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任平生连夜不停的赶路。
他脚力甚好,虽然没使用刀印来增幅速度,但也沿着河岸走出了百多里地。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遇上了一个道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身着道装的女人。
这女人很年轻,穿着一件素白的道袍,背上背着柄形制古朴的长剑,头发并没有扎成道髻,只是松松地挽在头顶上,露出来一截修长的脖子。
任平生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背对着河岸在提笔画画。
白纸铺在青石上,任平生走到她身后看了一好一会儿。
女人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好看吗?”
山是眉峰聚,
水是眼波横。
山川灵秀,不及美人一次回眸。
这句诗肯定不是记忆里的东西,是我自己信手拈来的绝句!
任平生顿时觉得自己灵感迸发,似乎写诗的天赋已经点满,练武那都是走错了路。
他脑子里转动着佛家的六字真言,口中不假思索的答道:“真好看!”
女子又瞪了他一眼,伸手卷起青石上的画卷递了过来:“既然好看,那便五百两银子卖给你。”
任平生接过画卷,伸手从怀中掏出来一大一小两个钱袋,他把小的收回去:“这是功德铜钱,不能给你。”
“银钱有些不够,你先记个数,下次见面再补给你。”
女子对着任平生的脸发了一瞬呆。
跟着她就把画笔扔掉接过钱袋,然后用另一只手捏了个剑指斜斜向上一引:“哼!紫霞,咱们走!”
“绣花枕头!炼气炼得一塌糊涂,不知所谓!”
一道灿如朝霞的剑光载着她腾空而起,须臾间就去得远了。
空中香风渺渺,任平生摸了摸鼻子:“咦,原来还真是仙女!”
“长得像仙女,还会飞——也不知记忆里这个银钱结缘之术好不好用,可别肉包子打狗才好。”
……
一只碧眼雕盘旋在空中。
它的眼里,有一条将近干涸的大河转了个周长近百里的缓弯,然后穿过一道山岭继续向东流去。
这道山岭就叫做落霞岭,山岭被河道剖开的两边一大一小,从高空看下去倒好似个葫芦一般。
小的那一半就是岭南,属于昭山亭侯的食邑范围。
岭南的一片小树林中。
阿义伸右手从背后箭壶里取出了一支黑羽箭。
那人顺着河岸而来,到此为山岭所阻,必然要沿岭脚寻路继续流窜。
这片树林中的小径是他必经之路。
阿义张开左手五指测了测风速,然后便探手握住了倚在身边的长弓。
这里是昭山亭侯的地头,自家兄弟算是越界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贪狼做事,难道还用顾及别人怎么想吗?
小树林左侧是个小斜坡,下边树木稀疏,自然不可能影响到边荒神射手的发挥。
阿义将半个身子隐在坡顶上一颗大树后头,搭上箭羽开了一半弓。
碧眼雕传来念头,那人来了。
隐在林中的四兄弟由老大阿忠领头,阿忠生性谨慎,等人进去之后还使用了久经实战考验的合击阵型。
那人看上去极为自信,第一拳就挥向了四人阵型中实力最强的阿忠。
这种打法在边荒倒是很常见,那些满脸横肉的凶悍刀手,上阵时就专爱先挑硬骨头啃。
那人生得修长俊美,打架的思路倒是和边荒莽汉一般无二。
阿义眯起左眼,就等着那人被阿忠的刀光阻下,露出破绽的时刻。
其实边荒的神箭手很多。
边荒有雕有狼,稍微有点天赋,又愿意下功夫去练的人,大多都会有个神箭手的名头。
但那种神箭手是没得灵魂的,只配对着狼群开弓,猎杀不了反应灵敏的武夫。
阿义是有灵魂的弓手,因为他会判断形势,善于抓住那些稍纵既逝的机会。
双方刚开始交手,还没陷入混战,敌人又锐气被挫,那才是最好的狙杀时机。
把弓弦拉满时,他甚至还扯动嘴角给出一丝笑容。
虽然这动作有些出格,不符合他身为神箭手冷静如磬石的人设,但这并不影响他手臂的稳定。
他觉得这个略带怜悯之意的微笑可以称之为‘阎王爷的请帖’。
这个一闪而逝的念头让他很有成就感。
阿义觉得那人的拳势必然会被阿忠的百炼刀斩断,心志也必定会被斩乱,那时就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可惜,只过了一个瞬间,阿义就知道自己走了眼!
那人一拳直愣愣地打出去,连最基础的螺旋劲都不带,居然硬生生地就打断了阿忠的百炼刀,然后擂中了他的咽喉!
阿义脸上的阎王请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那人又把身体往后一弹,刹那间就跳到了老四阿智身边,一肘打爆了他的额头!
这就是最后的时机!
阿义于是拋下弓转身就跑。
身为一个合格的弓手,当然不止要学会准确判断出手的时机,还要学会更准确地判断撤离的时机。
这人连百斩刀都能赤手空拳打断,箭头射中了也没什么卵用!
翻过坡顶的时候,他听到了老三阿礼的惊叫声:“你是边荒的五冠妖狗!”
是了!
长得这么妖,拳头这么硬,力气这么大,跳得这么远,动作又这么快,可不就只有边地第五十四镇的那个阿狗!
这该死的妖孽怎么窜到这里来了?!
……
任平生把拳头甩了甩,默默地在心里纠正道:“什么五冠妖狗!爷是打虎将任平生!”
他并没有去追那名在林子里头扯着弓傻笑了半天的弓手。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五冠妖狗这个名头在无名小镇倒是流传过一些日子,但是后来小镇上的刀手都被他说服了。
打不过他的,没资格这么叫他。
这几个人也不知道是隔壁哪个镇子跑出来的,不懂规矩乱喊。
都是些嫉妒他天赋近妖的小人!
任平生用干干净净的左手掏出自己的小钱袋,想了想后又放了回去。
这四人又是刀又是弓箭的,而且动手在先,还技不如人,也不算死得没道理。
再说,功德钱也是钱,刚把全副身家拿去捕鱼了,得省着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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