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孙氏仙府，大门紧闭，无一守门弟子，天色将晚，但于玄门之中，这个时候正是要多遣些弟子于仙府周遭一巡。即便是射日之征后，孙氏墙倒众人推，弟子也大有脱族者，但今日也不至于说府邸落得凄静。前两日有人路过其仙府时，还说从外往里望，声势颇为浩大。

蓝曦臣站于其仙府前，敲了大门，始终无有应者。

“公子，莫敲了，昨日孙宗主连夜带着妻女出城了。”孙府的街头有老人家探出头来，见其还要再敲，好心提醒道。

闻之，蓝曦臣席步去，俯身微礼，问老者：“老伯可知去了何处？为何这府上无人应声？”

那老者轻叹着摇头，声音苍老孱弱：“这一家三口走之前，府上的家仆早就遣散了，弟子也趁夜离开了。府上没人，怎会应声？”

人去楼空？

蓝曦臣心头一紧，还是礼谢了老人家。

孙氏应是不可能与金子轩被害一事有关联，毕竟他这一家还是仰仗着金氏才不至于被推出百家仙门之列，当然，这是在金光善禁足孙宗主为前提之下的，否难息众人怒。都言金光善精于算计，自私贪欲，对孙夫人这堂妹实然不错，孙氏无由也无力去陷害。

然，此时破禁空府，必定会惹来金光善不悦，日后怕也是再难回兰陵城，而仙门之中已是无立足之地。

所为为何？

孙宗主眼里，一己私欲是胜过任何的。若真是那孙筠意于楚清漪下咒，他大可将其交于楚氏而保身，知而包庇，若被楚氏截了道，那时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哥。”金光瑶下了金麟台，“二哥是有何事如此着急唤我下来？”他是忙的焦头烂额，可是蓝曦臣唤，他是定要来见的。

蓝曦臣歉然，上前轻扶他，道：“阿瑶，近日孙氏可有异样？”

举宴前，金光瑶须得帮衬着金子轩，宾至又……他实在是无力分心于他事，是以，孙氏之事他是别知的。

“孙宗主被父亲禁足于家中，举宴时也只请了孙夫人，只是不知她为何至今日都未出现。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了。”

蓝曦臣忽而想起魏无羡说的岐山庆功宴，又问：“岐山庆功，孙姑娘与楚染之间发生了什么？”

金光瑶一愣，那时他是没发觉自家二哥待人家姑娘的心意的，是以，庆功宴之事他自然不会提，后来他也就忘了。听他现如下的语气，是知道了？

“那时她在殿外说了些难听的话，楚姑娘无意与她纠缠，并不是多大的事。”他赶过去的时候也就看到了这些，至于之前的，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女眷之间，他不好管。

“二哥问这些做什么？难到……”

蓝曦臣轻扯嘴角，想着还是不要与他说了，摇头道：“孙府空了。”

“空……空了？”金光瑶显然是没料到，“这么大一个仙府，一个人也没有了？孙宗主不是被禁足了吗？”

“我也不知，抽空你与金宗主说道一声罢。”话落，蓝曦臣欲要离开，忽而想到江厌离。

能让小姑娘不顾自己的身体跟着去岐山的，想来这小金夫人在她心里很重要了，比他想象的，要重要了多呢。

“小金夫人怎么样了？”

知道他心悦楚清漪，是以今日就算他于金光瑶提及多少姑娘，也只会让金光瑶往那楚姑娘身上想去。

金光瑶轻叹摇头，不作答已是答。

小姑娘又要哭了。蓝曦臣心头泛疼，去南阳的路上急了不少。

天色深暗，鹫落小榭中，惟有染芳阁灯火通明。管事开了门见是他，也无需去通告一声，直接放人进去了。

院内有一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浅色的校服后背染了些红印，楚老先生搬了把木椅坐于正屋门前，楚彦立于一侧，二人眼中皆爬上了红血丝。

枫叶是在院外守着的，抱剑礼道：“泽芜君。”似是都不诧异他的出现。

近看楚老先生，他发丝稍许凌乱，往日精神的容颜上爬上了沧桑，眼下泛红微肿，双手交叠于身前杵着拐杖身子都有些发颤。

蓝曦臣垂眸看那跪着的楚付瑜，心下不明也没问。

“老先生，小楚宗主。”

老先生却是什么也没说，他来了，竟还直接起身进了主卧旁的厢房。

“去了孙氏仙府？”楚彦摆摆手，让那几个时辰一动未动的楚付瑜回去，老先生罚他内心也是有些不忍的，可不发，心里的那道坎总是过不去，多少年了？

蓝曦臣微微错愕，道：“仙府已无人。”

前者并无过激之应，甚至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好似早些时候就知道了。

“我已经派人去截了，只是难保最后那下咒之人到底是不是孙筠意。”楚彦解释道，罚楚付瑜便是又因为此事，知而不言，才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蓝曦臣望向那掌着灯的主屋，轻声低语：“是或不是，人是要找的。”

“若想去看她一眼边去罢，醒了估计就不会见你了。”楚彦看破也说破了，那人却是不动，片刻之后，予一礼告辞，未留下只言片语。

“喵~”

蓝曦臣走后，他的脚边多了一团雪白，这个时候他也是对这小东西没有了任何膈应与不适，他不喜欢猫，尤其是……雪狸猫。弯腰抱起它，捏了捏它顺滑的毛发。

“你现在叫得愈发像只家宠猫了。”

糖豆冰蓝色的瞳孔里映上他的容颜，头顶上的印记顷刻之间就迸出了茫茫雪光。

楚彦一时不防，双目刺痛，短暂失明。

“小畜生。”怀里一空，他还没缓过来，嘴里便低囔一声。

今日总不见它的踪影，楚彦也就没多想，权当它又跑到哪去霍乱了。凝了眼主屋，珠光摇曳，最后还是出了染芳阁。

蓝曦臣走后，她是醒过一次的，平了疼意，满身脏垢，细哭着，话都说不全非要屋内的人都出去。她长大了啊，再也不是那个小女孩了，只想把最后最光鲜亮丽的一面展现在所有人眼前，她也有她的傲。

孙氏族人找到了许些，都言不知宗主一家的下落去向。

彼时兰陵金氏百忙中抽闲派人于兰陵一带搜寻，眼下金光善是不会再情谊饶人了。

只是这兰陵金氏找人是因为孙宗主在金子轩未安身前破禁且仙府全空，而那南阳楚氏和清河聂氏明毫不遮掩晃晃地在各地搜人，莫不是这孙氏与楚氏女的千疮百孔之咒有关？顷刻之间，以三家为首，各仙门也自觉地在自己所管辖之处加强巡视。

云梦江氏沉默许久，自那日不夜天城小金夫人身郧后，江晚吟便带回了阿姐，但最后，江厌离还是要如金氏族墓地的。

姑苏蓝氏蓝忘机于不夜天城伤自家长老，与修士几百近千人相悖救魏无羡，已被家罚后被迫闭关，说不好听的就是禁足。且前有兰陵孙氏夺了众人眼球，这才渐渐少了许些世言世语。

楚彦再将蓝曦臣带进那闺阁中时，眉间始终不见舒缓。今日楚老先生被年九和杨无心半劝半拽地带去了自己的院子，他这才得了空与蓝曦臣见此状。长指掀开了锦被盖到熟睡的人儿腰际之上，欲要继续却见公子稍稍偏过了头，别开视线了。

“吃亏的又不是蓝宗主。”楚彦无言之后无奈，这能看到什么？不只有那触目惊心的遏阻痕迹吗？

蓝曦臣俊颜微热，有些不自然。又见他直接去拨白色的中衣，喉间微呛，轻咳出声。

这会楚彦也无暇在打趣，白衣之下的肌肤渗人，相比于前几日有见好转……就好似僵住了一般不再溃烂流脓。

“千疮百孔霸道狠厉，自古来，所中咒者，身体溃烂后只会愈来愈严重，无一例外。

蓝曦臣抬眼看去，深色一肃。

如所言，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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