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诺是不缺表白的,他当然不缺。
甚至因为容貌的关系，他可以说是从小被表白到大的。
但杨争的表白，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可以说更纯粹一些,也可以说……更无所谓一些？
李一诺有些分不清,他只是觉得古怪,不过这个念头，他也只是在心中闪了一下,随即就放到了一边。
他还有那么多事需要做，一个小女孩是不是喜欢他,是怎么喜欢,都不重要。
他不放在心上,现在有一个人,那何止是把杨争放在心上啊。
那是刻骨铭心！
董教练。
虽然在市武馆的时候,董教练就被陈洁冰拒绝了，当时他也觉得是不行了,但当二十五中的教练来找他之后就又不一样了。
是的，二十五中的教练。
作为两个老伙伴老伙计老对手……
两个教练没事还是会互通有无一下的，比如这一次二十五中的教练就找了过来。
在他找过来的时候，一高上下都对他抱以警惕的目光，想着他是不是来伤口上撒盐,雪上加霜的，谁知道二十五中的教练是来找麻烦的。
“你对我说那个天才在夜市上,哪儿呢！”
二十五中的教练咬牙切齿，董教练想了一下：“不在了吗？”
二十五中的教练瞪着他。
“哦，我想起来了，他说他找了一个新工作。”
二十五中的教练继续瞪他。
“真的，很多人都可以作证,那谁，勾甫，你过来对这位教练说一下，前一段是不是有个长得不错的小子过来找我？”
如果是早先，二十五中的加练一定要跳起来，什么叫对这位教练说一下……他没名没姓吗？！
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上了，看着勾甫：“你可要对我说实话，这信息是你们教练自己要来换的，咱们武者，可不能违背本心！”
他这话说的围观过来的一高学生都是一怔，齐刷刷的看向董教练，董教练两眼一翻，却没有否认。
于是，一高上下脑中都不由得打了一个问号——什么，信息？
他们一高的什么信息吗？
他们教练，怎么能这样？
“喂喂，你把话说清楚，我是找你交换了信息不错，可咱们交换的都和自己学校没关系。你拿出的是杨争的，我拿出的是一个外面的天才的。当时这个交换，你可是同意了的。”
“我说的是实话！”
“我说的也是。”
“我没找到人。”
“那是你笨蛋！”
……
两个教练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董教练挥了下手，叹气道：“好吧，我也不怕给你说实话了，那个人，你没必要找了。”
“你果然骗了我。”
“我没有骗你，就是那个人准备去和杨争学音乐了。”
二十五中的教练瞪大了眼：“什么玩意儿？”
要是董教练说武道他还能理解，虽然杨争现在还是个学生吧，但大多数高中的武道老师也就是中介乃至初阶。
而且，就是他也要承认，杨争的那种打法是很具有迷惑性的，一般心性不定的小孩看了就会觉得炫酷，会想学毫不稀罕，但跟杨争学音乐？
说跟杨争学数学他更觉得可信一点。
“你还记得和我们打比赛的时候，十五中唱的那些歌吗？”
二十五中的教练，想了想，点了下头，他没有在现场，对气氛感受就弱了点，注意力又全在擂台上，对那些歌也就没有太在意，此时董教练说了，他才算想起来。
“那些歌词啊曲子啊什么的，好像就是杨争弄的。”
“……所以？”
“我说过那位天才早先是在夜市上卖唱的吧，他觉得那很好，是他想要的音乐，就准备去找杨争学了。”
二十五中的教练看着他，又看着他，然后点点头，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就这个原因？”
董教练点点头。
“那……你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二十五中的教练看着他，董教练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去确定一下，我可是拿着杨争的信息换的，可不能上当，他不练武是一回事，你骗我是另外一回事。”
“……具体的地方我不是太清楚，但我知道大概在龙湖附近。”
“龙湖哪里？”
董教练说了个地方，二十五中的教练点了点头：“找不到我再来找你。”
“喂！”
董教练想要说什么，那边二十五中的教练已经转过了身，董教练道：“我说的是真的，他家真在那一片，你找不到也不该来找我啊。”
二十五中的教练连头都没回，董教练很有几分悻悻的：“什么人？你们什么事？”
后面一句，却是对身后的一干学员说的，结果他不说那些学员脸上还只是麻木，他一说，简直都是哀怨了。
“你们怎么了？”
“……教练。”勾甫幽幽的开口，“那关于杨争的信息，是你用什么天才的换来的？”
董教练没有马上说话，勾甫又道：“是吗？”
董教练咳嗽了一声：“是这样的，天才也是分等级的，就像人的智商，普通人一百二十五以上就是天才了，可那什么俱乐部，要智商到一百四十八对不对？而在那之上呢，还有一百八、二百！你们其实都已经是天才了，已经是超越了大多数的了……”
他尽力的想向自己的学员表示他们已经很棒了，谁知道那些学员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勾甫更是直接道：“教练，我就想知道关于杨争的信息，是不是就是用上次那个来找您的那个小孩换的。”
“这个……是。哎呀，二十五中的教练总想知道我瞒了他什么事，我也没有办法啊，不过我当时并没有对他说的太清楚……”
董教练还想表示自己没吃亏，而那边，勾甫等人已经顾不上了，他们脑中只在想一件事……说好的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呢？
他们为了这个、为了这个……结果还是自家这边的教练骗了人家一下！
虽然自己这边也没吃什么亏，但学员都有自己这边受了一万点暴击的感觉。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默默的转过了身，董教练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地方不对。
一直到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董教练才反应过来。
一高武道部的伙食是相当好的，这个相当好体现在他们有自己的食堂。
一高的食堂本就是有名的。
学校越好，获得的资源越多，在汴东市的一干学校里，一高的食堂本来就是最好的，武道部的食堂呢，更是好中之好，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什么五星级酒店，和他们比，也就那么回事吧。
说起来武道部的一干学员也是吃惯了的，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着可口的饭菜，心情就好很多，再想想他们教练呢，虽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不容易，也是……不容易的！要把一个天才的信息高速对手，他们教练心中不知道多难受呢！
这么想着，勾甫等人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正当他们想着怎么同董教练说说话的时候，那边董教练一拍大腿：“这小子，原来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勾甫等人怔怔的看着他，董教练道：“他想学音乐，就让他学啊！学音乐和练武又不矛盾！”
说完，董教练就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匆匆的和自己的助理留了一句话，就向外走去。
只留下勾甫一干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才有人道：“咱们教练，是又去找人家了吗？”
“……应该是吧。”
“他能找过来吗？”
众人耸耸肩，然后该喝酸奶喝酸奶，该吃鹿肉吃鹿肉，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道：“他的对手是杨争。”
一句话结束话题，勾甫瞪着眼：“杨争又怎么了？杨争……好好吃饭，我就不信咱们练不过她！”
嗯，不提一高武道部这边的鸡血，那边董教练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陈洁冰家里。
他倒也没有完全骗二十五中的教练，他的确是不清楚陈洁冰家在什么地方，但这个不清楚只限于不清楚在大杂院的哪一门哪一户，至于是哪个大杂院，他倒是知道的。
走过去一问……甚至都不用问，就知道了——二十五中的教练正在那敲门呢。
看到他，二十五中的教练可以说眼都红了，指着他就在哆嗦，不等他开口，董教练就道：“你怎么找来的，我就怎么找来的。”
二十五中的教练咬牙切齿：“你能不能要点脸！”
董教练一笑，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房间昏暗，一进去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混杂了潮湿、沉闷以及药气。
两个教练努力了一下，这才没有立刻退出，当然，也是陈洁冰很快发现了他们的缘故。
“小陈啊……”董教练仗着老关系，先打招呼，那边二十五中的教练立刻跟上，“不管一高给你什么标准，我们二十五中都能翻倍！”
董教练瞪眼，二十五中教练不为所动，作为一个万年老二而又想争第一的学校，就是有这样的魄力！
董教练顾不上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上次是我误会了，我又回去想了下，你想学音乐，可以啊！很好啊，你不仅能同杨争学，还能在咱们学校学，我没同你说吧，咱们学校还有很好的音乐老师啊，拿过荷花奖的。”
“我们学校也有！”二十五中的教练道，“也有音乐很好的老师。”
董教练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一高和二十五中……汴东人都知道要怎么选择。
“真的很对不起董教练。”陈洁冰不知道二十五中的教练，只是对着董教练开口。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小陈啊，我给你说学音乐和练武道，那是不矛盾冲突的！你完全可以两个都干了！而且，你不是要同杨争学吗？我给你说，杨争很快，也会同我一起训练的！真的，不骗你。年年省赛都是我带队，今年，也不好有什么意外。”
“我也会参加！”二十五中的教练努力的找着存在感。
陈洁冰看着他们，很有点感动，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肯定过，所以，他先冲他们鞠了一躬，然后道：“真的，非常感谢。”
“不是，小陈，你有什么问题你说啊，别光忙着拒绝。”
董教练道，二十五中的教练也在旁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一声呻、吟陈洁冰脸色一变，连忙道：“对不起，两位教练，我要先进去看看。”
他说着，转身就进了屋，他一离开，董教练就低声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这个热闹，还是你同我说的。”
“你知道他的天赋到底在什么地方？”
“都被你说成天才的人了，再不好也没什么不好的。”其实早先董教练来找他交换信息的时候，他想的是，好像也没什么好亏的。虽然杨争的情况算是他们这边试验出来的，可大半资料都公开着，当然，对战的真实感觉也很宝贵，但如果一高实力够，那么牺牲一两个队员也能换来这样的资料，反而不如换来早先董教练吞吞吐吐隐瞒的那些事。
而在董教练告诉他关于陈洁冰的一些事后，他还以为自己又上当了，后来是抱着找找看的心思才会去找，也没怎么费心去找，更多的，还是为了找董教练理论。
谁知道董教练真能说出这么一个地方——有大概的地方，再有一些特征，其实是很方便的，特别是他还有二十五中教练的招牌，到社区那里，人家恨不得没这个人也找这么个人出来。
来到这里，他也有些犹豫。
不是嫌贫爱富，而是……武道修炼，也是需要物质基础的，虽然真的天才他们二十五中完全可以给予足够的保障，可如果没那么天才呢？
而当董教练也追过来的时候，他就没有怀疑了！
董教练正要说什么，里面就传来一个哭泣声，女人的哭泣声，声音竟然有一种媚意：“我是不是错了，阿冰？”
“没有。”
“没有吗？那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那不是你的错，妈妈。”
“不是吗？”
“不是！他不要你，是他的错，不是你的，妈妈！”
对话从屋内传来，董教练和二十五中的教练互看一眼，二十五中的教练挑了下眉，压低了声音：“这情况……你知道吗？”
董教练摇了摇头，他正要说什么，突然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有些熟悉，可他一时又实在想不出来。
他正要细品，那个感觉忽然又消失了，屋内又传来一个声音：“阿冰，你怎么在这里，没去上学？”
“今天学校放假。”
“放假吗？”
“是的。”
“放假啊，那你好好休息，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我已经吃过了，妈妈，你先休息吧。”
“你真的吃过了？”
“是的，妈妈。”
这一句说完，屋内就再没有声音传来，过了片刻，陈洁冰从里面走出来，董教练正要说什么，陈洁冰已经先开口：“让您见笑了。”
董教练叹了口气：“哪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你也真不容易。你想早点进入社会完全没有错，这样，我同学校说一声……”
“刚才没有告诉您，我已经是十五中的学生了。”
董教练一怔，那边二十五中的教练表情也是一变，不过很快两人就反应了过来，然后异口同声道：“杨争？”
陈洁冰点点头。
董教练的嘴张了张，又张了张，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话没说完，陈洁冰就摇了摇头。
董教练的那个心啊！
但陈洁冰虽然一直都对他很有礼貌，可态度却是坚定的，最后他也只有道：“那我，也不勉强你了……不过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随时。”
“谢谢您。”
陈洁冰再次对他鞠躬。
两个教练走了出来，临出门的时候，他们恍惚又听到了里面的□□。
“真可惜啊……”仿佛是故意要让他更不舒服似的，二十五中的教练摇着头感叹，“有天分也就罢了，人品还这么好。这放在门派里，也是上等的苗子了。“
“你能不能不说话了！”
二十五中的教练一笑，心情总算舒畅了几分，而那边董教练更郁闷了。
陈洁冰令他郁闷，杨争令他痛恨，而与此同时，他心中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走到路口，他同二十五中的教练的分开，他来到自己的车子旁，一个骑自行车的女人从他身边过去。
那女人看不太清楚年龄，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戴了一顶亚麻色的毛线帽，蓦地，董教练就觉得心中一抽，那被封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记忆翻滚了上来。
那时候他多大呢？十六？十七？
青春年少，意气勃发，又是武者，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很多女生喜欢他，他却不是太在意，因为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目光就被一个不是那么起眼的女生吸引，那女孩也说不上多么漂亮，也没有什么出色的才艺。但笑声明媚，哪怕是冬天，也会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感觉。
他开始渴望见到那个女孩，开始想到她就有一种世界都不一样的感觉。
终于有一天，他表白了，他觉得一定没问题的，他前途大好，他有那么多人喜欢，那女孩又怎么会不喜欢他？
但，的确是。
在听到他表白后，那女孩先是一愣，然后就很不好意思，再之后，就是拒绝。
他没被拒绝过——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表白过，突然被拒绝，完全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回过神后，那女孩已经离开了。
他沉寂了两天，然后越想越不甘心，又一次把那女孩找了出来：“是……有男朋友了吗？”
“啊，并不是。”
“那……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拒绝我？”他又说了一遍，女孩想了想，摇摇头，“也说不清楚，应该……就是……不那么喜欢吧，对不起！”
这是什么答案！凭什么不喜欢他！他当时满心愤懑，并想，早晚有一天这女孩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但后来，渐渐也忘了。
他很有天分，上了很好的大学，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虽然一直没有突破到先天……可没有突破的实在太多了。
如果说做武者，还是努力就可以的，那先天，真的需要很好的天赋。
后天高阶也让他找了份很好的工作，取得了蛮不错的社会地位。
那个女孩，也就是那么偶尔想起，极其偶尔，而且，已经很多年没有想到过了。
想起来，大概也就是，啊！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有可惜，想着要是能和那女孩结婚就好了……或者哪怕恋爱一场呢？那种羞涩的懵懂的，想起来就又酸涩又期待的心情……真的没有再有过了。
不是他不爱自己的妻子，不是他不爱自己的家庭。
他也是和自己喜欢的女人结的婚，婚后，也很努力的做到了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但是，好像同那种感觉……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因为心知肚明有差异，所以一直不去想。
而在今天，突然就冒出来了，而且，很有一种当年的冲动——你凭什么不爱我？
“好古怪。”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怎么会突然的就想到这个了？是被一个类似的女孩勾的？好像也不是，在见到那个骑自行车的女孩之前，好像就有了，在陈洁冰家里的时候……
但是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难道陈洁冰的妈妈……不，并不是，声音是不一样的。
那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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