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芜君。”
出了前堂，回廊尽头，见蓝曦臣负手而立，楚年走近，行一礼唤之。
“祁夫人与师妹自幼相识，关系尚可，此番回娘家寻了空来看师妹。”楚年不见他问，思忖片刻，饰之道，半句也不提南子修。
蓝曦臣点头，也不见面上有异样：“方才我出来时，宋姑娘已经去了楚染的屋里。”
闻言，楚彦微愣，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暗笑，那南子修一看就是还没有死心的，只是这次，怕是怎么都晚了罢。
楚年到楚老先生的院子里时，老人家刚醒，出门就见他杵在门侧，明了是有事找他。
“什么事?”这些天，老先生一起身就是要去染芳阁坐小半个时辰才肯出来吃早食。楚年抬步跟在他身后道：“祁夫人与南公子来了。”
要单单说起一个祁夫人，怕是老先生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再提南子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彦不是才走吗?”
“宗主前脚走，她后脚就到的。”楚年也不瞒老人家，“听宗主出城去了，才说要见师妹。”
“找个理由打发了。”即便这南琳未出阁时是他府上的常客，老先生也欢喜她不受家族所碍与孙女交好，只是她嫁人后，就没那么喜欢了。
“叔烨夫人正在屋里。”到了染芳阁，楚宿站在院外，衣上有些湿意，是头顶那棵树叶上落下的露水。
“蓝氏叔烨公子之妻，静悠庄庄主之女宋姑娘宋君，精咒术，是泽芜君请来相帮的。”楚年解释道。
昨日老先生听闻楚清漪醒了，火急火燎地赶来时，蓝叔烨已经御剑去静悠庄找人了，晚时吩咐楚彦去访楚什时，蓝叔烨还未入府，也无人特意在他面前提起过，老人家自然就不知晓这些了。
这些日子来，光是楚彦请来小榭的人还少吗？虽然是知道蓝曦臣找人相帮，事到如今他也没抱太大希望，自然也未去问那人是谁了。
“嗯。”老先生点点头，看那紧闭的屋门，他也没打算进去了。
楚年悄然退下，去了偏厅与南琳道明此事。彼时南子修听了脚步微动上前，想要说什么，却被南琳抢了先，道：“那我改日再来。”
楚年没做声，将人送走后，他还有好些事要去处理。
“她来找宗主?”楚星从府外回来，正面迎上南氏姐弟，只侧了身让了路，连句客套的话也不说。随后走到楚年身旁，压低了声音问。
“嗯，宗主刚出城就来了。”楚年看他眉间缠着倦意，拍拍他的肩膀道：“去歇会吧，让阿鱼代你。”楚彦只说让枫叶一人同几家宗主商议事情，到底是不可取，他不爱说话，除去楚彦也很少听于他人，楚年思忖，回府后请示了楚彦，让楚星和枫叶一道，也还有个照应。
“嗯。”楚星不推脱，又问：“师妹怎么样了?”
“叔烨夫人还在她屋里。快去休息罢。”
楚鱼无事也会去染芳阁外转悠几番，要找他也不难。只是但楚星看到在染芳阁院门口往里面探头探脑的楚宿时，瞬时就脚步一转，改变了注意。
昨晚在辛府他可有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和枫叶说上一句话是有多难，再让楚鱼过去，估计人辛宗主受不住了要。但是楚宿不一样，枫叶打小就对他宽容得很，且说楚宿那孩子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枫叶心里在想什么的，所以他不懂不碍事。
楚宿听了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去了，他在府里什么也没做也不好。
楚年得了空想去看一看孙玔的尸体，到时却见蓝氏的那两位已经在了。
“泽芜君，叔烨公子。”
蓝叔烨昨晚又狭又小的软榻上凑合了一晚，一大早又被蓝曦臣拉到这来，此刻正是腰酸背痛，楚年唤他时，还龇牙咧嘴地揉着酸疼的脖子。
“你昨日不是问过灵的吗？”蓝叔烨冲楚年颔首招呼过后，又颇为无奈地看向蓝曦臣，问灵术都没问出什么来，就这么干站着也没用啊，还不如等小楚宗主回来，他医术造诣极高，说不定就能发现些什么呢。
屋内为防止尸体腐烂，施了术法，另外还有大块大块的冰，阴冷极其。要说这鹫落小榭，外看如桃林之境，没想到假山丛中还有这么一派景象，让人开了眼界。
“这里原是做什么用的?”蓝曦臣不搭理他，绕着走了一圈之后，他又去问再也没说话的楚年。
“本是一处冰窖，后来因此处潮湿，冰窖就改在了别处，这里也就空置。昨日府中没有地方可安置孙宗主的尸首，宗主就让弟子带到了此处。”
这是不管那咒是不是孙筠意下的了，人已经是恼上了。
就素日里孙玔在那背地里干的事，蓝叔烨此刻都不会替他抱句不平。仙门百家，总有那么几个人打着正道正义的幌子，在背后干尽了龌龊之事。有人装不知道，有人是没触到他们头上去懒得滋事，也有人是不屑提的。
“这孙筠意不是和金子勋定了婚期吗？怎么最后不了了之了。”
“不知。”楚年动动嘴唇，不想多做言论。
蓝叔烨自讨没趣，再看蓝曦臣，却见他抬起了孙玔的右手，细细看之，那指缝除却那被藏于城墙内时落下的尘土，还有些乌黑。
“昨日并没有发现此状。”楚年眉头一拧，他当时还特地留意了一番，只留了些尘土，近看那颜色没有那么深。
蓝曦臣将朔月靠于冰上，汇起灵力，与他手臂之上一扫而过，只见那原本干净的肌肤之上刹那间多出了一道道黑色裂纹交织成网。
楚年脱口道：“傀儡?”
“并非。”蓝曦臣是觉得昨日问灵一事有些蹊跷，即便问灵之术有不可避免的限制，但他已经尽力扩大了范围，因此也消耗了不少灵力导致断弦之状，这样也都只能问到一位死者之灵，还是答非所问的。这才想着来看看尸体上是否被动了手脚。
蓝曦臣：“这是遏阻之痕。”语毕，提了朔月便要离去。
楚年自知不及蓝曦臣，两人走后也就跟着离开了，去兰陵的那名弟子今早已经回来了，金氏的说法无非就是看他们楚氏，是想当个甩手展柜了。
“叔烨夫人找。”楚鱼也不知道怎么找来的，见了蓝曦臣行礼后，转向蓝叔烨，一句五个字已经是不可多得了。
蓝叔烨是没见过楚鱼的，冷不丁冒出一个叔烨夫人的称呼让他一时难以接受，想开口纠正，又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了。
这仙门中，一家就非得出一个和蓝忘机一样成天板着个脸的人嘛？
不说别家，楚氏就出了，还是两个。
蓝叔烨嘴唇动了许久，最终化成一句：“找谁?”
“你。”楚鱼接得毫不含糊。
等到了染芳阁，蓝叔烨才问楚年：“方才那是什么人?”
“府上四弟子，楚鱼。”楚年有些无奈，他不应该是替楚星去辛府了吗？
宋君站在院子里，虽是未动，蓝叔烨却莫名觉得她很是焦躁，到了嘴边的话也不问楚年的，几步便走了过去。
“宋君，你找我?”
宋君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先蓝曦臣几步进院子的蓝叔烨，冷声道：“我找泽芜君，让一让。”
“施咒人此刻就在南阳。”不等蓝曦臣问什么，宋君片刻也不做停顿道：“不过楚姑娘怕是等不了太久了，方才吐了血，可能已经伤到了内脏。”
蓝曦臣面色可见慌乱，在不夜天城时已经见过那疮孔恶化之速，他拿不定主意这不久是多久。
“夫人可知确切方位?”楚年有些激动，当下就算什么事也比不上去找这施咒人来得紧急。
宋君摇摇头：“我修为有限，只能知道这么多。”
南阳之地大，民众数百，一日的人流量更是难以估计，若是动静过大，怕是那人也会发觉，一时之间想要找这人也变得难上加难。
蓝曦臣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还有几日？”
“楚姑娘底子弱，怕是撑不过三日。”宋君昨日就说过，千疮百孔之咒本就恶毒狠厉，而给楚清漪下咒的人更是狠厉，可控遏阻溃烂在顷刻之间……
千疮百孔那肠穿肚烂可不是说笑的，这已经到了最后之大限，就算即刻找到施咒人，内里也是伤到了。
三日也是宋君给出最长的时间，这其中若是有些不知晓的因素存在，那屋里的人就算是有三位修为深厚的人竭力相护，可能第三日也到不了了。
“老先生和三位先生都在姑娘屋中了，说是尽量给我们拖延些时间，让我们去找施咒人。”
蓝曦臣想要进去看一眼，推开了蓝叔烨，却听宋君在身后喊道一句，脚步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当务之急是要找人。”宋君不是热肠之人，这件事是蓝叔烨第一次开口相帮，所以她只想尽心尽力，不愿这次过后，蓝叔烨对自己再也没有任何期望。
“阿鱼，召集府上弟子，不可声张。”楚鱼晚些过来，也还是听到了一部分，这会楚年这么说他也知道要怎么做了，点点头，转身消匿在小径之上。
楚年莫名一阵心慌，怎么偏偏就今日?楚彦才出城，就偏偏知晓了那人就在南阳城内?
说是巧合，也有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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