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搬家的第三天，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小河村。
一夜间银装素裹，入目皆白，倒是比灰扑扑的冬日好看许多。
但美景也是有代价的，比如这骤降的温度，冷的她缩在屋子里出都不想出去。
“二姐三姐你们快来啊，我要在屋门口堆一个超大的雪人！”
皮猴子沈花朝穿着厚实的棉袄，在雪地里跳来跳去，恨不能再打两个滚儿。
“冷都冷死了，傻子才出去呢！”沈雨微在屋里嚷了一句，连窗户都不开。
沈雨醉也十分赞成，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雪也下的尤其厚。
多亏了搬家早，家里又烧着火墙，要是还跟去年一样住在破旧的土地庙，才是真的有苦头吃。
下雪了年就近了，去年沈家因为接连的事故整个冬天都死气沉沉的，谁还有心思过年。
所以这应该算是沈雨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小河村过年，值得期待呢。
遭到了沈雨微的严词拒绝，沈花朝只能将主意打到了沈雨醉身上。
撒娇耍赖这一套在沈雨醉身上屡试不爽，沈雨醉几乎就要答应，治得住皮猴子的却到了。
沈雨杏从外院走进来，迅速拎起了沈花朝的耳朵。
“沈花朝！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醉醉身体不好，不能冷不能热更不能累。
你这皮猴子要玩儿自己玩儿，别老带着她胡闹。
还堆雪人，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再如此不懂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花朝疼的连连求饶，
“疼疼疼，大姐快放手，我再也不敢了。”
“大姐快松手，花朝就是说着玩儿的，大冬天的弄伤了会冻耳朵的。”
沈雨醉赶忙从屋里跑出来阻止。
平日里沈花朝跟沈雨醉待的时间最长，年纪小小却总是尽可能的保护她，照顾她，比谁都紧张她的身体。
沈雨杏顺势松了手，沈花朝小心翼翼的揉着泛红的耳朵，嘟囔道，
“娘还说大姐最温柔，这哪里温柔，分明就是母老虎！”
这话可千万别在哑娘面前说，沈雨杏是哑娘最满意的闺女，那必须是最优秀的啊。
姐妹四个说说笑笑的到前院去吃饭，伴着飘飞的雪花，一家人吃了顿热热乎乎的打卤面条，肚子里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不过这雪一下两三日，沈爹本打算到镇上置办年货的计划只能暂且搁置。
“今年这天很是不寻常，今日广兴还说，村西的豆子叔房屋昨夜被压塌了，人也被砸断了腿，也不知今年要怎么过。”
沈爹盯着依旧不停的风雪，十分担忧。
豆子叔是村里的孤寡老人，家中女儿早已嫁人，儿子出去干活再也没回来，儿媳也带着孩子改了嫁。
早些年能干活的时候过得还好，这些年年老体弱，基本就是靠着卖地才能勉强支撑。
有时候也怪不得百姓重视子嗣，在这样一个没有养老措施，没有社会福利的时代，没有了劳动能力的老人别说过得好，就是活着都难。
“村里应该会管的吧。”
沈爹点头，
“嗯，里正找了村里几个壮劳力，准备等雪停了先去帮豆子叔修补房屋。”
那赵沈爹做什么？沈爹这一年根本不怎么干活，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事应该找不到沈爹头上的。
心思电转，沈雨醉有点明白了，而且不止她一个人想明白了。
“爹你别糊涂，咱家又不是冤大头，豆子爷爷跟咱们也没关系，凭什么要出银子！”
正如沈雨微所说，胡里正专程找吴广兴来跟沈爹说，就是想要沈爹出点银子。
沈爹也颇为犹豫，不是不想帮，而是不敢帮。
升米恩斗米仇，村里这样的困难户每年都有，这次帮了，那下次呢？
家里的两千两银子看似不少，可要是整日这样的往外散，谁家也顶不住。
沈雨醉想了想，
“帮还是要帮的，这是里正爷爷第一次请爹爹办事，若是拒绝，一来面子上不好看，二来再想加入宗祠只怕难上加难。
但直接给银子也不行，倒不如给些米面菜干，帮了忙又花不了多少银子，也全了里正爷爷的面子。”
这样需要多方面考虑的人情的事她很久都没头疼了。
城市的人情总是淡淡的，每个人都靠自己活着，也只需考虑亲近之人的生死。
如豆子爷爷这般只算是同乡之情的，从来就无需考虑。
但这里是小河村，或许她习惯了这种冷漠，沈家人却更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可，这些人情事故总是避免不了。
哦，或许有个人跟她有共鸣，恨不能跟村里所有人断绝关系……
“凭什么要给，豆子爷爷是没儿子，但他有女儿。
你都说了给些米面菜干花不了多少银子，为什么不让他的女儿给！”
这样的想法放在现代没错的，可当着沈爹的面说，这不是找骂呢……
“说的什么话！”果不其然，沈爹面色不愉。
“你豆子爷爷是长辈，人也一向和善，能帮一把自然该帮一把。
至于他的女儿早已嫁人生子，哪有嫁出去的女儿养着爹的道理……小心！”
碗碟落地的响动惊动了所有人，哑娘慌张的捡起碗筷，满脸局促，
‘一时没抓稳，我去打扫。’
“娘你坐着，我去。”
沈雨杏急忙拦下，亲自拿了扫帚来打扫干净，又拿了新的碗筷给她。
哑娘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半碗米饭下去了，却一口菜都没吃。
沈雨醉夹了一筷子干豆角过去，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两日哑娘似乎格外沉默，往日里她因为不会说话也很沉默，可哑娘其实是个喜欢聊天的人。
一般就是和沈雨杏聊，饭桌上也会给丈夫女儿夹菜。
但这两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别说夹菜了，自己都忘了吃。
哑娘头埋得低低的，沉默的摇着头，不肯多说。
沈雨醉看向沈雨杏，平日里她最了解哑娘，能猜到的哑娘心思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沈雨杏看看哑娘又看看沈爹，犹豫半晌才放下碗筷，低声呢喃了一句，
“娘大概是担心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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