐行踪，只是有些担忧。”
“如今诡龄长生殿步步紧逼，小姐安危对于城主而言，乃是天大之事，在下同样不希望出现什么纰漏。”
识玲珑迟疑一下才道：“我前往一处青山，见一位大哥，所以今日便不在城内。”
“哦，小姐尚有大哥？”
“他可算是义父的半个义子，我称他为大哥，理所当然。”
靛羽风莲赞叹一声，“真不知是怎样的人物，竟然能够让城主将之收为义子，真是羡煞旁人。”
“顾大哥自然是超然脱俗般的人物。”
识玲珑只说了一句，便转而道：“义父向来不让外人知晓顾大哥的存在，今夜这话，你听进耳中，就要烂在心中，绝不许向旁人随意吐露。”
“多谢小姐不拿在下当做外人。”
“自古女婿半个儿，你，来日应也不算是外人。”
靛羽风莲神色一怔，很识趣不去接话。
他对于那一位顾大哥倒是有几分兴趣。
识能龙乃是天荒不老城的城主，他的目光与智慧皆非一般人，能够让他收为义子，并且有意隐瞒那人的存在。
可见那个人绝非一般人。
或许识能龙是将他当成天荒不老城最后的一层保障。
所以哪怕局势恶化，识能龙也不曾派人前往邀他回来。
心思转动，靛羽风莲很快就将识能龙的行为，猜个七七。
明月高悬，天荒不老城另外一座小院内，同样灯火通明。
“城主，诡龄长生殿以不死长生之术为引，延请各路邪道人物，诸如问天敌、戤戮狂狶、贾命公等人纷纷加入诡龄长生殿，随着彝灿天的处世，天荒不老城情况危矣。”
烛火摇曳，识能龙静静听着，脸上并未有什么慌乱之色，“那依太辅所言，天荒不老城应该如何自处？”
“诡龄长生殿既然延请各路邪道人物，我等便应该引入中原正道，诸如苍、一页书、谈无欲、素还真等人皆是合适的目标。”
太辅手中蓝色羽扇轻摇，语气凝重，出谋划策。
太师开口，“中原正道的人物自有他们自己行事的目标，我等的邀请，他们不一定会应允。”
“放心，中原正道绝不愿意看见诡龄长生殿一家独大，一旦天荒不老城覆灭，紧接着就是中原正道，此唇亡齿寒之理，他们必然也是明白。”
“而且天荒不老城从来没有侵略中原的野心，一心偏安一方，比之诡龄长生殿良善太多。”
太辅与太师又谈论许多，许久后，订下章程开始行动。
空荡荡的房间内，识能龙走至窗边，推开窗户，遥望远处月色出神。
他知晓，今夜那个人必然也在赏月。
若不到危急存亡之时，他绝不会前往叨扰那个人的宁静生活。
隐居山林、怡然自得，效仿逍遥天地的仙人，是他一心想要的生活。
当年他曾为天荒不老城所做的事情，已经够多，足以还清自己的恩情。
这些年，他隐居百里之外的青山，恐怕就是预见今日天荒不老城的危难，故而一直没有选择离开。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反而将他的天地局限在天荒不老城之内。
他的未来，应该在更浩瀚的地方。
一座天荒不老城实在太小了。
“黎书，义父只愿你永得清净自在，不再沾染刀兵之事。”
识能龙叹息一声，目光渐渐深邃、凛冽起来。
诡龄长生殿并不是第一次向天荒不老城宣战，他也非是第一次对上彝灿天。
此次大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虽然不喜杀生，但亦有降服妖魔的实力！
……
夜色沉沉，月华如水，层层浸染而下。
顾长生身形微动，一跃而起，一脚缠着青竹，稳定身形，身子一压，顺势躺了下来。
承载一个人重量的青竹在微风吹拂下，一摇一晃。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顾长生一手拎着酒壶，饮着自己用此山清泉、百果所酿的清酒，脸上洋溢着从容自在的闲适。
既然无法避免要出山走一趟，那他只能倍加珍惜这仅有的几日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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