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岁开始，瞎眼道人师傅给出练功第一要紧的基本规则，就是必须做到学会掌握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境，控制呼吸才能心境平和才能导气归元。要不然，你站在练功柱的外端时，唯一的结局就是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元师父的第一课，就让明善站到了悬崖外的木头尖上。让明善第一时间明白了，学习箭法的第一基本规则不是五条基本条件，这些条件只是告诉你，你学不到顶尖，那么你就非生即死。道法如此，箭法如此，人生何尝不是？

听着姨妈和姨父的讲述，自己至亲的人被这些禽兽如此戏弄摧残杀害，血液都会沸腾。如果你躁动到自我崩溃，那是这些世间存在的恶魔最乐意看到的了。

明善告诉自己，自己必须深呼吸，一个人如果自己都控制不了。那你的愤怒就是你的弱点，明善明白真正的愤怒该如何表达。那就是元师父所教的耐字。

“姨妈，我想暂时还是住到道观里来。有些事情我想听听瞎眼师傅的教诲。我要等等师傅，如果三个月后师傅不回来，我会再入深山，找一个自我调整和提升的地方。”

陈二小姐给明善捋了捋鬓角散乱的头发，温柔的说道：“明善，如果你需要人聊聊，姨母随时都会在的，好吗？”

明善点头道：“瞎眼师傅此次远游，一方向是希望我能专心和元师父学箭，更重要的，我想是为了让我得到思想层次的成长。完成自我能力的脱变。师傅看到了很多我没有看到的。而这些，师傅是希望我自己能够看到，领悟到。”

二小姐心下突然有一种担忧，明善这个心境，不知道会不会正式出家为道。

在元师父处两年多的学习和锻炼，让明善的身体，手，脚，眼睛，体能，和协调力，观察力上都有了极大的提升。但是心智的成长，内心的强大，支配控制自我的能力，在刚才姨母姨父的叙述过程中，明善已经知道，自己还远远不够。自己需要修悟。而该如何做到，自己一无所知。

“你还好吗？”姨母看着明善有点出神和恍惚，心里的担忧不断加深。

陈二小姐是很聪慧也是很自信的，但是经常不能理解明善的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少年的眼睛如同天蓝色的湖水，清澈见底，但是你仔细盯着看，会发现这眼睛里的天蓝并非浅浅的湖底，而是高远的天空。

明善内心很不喜欢自己的亲人担心自己，这会让自己觉得自己无能，但是清楚这一点自己目前也无法做到，这需要自己足够的强大，而强大不仅仅是二元弓的箭术。自己明白这一切。要让自己强大和进步，但是又不能急躁。

对于学会箭术，这点对于明善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明善判断对于能力的提升，内心境界的提升是本。而就在这一点上，瞎眼师傅是唯一能给自己在思想上助力突破的人，却不知道他身在何方，此时此刻对师傅的思念是发自内心最深的渴望。

姨母给明善留下了一个包裹，有最新给他新做的两套新衣。还有五十两银子。

自他们回去，明善一个人又陷入了冥思。无法得到一点清晰的灵感火花。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明善尝试了各种方法，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弹琴，弹了三天三夜。练箭，练的火花飞溅。沉睡，睡了不知道多少日夜。

无论如何折腾，捶打脑袋，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师傅还是未曾回来。

明善决定背起行囊，来一场漫游，漫无目的，随遇而安，淋雨，吹风，露宿，在天地之间狂叫狂喊。还是没有得到心灵的回应。

明善并不悲伤，知道家族大仇以后，明善到现在为止，还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感受，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迷茫。

“你每天看到了什么？”瞎眼师傅问道。

明善回答：“看到山，看到水，树，云，还有河流。”

“你还看到了什么？”瞎眼师傅又问。

明善回答：“还看到了花，天空，人。”

“那你看到的，山，水，树，云，河流，花，天空，人，他们都是什么样的？”瞎眼师傅再问。

明善回答：“山？很安静的坐在那里，水？有清澈，有污浊，树？有大的，有小的，有高的，有矮的。云在天上飘，河流流向远方，花五颜六色，各自在不同地方开放，天空很大，有时候明澈高远，有时候暗沉，阴云密布。人？太多了，有军人，有小孩，也有河边洗衣服的大妈，也有在乡间劳作的农人。”

“那么你是什么呢？你是云吗？随风飘走？你是河流吗？流向远方？或者你是山，你是树，就安静的呆在哪里？”瞎眼师傅还问。

明善疑惑道：“我不是个人吗？”

“那你是个什么人呢？”瞎眼师傅似乎用眼睛在盯着自己，分辨自己是谁。

“我？我是明善，师傅。我是明善。”明善感觉师傅认不出自己了。有些着急起来。

“对，你是明善，你就是明善！那你就依旧做明善该做的事。”瞎眼师傅说完，踏着五色的云彩飘走了。

明善急得叫道：“师傅，别走，师傅，别走！”一边喊，一边伸手想去抓师傅的衣襟。人已经坐了起来。原来自己刚才在日头下，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环顾四周，自己身在一座山崖之上。原来刚才做了一个梦。

明善喃喃念道：“做明善该做的事情，做明善该做的事情......”

明善一个激灵。突然明白自己不应该如此漫无目的，荒废时间和生命，这是瞎眼师傅在责备自己了。应该懂得学会自我成长。

来到一处瀑布下的水潭，里面映照出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人。这是自己吗？明善吓了一跳，一个英俊挺拔的少年无论如何是无法和这个浑身脏兮兮的人联系在一起的。这是从虚幻走向真实，水不仅可以净化身体，也可以净化心灵。

很多时候，人是需要仪式感的，净身，洗脸，束发，穿衣，整理帽冠，一个简单的仪式带来一个全新的自我。

“谁？谁在哪里？”明善见水潭旁的石头后面露出半个脑袋，看发型好像是自己认识的人，就说道：“出来吧。”

一个女孩子慢慢地从石头后面挪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布包，脸上挂着泪痕。

“香儿，你怎么在这里？”明善很是奇怪。

香儿发现明善已经可以认出自己了，叫道：“明善哥哥，你认出我来了？”一边说一边突然哭了出来。

明善招招手，让香儿过来，道：“我怎么会认不出你？你又调皮了吧。”

香儿半哭半笑的跳着跑过来，道：“真的，明善哥哥，你真认出我了吗？”

明善惊讶道：“你怎么了，香儿。我当然认出你了。”

见明善安慰自己，香儿反而哭的更大声了，所幸坐在石头上放声大哭起来。弄的明善不知所以。

香儿哭了一会，又笑起来，说道：“明善哥哥，你好了就好了，我担心死了。真怕你一直这样冥思苦想。”

明善看着香儿身上也是有点脏，比上次见的时候似乎高了一些，但是更瘦了，眼睛也更大了。脸上挂着几滴眼泪。

明善给香儿擦去脸上的泪痕，说道：“傻丫头，你不在家陪元师父，来这里做什么？”

香儿笑道：“我都习惯跟你一起玩了，所以就来找你了。”

原来当天在明善姨妈告诉明善所有一切时，还有一个人在场，香儿就躲在平台上房子的外侧。

孙福伯没了以后，明善一直很伤心。香儿想着找机会可以安慰他，没想到听到了这件惊人而恐怖的事情。

明善在云阳观的三个月，香儿也几乎每天都跑来看明善，见他一直折磨自己，心里很是难过。

不想情况越来越槽糕，明善开始了漫无目的到处走动。

实在看不过去，想要劝说明善回家，没想到明善只是沉醉在自己的思想中。

香儿除了陪伴明善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所以就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跟随在他身边。现在明善能认出自己，内心的喜悦是无以言表的。

一切都过去了。何必提呢？

香儿看着重新打扮的焕然一新，干干净净的明善，一下就忘记了这段时间的风餐露宿之苦。情绪很快就调动起来，说道：“明善哥哥，我饿了，我想吃烤肉。”

明善点点头，这小丫头在学箭期间一直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看着她这次又为了陪伴自己颇为憔悴。心里感动，笑道：“好，我们找找看，有什么肉可以吃。”

香儿咯咯一笑道：“明善哥哥跟我来，”说着拉起明善就往山上跑，一边走，一边说道：“那边我昨天就看到几只野山羊。我想吃羊肉呢。”二人不一会就到了山顶，顺着香儿手指的方向，在对面崖壁的中间还真有几只山羊。有大的有小的。香儿说道：“看见了吗，明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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