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有不适？”宋君翻了翻她手腕上的遏阻，看着好像没有到那全身溃烂的程度。
“没有。”声音过了沙哑的那段，很低很柔。
宋君道一句失礼，轻掀开她身上的锦被，带着薄茧的指尖落在那锁骨上的疮孔之上。未入冬，她身上却凉的可怕，而那疮孔也是硬邦邦的。
楚清漪闭上眼睛，强忍不适，十指蜷缩，揪着身下的褥子。
“姑娘可认识精咒术之人？”
千疮百孔，那可真的是下三滥的手段。宋君不是没有听说过夷陵老祖的名号，可显然，这施咒人并非是他。
咒术？楚清漪只想到了一人，但是从不怀疑他，楚彦道说她已经睡了好些天了，那不夜天城那日后来发生了什么？江厌离呢？魏无羡呢？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无……魏无羡魏公子呢，他怎么样了？”问出这句话好像废了她好大劲一般。宋君是不知道她和魏无羡之间的关系的，她问了，也就说了：“遭万鬼反噬而死。”
宋君看她双眼顷刻泛红，以为是自己起身的时候，那烛光晃了她的眼，刚想走到床头去将那灯盏移远些，手腕处微凉，循着望去，只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泛白的唇瓣动了动，听不到声音。
“姑娘想说什么？”
珠帘清响，楚彦站在里屋低槛前，宋君便知自己问得有些多了，兄妹两应该是有话要说，她也不做打扰，替楚清漪掖了掖被角，把她那僵冷的手放回，这才出屋去了。
“阿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楚彦见她昏睡多日，还没好好缓一缓，不忍那些事情扰了她心神，这才没有提及。
“小金夫人无事。”
昨日年九传信回小榭，说是江厌离已经无生命之忧，不日他也要回府了。江晚吟也已遣人去了兰陵，与金光善道明了此事。尚未与世人告之，许是要等江厌离好些了才做打算罢。
多的，楚彦是一字都不说了。
“泽芜君来了，你想见他吗？”不想她在揪于此事，只好将院内的蓝曦臣搬出了。
楚清漪双眼干涸，即便通红也不见泪光，听了蓝曦臣在小榭，有些诧异，片刻过后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合上双眼道：“阿哥替我谢过泽芜君罢……我不愿见他。”
身体捂了几个时辰，才感到一丝暖意，那痛感便袭来了，想到屋外还有人，有些艰难地举过被子到头顶，咬着下唇克制着，还好，没有初始那么疼。
可能也是感官才恢复。
楚彦察觉到不对，旋身出屋就请宋君进去了。
那些丹丸已经不敢再给她吃了，昏睡前那几日，效果就已经远远没有初时那么好了，还有几次出了鼻血。
宋君关门时落了锁。
“你喜欢她，她不愿见你？”蓝叔烨看她进去，稍稍突出一口气，剑柄碰了碰身旁人的腰际，开口就来。
蓝曦臣垂眸敛着眼眸不理会。
楚彦在院门处与弟子说了些什么，只见回头时他眼间一片冷意。
“城门边上的矮墙内，有人发现了孙玔的尸身。”孙宗主孙玔。
蓝曦臣猛然转首看他，听楚彦又道：“有宋姑娘和叔烨公子在，我们尚且去看一看罢。”
闻言，原本想要去一看的蓝叔烨登时就蔫儿了。为何会孙玔的尸体会在南阳？城墙内藏尸，那怨气该有多煞？且那孙金氏和孙筠意呢？
想的入神，两人走了都未发觉，倒是宋君想要出来让楚彦遣人打几盆热水进来，出来就只见蓝叔烨盯着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去打盆热水来。”宋君四下一看，院内不见他人，声音淡下，吩咐地有些好不客气了。
蓝叔烨抬眼，她已经转身又关上了门，再看了看身后，不见一人。那方才，是叫他打热水了？这院里院外都没人，那小楚宗主倒也真是放心把亲妹妹交给他们这两个外人啊。
染芳阁院外恰有一口水井，那是口老古井了，坐于那处着实有些突兀了，周边的花草一看便是新移栽过来的。修缮仙府的时候，楚彦欲要填其，楚清漪不让，说什么有感情了，惹得楚彦好气又好笑，也到底是没有动了。
在云深不知处蓝叔烨不是没打过井水，从院内拿了木盆，卸下佩剑，挽了衣袖，刚要放下系着粗绳的木桶，就有一弟子急急跑来拦下了。是一名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衣襟上绣着的纹路却是比普通的内门弟子还要复杂一些。
“这水不是这么打的。”小少年截过他手中的桶放于井口另一侧，这时蓝叔烨才发现这口井虽老，却是与云深不知处内的大有不同，水井的一侧立着一小墩方形的石柱，高出井口，石柱之上一物与茶壶极像，看上去好像是玄铁一类东西所铸，壶顶有一根细长的铁条，此刻正被少年握在手里不断往下压，反反复复之间，那朝下弯曲的壶口倾泻出透彻清凉的井水来。
蓝叔烨很是有兴致地围着那矮石柱绕行了几圈，直到那盆里的水装满，少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走过去端起木盆，随后抬头问他：“公子要打水作甚？”
他的穿着太过于好认，姑苏蓝氏弟子。虽不识，猜到也是同泽芜君一道来的，那便是客。怎好叫客人去打水？
“你家姑娘醒了，需要热水……”
“师姐醒了？”一语未毕，面前的少年忽而激动了起来，手里满满的一盆水快要洒出半盆，被蓝叔烨托住了：“稍安勿躁，请小公子将这水烧一烧，然后送进去。”
“好的。”
看少年忙不着慌地去烧水了，蓝叔烨低头继续摆弄着那铁条，当真是玄铁。楚氏果真是豪气，一口井居然也用上了玄铁。
宋君在屋内迟迟没等来那一盆热水，床榻上脏乱不堪，人儿正捂着全身躲进被子啜泣，怎么劝也不肯让她碰一下，宋君只好再起身出去，欲要去院外寻一名弟子，找一个家仆来替楚清漪清理一番。
宋君其实是见惯了这些的遏阻的，不感有他。
“你是楚姑娘身边的家仆？”
申申点点头，看了一眼那屋中，手上比划了些什么，宋君微愣，没看懂也猜到了其意，道：“你家姑娘已经醒了，去帮她擦洗一下身子罢。”
那疮孔已经流了脓水，脏了满身满床，屋内的糜烂之味更甚。
宋君出了院子找到正俯身在水井旁的蓝叔烨，眉头微微一跳，姑苏蓝氏弟子应当不是娇生惯养的罢，打水这种事不会没做过罢？
“你，不会打水？”但是他自幼就伴着蓝曦臣，这些事有没有做过倒也真说不定。
“如何？可有线索？”蓝叔烨直了身，放下衣袖，寻回了雅正。
如此，她也不说破了，摇头道：“咒语蝶明明已经辩得了那施咒人的所在之处，可不知为何，每每要飞出屋子时，就开始打转，找不到方位了。”咒语蝶，是静悠庄自创的术法，触遏阻之痕方可以此为引，寻施咒者。咒术人皆可施，但同一种咒法，修为不同，精疏不同，遏阻之痕都会不尽相同，这咒语蝶，便是由此而生。
“楚宗主与蓝宗主呢？”
蓝叔烨这会正想着法子要去找他们呢，遂了意，便道：“城外有人寻到了孙玔的尸体，他们过去了，我去寻他们。”
宋君对此不感兴趣，他要去也好，点点头道：“我留下来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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