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赐的指腹略生薄茧, 沿着颈骨轻轻一抚，全身都像是过了电。
宋嘉茉手里的冰激凌也应声坠地。
气势汹汹地推开门：“你到底想干——”
下一秒钟, 骤然收声。
陈昆就站在不远处，着们。
血『液』仿佛开始倒流，玩笑话也再说不出口，那一瞬，甚至大脑空白。
陈昆接着问：“闹么？”
“没事，把我冰激凌弄掉了。”宋嘉茉说。
接下就变得有沉默。
仿佛再正常不过的那种兄妹，嬉玩后闹得极不愉快, 是再没人做声, 无言地收拾着残局。
大伯仍没，俯着身, 只觉如芒在背。
收拾好之后，陈赐转过头, 道：“么事？”
陈昆：“我打火机是不是在你房间？”
“嗯。”
说完后, 二人一同离开，去了陈赐的房间，宋嘉茉松了口气。
房间内。
陈昆接过那个银质的打火机, 打开了两下：“你记『性』一直都很好。”
陈赐没说话, 抄着手, 是送客的姿态。
离开, 陈昆随一扫，在角落处到个浅『色』纸袋。
那陈赐晚归，比宋嘉茉晚回四十分钟，说是陪朋友去买的东西。
陈昆：“都买了么？”
“小玩。”
陈昆说了声好，径直上了二楼。
次日的第一节课是政治，宋嘉茉打了三个呵欠。
下课后, 趴在桌上，准备补觉。
尹冰『露』：“昨晚没睡好？”
“嗯，后面不是打雷了吗？雨也好响。”
“我中途也被吵醒了，”尹冰『露』说，“拿被子蒙着头就睡着了，你下次试试。”
宋嘉茉还没得及开口，斜后方就『插』一道声音。
江寺：“猪都是这样的。”
尹冰『露』并不是很想搭理：“你过找骂？”
“……”
江寺晃晃手指，坐在排的椅子上：“你们听说没，黄向珊已经回了。”
“知道啊，不过回之后还挺安分的，”尹冰『露』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五一放几假。”
“半。”
“你再说一遍？”
“马上都高三了，你还指望放假？”四说，“不过五一当有个晚会，算是给我们过节了。”
“假过节，真上课。”尹冰『露』幽幽叹气，“晚会有么好的？”
——但这次矿泉水猜错了。
可是要存档留念，这次晚会的阵仗很大，由李王亲自主持，甚至提三就开始搭台子了。
五一当晚，尹冰『露』边嗑瓜子边点评：“后面还有个挺大的led屏呢，干么用的？”
四：“唱歌跳舞的背景，你别说，学校这次用心了，我还到了航拍机，估计到时一边诗朗诵《我爱六中》，一边航拍学校美景，整得跟春晚似的。”
今晚的节目确实还可，品类丰富，还有相声。
估计马上要诗朗诵了，这会儿，学校已经在调试航拍投屏，led屏幕上浮学校俯拍的全貌。
相声节目正在准备中，突然，某处传声音。
“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没那么好了……”
宋嘉茉怔了下，感觉这声音有点熟悉。
很快，另一道女声响起：“怎么样才算关系好？万雅，非要我把你写的这封匿名信认领，然后陪你去偷期末的卷子，才算关系好吗？”
万雅：“你怎么这么说？黄向珊，当时可是我……”
“你怎么？当时宋嘉茉的事情，从头到尾，哪一次不是我帮你出头？可是最后呢，你连去找你舅舅帮我一下都不愿。”
“我回家的这段时间，越想越不对劲，你不就是在利用我吗？我没价值了就不闻不问，在需要我了，就又找我了——我是你养的狗吗？”
“就算我是你养的一条狗！也不至这样吧！”
说着，黄向珊渐渐激动起：“当时你说很羡慕崔芷婷，人家提起高三的表，总第一时间想到，你说你也想这样。”
“人家是学生会会长，你就想弄个广播社社长，那可是宋嘉茉先提的啊，你说抢就抢了，就为了你的虚荣心。”
“老师说要你月考进步，你考不上，就趁监控调修去偷卷子，你不就仗着你舅舅是校长吗！”
……
万人『操』场一片哗然，下一秒，彻底沸腾。
“我『操』，这妈直播吵架？”
“狠狠送出一个嘉年华！撕得好，再撕响！”
“快快快，课表继续说啊，我万雅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老师好像都去后台准备节目了，哪里知道这样的欢呼，只是在掩盖精彩的led航拍。
负责航拍的学生没过这场面，急忙想『操』控离开，结果手一滑，航拍机正好卡在树枝上，正对着万雅的脸。
的脸『色』难极了。
台下一片爆笑：“这妈么角度啊，爱豆出道舞台直拍吗，草。”
黄向珊语速极快，仍在输出：“偷一次还不够，这次你还要去，你忘记上次多少人替你收拾残局了吗？就因为你觉得宋嘉茉抢了你的风头，你想重新进播音社，把挤下去？！你是学校上学还是选美的啊？！”
“对了，说到选美，你真的觉得你很漂亮吗？”
“你帖子里那图，每一张我都修了两个小时起步！你真为那是你的生丽质啊？那是我的磨皮美白去黑圈去痘印！”
“你的‘小女神’怎么的你心里没数吗？楼里多少回复是我刷的啊？每昧着良心夸你我都快要吐了，你不醒醒！”
万雅脸黑如锅底，嘴唇张张合合，似是想要反驳，但根本找不到理由。
“趁早从你的出名梦里醒过吗？别觉得你是校长的外甥女，就可为所欲为，整个学校都是你的。我也是笨，觉得你舅舅是校长，我也想沾光，所各种配合你，可是到头我又得到了么？打脸？休学？”
“早点知道就好了，你愿让我接近，不过是觉得枪打出头鸟，有我作掩护，大家不会觉得你又漂亮、又多才多艺、又跟校长有关系，因此红颜薄命，处处针对你，所你才想把我推出去挡抢——”
“我p图的时候但凡给你修修脑子，你都不至这么智障啊！”
大家已经快笑不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妈笑死，这就是传说中的后援会脱粉吗？”
“永远不要辜负一个陪你最久的粉丝，因为有你最多的黑料。”
“合着小女神还是刷的啊？丢不丢人？”
……
就在气氛愈演愈烈间，李王终发了不对劲，迅速上台，一把拔掉麦克风。
虽然没有了声音，可万雅的表情还在循环播放。
——之所说是循环播放，是因为浑然不知这一切，忘记了表情管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一阵红一阵黑，即使有再多愤怒，都只硬生生咽下。
起憋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气绝身亡。
很快，艰难地撇开脸，结果这一撇不要紧，直直和摄像头对上视线。
万雅终发了么，表情从憋屈变成慌『乱』，连忙伸出手，想把摄像头打下，结果那个位置卡得太好，扒了半，摄像头也纹丝不动。
反而是拍下了各种狼狈动作，最后，一个趔趄，直接撞到了树上。
台下仿佛在小品。
“猪撞树上，你撞猪上了？”
“表演呢？猩猩摘桃儿？”
“哈哈哈哈哈哈今最好笑的节目出了！”
终，李王怒斥一声，关掉了大屏：“你们不好好表演，这个干么？”
李王一开口，底下的男生也坐不住了。
们哪受得了这委屈。
“校长，万雅是你外甥女啊？！”
“校长，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校长，让我们全校给买单啊？我可不想再考一次一中的卷子！”
半晌后，李王重重一挥袖子，道：“会给大家一个交的。”
“么交啊？退学吗？”
“可！这么喜欢考一中的卷子，那就去一中好了！”
“本就应该严惩吧，上次广播不是还说了，再有类似，绝不姑息。”
“校长这么察秋毫，一定会退学的吧？”
“留下也没必要啊，都社死成这样了，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做人。”
“确实，不退学很难收场！”
上次月考已经给大家造成了极大阴影，如果这次万雅成功，在场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是，“退学”的声音愈演愈烈，堪比万人演唱会的“安可”声音。
李王从未过这样的呼声，校长的威严『荡』然无存，台下的叫喊如同起义，压也压不下去。
最后，睛一闭，道：“行了，退学！万雅退学，今晚就收拾包！”
“好耶！”
“你们也给我安分点，好好表演！”
——安分是不可安分的，这辈子都不可安分的。
当晚，论坛凭空冒出个热帖，是一段视频录制。
录的正是航拍led屏，记录下了万雅的所有表情。
帖名：【万雅·百万直拍[有]】
回复涨得很快：
【百万直拍xtms，笋喜私关。】
【六中创造101，出道即退学选手。】
【出道即巅峰，亲自被挂led屏也是无人及\\\\元气满满万雅雅//\\\\数据注水万雅雅//\\\\直播退学万雅雅//\\\\守护全世界最好的万雅雅//给雅雅排面！】
【应援语是认真的吗？雅雅值得最差的！】
【有一说一，这也只配注水的数据了，脸是真比不上宋嘉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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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高二五班门口，也围着不少人。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教室里空空『荡』『荡』，只留有一盏灯，万雅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被迫收拾着包。
万万没想到，等待自己的下场，会是冰冷的退学。
并且这两个字，还是由觉得永远会庇护自己的舅舅说出口的。
指甲陷进肉里，紧紧拉着包带，掌心被自己掐出血痕。
觉得自己像只动物园的猴子，被人品头论足、指指点点，还伴随各种嫌恶的目光。
一股脑地把所有东西装进包，万雅迫不及待地想要逃。
可刚出教室，就像老鼠过街一般，讨论声愈加猛烈。人言如同刀子，剖开的皮肤，疼得皮开肉绽。
恨恨瞪过去一，态势却愈演愈烈。
“瞪人干么！你自己做的还不让别人说了啊！”
“在这样就别拽了吧，又没资本，你知道偷卷子多招人烦吗，心里没点数。”
……
蓦地，拐角处却突然撞上宋嘉茉，人群中口风骤然一变，语气差地别。
“嚯，宋嘉茉？”
“我直接自信嗨老婆。”
“还是喜欢你的主持，李王口音太严重了。”
“在才回去啊？会不会太晚了，要不坐我家车？”
“你妈有病吧哈哈哈哈，陈赐马上赶杀死你。”
……
万雅为方才已经是最难堪，到这一刻才知道——
这么强烈的对比，才是狠狠将十几年的自尊和高傲，一同撕个粉碎。
头重脚轻，世界仿佛都在旋转，万雅加快速度跑出校门，无颜面对家里的人，挂掉手中电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跨坐上一辆摩托车。
司机正要问去哪，被打断：“先开！随便去哪里！先！”
司机透过后视镜，奇怪地了一。
镜中的人头发散『乱』，形容狼狈，精致的内线花了大半，恨恨地闭上睛，输得一败涂地。
最在的便是自己的高傲、体面和自尊，但最终得到的，却是落魄与耻笑。
最想要的东西从手中失去，最在乎的一切，也早就『荡』然无存。
很快，引擎的发动声响彻街道，又在下一秒消失无踪。
空『荡』的马路上，尹冰『露』长长地叹息一声：“终清静了。”
……
等宋嘉茉回到家，尹冰『露』还在跟说这事儿。
矿泉水：【抽屉里好像还有东西没拿呢，估计是没心清了，我觉得可要用余生治愈这一，爽死谁了？！】
矿泉水：【那信就是写的，了，你也可安心去上播音课了，谁会闲到关心社长到底出不出去学习啊？就没事干也不愿找个牢坐，发疯。】
说到这里，再不过一两个月，就要去集训了。
宋嘉茉正在出神间，门被人敲了一下。
下床，拉开房门，问道：“有么事吗？”
陈昆：“阿姨炖了银耳汤，给你盛了一碗。”
“噢，”少女小声应着，“好的。”
陈昆颔首，转身时，到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熟悉的纸袋。
这纸袋曾在陈赐的房间里，但不过多时，还是辗转回到了的手边。
日子一地从指间流。
还有两个月集训，但陈赐只有一个月就要高考。
家里进入了绝对安静的状态，虽然陈赐并不需要，但们还是尽可地，为留出了最好的学习空间。
宋嘉茉连排骨都不和抢了，为这事儿，没少被笑过。
六月七号，陈赐高考的日子。
那是个艳阳，趴在窗台上，着鼎盛的日光，莫名就觉得，应该会考得很好。
掐着点，等到最后一门考完，跳下椅子，问沙发上的大伯：“您要去接陈赐吗？”
“我这有点事。”
“好的，那我先去啦。”
“嗯。”
在离开后不久，陈昆叹息一声，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不过多时，少女所坐的那辆公交后，跟上了一辆蓝白『色』的出租车。
顺利接到陈赐，难得狗腿地要帮拿东西，陈赐做了个假动作，又收回。
“干么？”
笑『吟』『吟』地：“帮哥哥拿东西呀。”
半晌没再说别的，挑眉：“怎么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你肯定考得很好。”少女回过身，朝粲然一笑，“心电感应。”
“那你要不要感应一下，我接下想去哪里？”
“肃大。”说。
陈赐微微一顿，旋即笑着『揉』『揉』耳垂。
“挺准，”像是换了个想法，道，“再猜？”
有点不乐了，嘟囔：“我又不是神婆。”
但是没过几分钟，又一脸了然地凑近：“我知道了，你在在想，气真的好热啊，妹妹接我辛苦了，给买一杯多肉葡萄吧。”
“……”
顺利获得一杯多肉葡萄，宋嘉茉小口抿着沙冰，跟进肃大的校园。
每个大学都会有标志『性』建筑，肃大的门口坐落着一尊雕像，在阳光下的投影，很像一个人拿着手捧花。
因此得了个浪漫的别名，叫捧花路。
宋嘉茉低头说：“我考过的那，你也要拿手捧花接我哦。”
陈赐抬：“我干脆雇个八抬大轿——”
“干嘛，娶我？”
完全是想到么说么，说完才觉得不对，咳嗽两声，又换成了别的话题。
远处的侧门很热闹，花了大半才过去，隔着马路眺望某处：“怎么这么多人，演唱会吗？”
又突然想起么，点开热搜一，果不其然——
宋嘉茉：“今还有沈景泽的演唱会？？”
陈赐：“喜欢？”
“喜欢啊。”
本就觉得应该感兴趣，但这一刻听到说喜欢，又不是很爽。
少年低低磨了磨牙，修长手指间夹着两张门票，在面晃了晃。
“这样呢，有没有更喜欢？”
“你还买票啦？”
宋嘉茉睛一亮，转瞬间，将这联系起，好像也不是特别外。
故作姿态，轻咳两声：“这就是你请我去演唱会的态度？”
陈赐眯：“公主赏个脸，一起去？”
轻轻抿了抿唇角。
“勉强同。”
从这里到体育馆门口，耗时二十分钟。
排队入场，耗时三十分钟。
这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某人的情绪，随时间的推移而恶化。
终，在催促检票时，陈赐蹙眉低问：“你是喜欢歌还是喜欢人？”
笑眯眯：“喜欢人。”
“……”
陈赐：“了。”
“诶，别别别——”
故惹，最后又只自己去哄。
哄了从电梯到三楼的一路，这哥的眉心才慢慢舒展开。
其实也只是之听人说过，后就去搜了一下，算是沈景泽半个颜粉和歌粉，入坑作是的《朝颜》，很浪漫，听说是写给女朋友的。
这场很巧，唱的开场曲就是《朝颜》。
宋嘉茉落座，感觉有冷，找陈赐要了本压住裙子。
玩乐队出身，沈景泽很会热场，后面的吉手也嗨到不行，几首歌结束之后，场馆的灯却突然亮了。
宋嘉茉抬头了：“结束了吗？”
“不是，”陈赐低声，“互动。”
没搞懂互动是么，正想问，忽然到摄像机对准了观众，开始移动起。
最后在某对情侣身上定格，大家怪不怪了，起哄地喊着：“接吻！接吻！接吻！”
宋嘉茉：“玩这么野的吗？”
“这不很正常？”陈赐道，“球赛也会这样，被拍到同框的人要接吻。”
想了想，说，“那你别去球赛了。”
陈赐笑：“我带你一起去不就行了？”
宋嘉茉：“那会被发的——”
可话音没落，一抬头，到大屏幕上两张熟悉的脸。
——这一次，导播拍的，是和陈赐。
那一瞬间，仿佛海水漫过耳朵，耳边安静而沸腾，汹涌却克制，反应力被剥夺，理智一同被吞没。
木然地眨了眨。
直到旁边的所有人都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少女耳根通红，拿起压着裙子的本，遮住大半张脸，朝凑近，正想问这要怎么办啊——
抬头对上似笑非笑的视线，所有的话，却都说不出了。
陈赐笑着低下头，鼻尖与的轻蹭，然后微微偏转过脸，压住的嘴唇。
被动地感受着的手指穿过自己发间，感受着微微用力，让配合的角度，感受着的指腹摩挲耳后，及胸腔里传的，压抑的低笑。
为么接吻还要笑啊。
好像有很长很热烈的尖叫声，可听不到了。
摄像头的打光灯亮得刺，但这是一个被遮住的吻。
们在人尽皆知的转播屏下，可们的吻躲在这里。
的嘴唇是温热的，有薄荷和葡萄的味道，手指紧紧攥着本，心跳像是被偷跑。
在万众瞩目又无人知晓的这一刻，探出舌尖，撬开了的齿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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