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正帝示意王喜将刚捡起来的奏章递过去，
“陛下这是……”
“看看吧。”
安王颤巍巍的接过王喜送过来的奏章，一字一顿的看，生怕看错一个字。
可看的越仔细手抖的越厉害，额头上豆大的汗迅速凝聚，然后低落在奏章上。
他又惊慌失措的去擦，奏章上本来只是一滴汗，但他手上却是一手。
这么擦自然是越擦越黑，越黑他越急，越急擦的更重了。
“安王殿下快停手，奏折都要被擦破了。”
王喜急忙夺过他手中的奏折，低头一看顿时诶呀一声。
上面糊了一大片不说，有一个字更是被彻底擦破，只能看到前两个字是——李留。
王喜也没敢多看，恭恭敬敬的又把奏折交还给明正帝，跪着的安王也反应过来，
“陛下赎罪，臣弟只是想擦去汗渍，求陛下原谅。”
明正帝全程盯着他的神情动作，他额头的汗水，僵硬的身体以及笨拙的动作。
越看越觉得这么一个人实在不像是有本事暗中操纵此事的高手。
难道真是误会了？
明正帝脸色稍缓，
“四弟，奏折上的内容你应该看清楚了，那就给皇兄一个解释吧。”
安王猛的抬起头又迅速低下，但眼里的惊愕不解还是被明正帝看个清清楚楚。
“陛下明鉴，臣弟自小天资愚钝，不堪大用，也没什么雄心伟志，更不敢觊觎不属于臣弟的东西。
当年臣弟母妃被杀，臣弟也被先帝厌弃圈禁。
那几年臣弟也曾委屈甚至怨恨，但看着儿子一日日长大，臣弟也慢慢理解了父皇当初的无奈与心痛。
后来父皇崩逝，臣弟悲痛不已却连给父皇跪灵的资格都没有。
是陛下，是二哥您冒着被朝臣诟病初登基便更改父道的风险特赦臣弟出府为父皇跪灵，更允许臣弟亲自送父皇进皇陵。
这份恩情臣弟永世不忘，又如何会打皇兄皇位的主意？”
明正帝也是神色动容，不坐在这个位子上永远体会不到那种时刻警惕，日夜忧虑的疲累。
坐的越久，他越无法相信人心，逐渐的连真情都摒弃了一般。
而且随着身体日渐衰弱，他也逐渐体会到了父皇当年一切可疑，也怀疑一切的感受。
直至今日安王一番真情流露，提起父皇，提起当年种种，明正帝不觉怀念和感慨。
当年的他们虽争斗不断，甚至一度你死我活，可当时怎么就不觉得累呢？
说到底是因为他们知道，不管怎么闹，天始终有人撑着，塌不下来。
而现在，这天靠他撑着了。
良久没听到明正帝的回答，安王汗都擦了好几次，袖子也湿了大半，看的王喜都觉得可怜。
“陛下，陛下。”
明正帝回神看向安王，眼底的情感瞬间收敛。
帝王，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你说不是你，可为何绿平会口口声声要朕将三皇子即刻处斩，还要立你的儿子李留轩为太子！”
处斩三皇子难道不是因为他胡作非为，贪污赈灾银两致使河东动荡吗？跟他有什么关系？
至于绿平会支持李留轩，安王也顾不得恭敬礼仪了，膝行几步急切解释，
“皇兄明鉴啊，留轩虽为世子，但自小性子敦厚，沉默寡言。
平日里也就是看书下棋，哪有本事和胆子鼓动乱民作乱啊！”
明正帝抬眸，他也没说怀疑李留轩，这不是还有他这个做老子的吗？
不过，这个老子似乎也没什么出息，看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丢皇家的颜面！
“陛下若是不信，臣弟可以发誓。
若是臣弟胆敢觊觎陛下坐着的皇位，就让臣弟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日后断子绝孙，永坠阎罗！”
这个誓发的可够狠的。
皇家是最不信誓的，成着王败者寇，谁赢了谁写结局。
但皇家也是最信誓的，天命所归，真正想坐这个位置的人轻易不会拿此事发誓。
更何况他还拿断子绝孙说事，李家子嗣本就不丰，一个不小心，那真是要断子绝孙的。
明正帝暗自甄别着安王话中的真假，殿外王喜的小徒弟王成悄悄的凑过来说了两句。
王喜眉头一皱，摆摆手让他下去，
“陛下，庸王殿下来了。
王成说看模样很着急。”
明正帝挑眉，看来也是得到消息了吧。
呵，就是不知道是来落井下石，还是来营救同党了！
“宣！”
庸王李留瑞跟着太监进来，看到狼狈跪在地上的安王瞳孔皱缩，脚步快了几分。
“陛下，此事……”
“二哥，二哥你就饶了弟弟吧！”
庸王的话堵在嗓间，不敢置信的看向跪扑过来抱着他双腿的弟弟。
安王却痛哭流涕，
“二哥，弟弟知道当年是弟弟自作主张坏了你的大事，也知道这些年二哥一直不甘心。
但三哥的皇位确实是父皇遗旨亲传，名正言顺，二哥就是再不愿接受，这也是事实！
弟弟知道这话二哥不爱听，也知道这些年弟弟无能懦弱没能帮上哥哥的忙。
二哥若是恨弟弟只管冲着弟弟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二哥你不能为了你的儿子就拿弟弟的儿子做筏子啊！
弟弟的儿子是比你多一个，但哪个都是弟弟的心头宝，没一个是多余的！”
明正帝心说这话说的没错，这些年庸王就没一日服过他的。
毕竟当初庸王支持者最多，大皇子死后也是他最名正言顺。
谁也没想到最后父皇的遗旨却是将皇位传给了他。
当时不少人都怀疑遗旨是不是被他篡改了，尤其是他的好二哥。
而且仔细想想安王说的不无道理。
大皇子双腿残疾，小皇孙身负灾厄，三皇子是此次河东动乱的罪魁祸首。
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他确实不得不考虑在侄儿中挑选继承人。
荣王一脉早已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剩下可以考虑的其实就是安王的两个儿子以及李留郁。
李留郁又是此次平乱的钦差，以目前来看功劳不小，他也甚是满意，已经打算……
他若是再因为绿平会的事厌了安王父子，那能选择的就只剩一个李留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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