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

《棠音》

第 103 章 (二一)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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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入中深,遍地混着血腥气的火焰,从炽烈渐渐烧成零星,焦糊的味道浮于地表,与外面升起的浓烟遥相呼应。

这双如猫妖一般竖起的瞳仁,将余守正拽入了回忆的深渊。十年前,就是这双可怖骇人的妖瞳,让他对李舟瑔最后一丝悲悯与原谅彻底破灭。恍惚间,他又看到温穆血喷不止的脖颈和渐渐溃散的瞳孔,还有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可怕画面——猫妖舔血!

这十年余守正每每噩梦缠身,李舟瑔那双竖起的瞳仁便会浮于眼前。梦中他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嗜血猫妖,张开凶狠的利爪和尖锐的獠牙,肆意癫狂地屠戮着无涯门人,温热的鲜血溅红洁白的皮毛……

“师兄……”李舟瑔诡异的笑声,将余守正从惊恐的回忆中拽出来。“莫要走神……”

“住口!”余守正怒火中烧,愤恨上头,破口大骂道:“你这孽障!竟还敢动用生息禁术!”

余守正登时将铁棍抡得更猛,恨不得一棍子敲碎了李舟瑔的天灵盖,但无论他挥得多卖力,那棍子却就是碰不到李舟瑔分毫。李舟瑔周身仿佛有一层厚实坚硬的无形盾罩,自那高高挑起的惊雨剑尖呈伞状而下,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与疯狂砸落的铁棍不停地碰撞冲击,发出阵阵激烈刺耳的巨响。

钟忆瓷观望着战局,心揪成了一团乱麻,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满地直跺脚。却听府外传来兵戈嘈乱声,她知道外面的战况必定更胶着,担心孟北宵顶不住!缄言使出吃奶的力气空了空药瓶,脸皱成包子,叹道:“这回真没了,姑爷你真是倒霉鬼附身!”

一晚上产出这么多伤兵,勤俭持家的三当家看着手里空荡荡的药瓶,心疼得滴血!

“无妨……”倒霉人士钟大爷摆了摆手,嘴角扯起一抹无力的微笑,“大丈夫无惧这点小伤……”

“闭嘴。”叶棠音直接上手撕开他破烂的衣衫,盯着那被剑气所伤的口子看了看,眉头越皱越紧。这厮内功强劲,在江湖排得上名号,却还是被那剑气划得遍体鳞伤。隔着衣衫看不出严重,待扒开瞧见内里,叶棠音心下一咯噔——那皮开肉绽的伤口卷着边还渗着血,更透着浓烈的杀戾之气,换作一般人只怕早就被扎透了!

夜里的风又冷又硬,刮过躯壳必吹得浑身又疼又冷直到麻木僵硬,可钟朔脸上偏还挂着一副安慰人的笑。叶棠音掌心聚起了一团内力,隔着衣衫缓缓抚上钟朔的伤口,又发觉这人此刻内力紊乱,恐怕是方才与更强悍的力量对抗时被打菜了,面上却装得一派云淡风轻,这份忍功一般人学不来。

“收起你的大白牙,笑得活像个二傻子。”叶棠音没好气地骂道。

钟朔:“……”

身上疼,心里委屈,嘴一抿,二傻子收起了大白牙,变成一个安安静静的美强惨。

“想不到李舟瑔竟这般厉害……”叶棠音眸光微紧,“生……息……生生而不息……”

陆皊嫣恨恨地叹道:“生息法这门邪功禁术,可叫人在短时间内,功力反复叠增,落到李舟瑔这等心存恶念者手中,便是江湖大祸!”

叶棠音握了握掌心,思忖道:“世间万物皆有弱点,只要能抓住……”

钟朔仿佛已经猜到她的想法,喉间微微一紧,慎重地问道:“你指的是李舟瑔的弱点,还是生息法的弱点?”

叶棠音挑眉瞪了他一眼,绕有深意地笑了笑,“有区别吗?生息法的破绽,就是李舟瑔的漏洞。李舟瑔的软肋,就是生息法的死穴。”

“可是……”钟朔欲言又止,斟酌片刻又道:“此招甚险,稍有不慎……”

“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叶棠音不屑地道:“既想保名,又想保命,却偏偏没有自保的能力。”

钟朔被怼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倒不是因为自己被揍得凄惨,而是因为……

他知道,她想利用的那个属于李舟瑔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说破了,又意味着什么。

“大哥,你们在说什么?”钟忆瓷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险招啊?险招若能取胜,就是绝招啊!”

叶棠音笑吟吟地看了看钟朔,“小瓷才是明白人。”

瞧见叶棠音嘴角那一抹哂笑,钟朔知道,她心里清楚他在顾忌着什么。

“弱点……”陆皊嫣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细节,“当年李舟瑔在无涯大开杀戒,一直喊着三个字——草不留!”

薛荀岐闻言道:“草不留是二十多年前臭名昭著的流寇团伙,他们每过一个村落,不仅要烧杀抢掠,竟还屠尽全村,一棵野草也不留,因而得了这么个诨号。二十五年前,元尘道长游历归来,恰遇上草不留作恶,便凭一己之力,铲除了这个祸害百姓的毒瘤。”

“那年掌门师叔除了草不留,还领回来一个孩子,便是李舟瑔。”陆皊嫣恨声道:“我师弟惨死于李舟瑔毒手,我师尊每每伤怀痛哭,就会关起来门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边哭边骂掌门师叔,当初就不该将那恶种带回无涯!”

“恶种……”叶棠音皱眉道:“李舟瑔并非被屠了村的遗孤,而是草不留匪寇的后代。”

陆皊嫣点头道:“门中弟子大都只知道,李舟瑔是掌门师叔捡回来的,却不知他其实是恶匪的后人。我也是无意间听到了师尊的哭诉,才知晓原来李舟瑔竟是天生的恶贼。”

陆皊嫣这番话,叶棠音听着分外刺耳,“没有谁是天生的恶贼,而是这辈子选了恶路。”

陆皊嫣一愣,愕然地看着叶棠音。

叶棠音哂笑道:“我不是在为李舟瑔脱罪,若水女侠不必如此看我,我杀李舟瑔的心,一点不比你们差。”

“大当家多虑,我没有别的意思。”陆皊嫣握剑道:“生息禁术能让李舟瑔功力大涨,可以一抵挡百众高手。大当家逼退了李舟瑔的刺客团,为我等争取到撤离的时间,足见高义仁勇!还请大当家救人救到底,送诸位速速撤离,我留下来为你们殿后。”

“不行!”薛峥断然拒绝,“我留下掩护你们,他要杀的是薛家人,没道理让诸位替薛家受难!”

叶棠音费解地挠着后脑勺,心说舍已为人这种大义之举,固然可歌可泣值得称颂,不过凡事都讲究量力而行,几位一个个伤成这副倒霉熊样,究竟是从哪里借来的自信,要逞强当英雄!

“我只知道,诸位再不跑,便自求死得痛快些。等孟北宵带着人攻进来,惊雨剑早将尔等七魂八魄吞干净喽!”叶棠音看了看钟朔,“你眼下还能打几个?”

钟朔掂量道:“不敌妖魔,不惧小鬼。”

这意思就是,打不过强的,还能打不过菜的吗!

“行吧。”叶棠音环望着烟熏火燎的血腥残局,缓缓蹲下,右手抓起一把土,眼睛紧紧盯向前方——

就在这时,却听砰的一声,那边铁棍横弹而来,紧接着铁棍的主人也被震飞!

叶棠音蹬地跃起,迅速将掌中之物扬向李舟瑔,疾射而来的土锥瞬间便扰乱了李舟瑔浑厚的气罩,逼得他不得不收剑自持,她趁机将余守正从惊雨剑的击杀下捞了回来,一把将其推向后方。

陆皊嫣弃剑上前,用未受伤的左手,截住了后撤的余守正,叔侄二人一并急退数尺远才勉强站稳,沉重的脚步在地面刻下深深的痕迹。而那铁棍已狠狠地扎进园子的景观墙壁中,扬起一片呛鼻的灰烟。陆皊嫣的手臂被那股强悍的后劲震得又痛又麻,余守正嘴角渗血面色惨白,似被打伤了脏腑,不停地咳嗽着。

寒风乍起,吹得衣袂缭乱。

看着剑刃上那残存的土渣,李舟瑔一双竖起的猫妖瞳仁微微震愕,再望向前方那扬土之人,不禁心下发寒……

那是!

那竟是——

“碧色……”李舟瑔紧了紧持剑的手,“碧眸……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仇人!”叶棠音的碧眸越来越湛亮,泛起斑斑妖异光芒,透着阵阵凛然寒意。

“仇人?”李舟瑔狐疑地挑眉,“莫非我们之间也有旧仇?不应该啊,这么美丽的一双眼睛,我怎么会忘记呢?”

叶棠音冷森森地盯着他,呵道:“五年前的二月初一,在东都刺史府,你犯下何种罪孽,你可以忘,但总有人清清楚楚地记着!”

“东都刺史府……郝家……”李舟瑔眉心一紧,若有所思道:“那几场命案都是你干的……”

此言一出,除却钟朔等知情者,其余人皆不由得一愣。

“这便奇怪了……”李舟瑔的眼梢微微一抽搐,语出惊人道:“刑部那群饭桶要抓的人是左锋臻昀……”

一句话,点到为止,意思却已不言而喻。

钟朔心下捏了把汗,可未等叶棠音回应,钟忆瓷却抢先呵道:“你这妖人胡说什么!合该撕烂你的破嘴!叫你胡咧咧!瞎哔哔!”

李舟瑔却并未恼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无论你是谁,你想怎么样?你这招万象掌虽有一定威力,但离成熟却还差些火候呢。”

叶棠音虚目道:“这一招,足以拖到鸡鸣破晓。”

当天光照进人间,恶鬼便无处遁形。

“你站出来给身后那帮废物挡刀子,这份仁义叫人钦佩。”李舟瑔自知这一次的杀戮计划即将告吹,因为只要她能够撑到天亮,他也就不敢再下杀手,毕竟在皇城脚下挥刀子总归有所顾忌,能动手的时间已所剩无几,必须利索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可面对叶棠音这个棘手的刺头,李舟瑔非但没有强烈的杀意,反而还多了几分惜才之情,毕竟拥有一双异瞳实在难得。

他盯着叶棠音的眉眼细细打量,“你与圣雪宫上任教王望舒,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渊源?”

“说有关系也没关系,说没渊源也有渊源,这种事说不清楚。即便我说了,你就会信吗?”叶棠音攥了攥右掌,心道总不能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她对望舒之死有摘不净撇不掉的功劳。她方才使的那一招并非万象掌,而是汲取了不虞一点皮毛本事,同时借由飞花夺命之技演化而来,可化天地之气为无形利刃。

叶京蓉也算出身天山,功夫上沾着几许望舒的影子不足为奇。然而,不虞那点子不经常拿出手的狠招,究竟师承何处,叶棠音却从未听他提起过,直到他自爆还有一个令江湖宗师也闻之色变的师父。叶棠音不禁琢磨,李舟瑔有此一问,莫非鬼医柏夷桑与教王望舒,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李舟瑔忽地收敛笑意,阴沉地盯着叶棠音,“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讨债的!”叶棠音右掌心聚起一团真气,卷起一地尘烟倏然攻去。

转瞬间,那双诡异湛亮的碧眸掠至李舟瑔面前,与他竖起的猫妖瞳仁对视。一股浓重的杀气,就在电光火石的碰撞中迸发。

李舟瑔挑剑而起,再次将浑厚的真气凝于剑尖。然而这回未等他的钟罩完全形成,叶棠音手上混着尘土的气剑,已经见缝插针般地刺了进去。狠疾转动的旋风,彻底将他以真气作屏盾的企图搅碎。两股霸道气劲对冲交织成一股,就像两头猛兽在一刻不停地较劲斗狠,但凡谁先示弱,就会被对方一口吞灭。

你来我往数个回合后,李舟瑔便彻底放弃立钟罩为盾的念头,因为他明白对面永远会再加一寸力道,压着打碎他无形的屏障。他竖起的瞳仁竟越发尖细,舔着脸不怀好意地笑道:“瞧你年纪轻轻,一身功夫却俏得紧,倒是一颗倔强的小辣椒。”

正欲带领众人撤退的钟朔,一听这猫妖开荤腔调戏自己媳妇,勃然怒火顿时不打一处来,若非陆皊嫣理智拦着,这货便要抄家伙重新杀过去,哪怕全身再挂一遍彩,也非得教训教训李舟瑔那个王八羔子!

陆皊嫣知道叶棠音这是在舍命为他们争取撤离的时间,将薛锦珍扛在肩上,道:“师兄,我们先将人护送出去,再回来诛杀李贼!”

钟朔咬咬牙,到底还是摸到墙根下,当先翻出去清路。

缄言将刀盒结结实实地绑在钟忆瓷身上,背起铭锋跟在后面翻了出去。薛荀岐背着薛放,薛峥架起梨雨,也先后跳过围墙翻出府。陆皊嫣叮嘱此刻只能跑不能打的钟忆瓷跟紧她,正准备攀墙而过,却瞧见守正道长竟站在原地不动。

“师叔!”陆皊嫣喊了他一声,但余守正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于战局,根本就没搭理她。

光影下,陆皊嫣看不清师叔的神色,可一股复杂的警觉感却涌上心头,总觉得师叔观战的眼神别有深意……

“皊嫣姐!”钟忆瓷连忙提醒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守正道长再不济也比我们抗揍!”

这话若是叫余守正听见,必得赏她一串脑瓜崩。不过话糙理不糙,陆皊嫣看了两眼之后,未在耽搁,也翻出围墙。

岂料,钟忆瓷喊别人走喊得欢实,轮到她自己却脚下转弯拐回来,不准备走了!

“嘿嘿!活门规!”钟忆瓷扑棱着两只胳膊,屁颠屁颠地跑到余守正身边,将沉浸在思索中的守正道长拽了出来。

余守正强忍着咳嗽,皱眉看了她一眼,知道钟家这个女娃一贯地泼皮,可这会子却没闲心再训诫她了,连忙斥道:“赶快离开!”

“我可不能扔下我嫂嫂!”这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她不想立马出去,出去肯定能见着孟北宵。她接下倒霉亲爹的任命时,向孟北宵好一番炫耀,眼下自己被人打成这副熊样,叫孟北宵瞧见还不笑掉大牙,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等到天亮外面彻底消停,悄悄溜回长安镖局,怎么着也不能给那位闲出屁的郡王爷贡献谈资与笑料!“您还好意思轰我,您不是也没走呢嘛!”

“我和你不一样,我生是无涯门的人,死是无涯门的鬼,没道理自己贪生,却将清理门户的责任留给外人。”余守正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无涯门的叛徒,须由无涯门人处置!”

钟忆瓷瞧了一眼余守正衣襟上的血污,心说即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奈何虎落平阳还遭犬欺,老家伙这会子较什么劲,该自知的时候不自知!虽说您是天道榜上排第九的高手,但眼下就您这一身伤,比她这个无名小卒轻不了多少,今日要没有“外人”顶上前,您怕是没命活着回无涯门,死在这里还得劳烦别人给抬回去!

当然即便她心里再怎么不忿不爽,也只敢在心里犯嘀咕,要是真骂出声来,倒霉亲爹和亲哥,还不得将她这颗小脑袋瓜弹成大寿桃!

“道长此言差矣!”钟忆瓷义正言辞地纠正道:“皊嫣姐方才说了,叶大当家是我兄长的未婚妻,也算半个无涯门人!”

余守正却沉眸盯着前方,肃声道:“恐怕无涯收不起这半个门人呐……”

钟忆瓷一头雾水,刚想张嘴再问,却被老前辈严肃的眼神吓得一愣——那眼神中满是警觉与忌惮,甚至竟还有几分令人诧然的敬畏!

她见过这种眼神,上次魔尊千宁现身英雄大会,无数江湖人便是用这种眼神来看待他的。

而这老前辈却用同样的眼神看着……

钟忆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怎地这回自己脑瓜子突然就转了,老前辈看的人或许是李舟瑔,又或许是——

她目不转睛地望过去,心头跟着莫名一揪,这股子慌张悸乱的滋味,比被裹成了粽子还叫她窒息,“那……那是……”

钟忆瓷喉咙一紧,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嘴。

余守正眉心深锁,“你也瞧见了,异象必有妖。”

那厢边,叶棠音碧眸渐深,面颊微微泛红,抖了抖微颤的右手,冷湛湛地盯着李舟瑔。“有一点,你得记住,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

李舟瑔微微蹙眉,不由自主地握紧惊雨剑,“竟然不是万象掌……”

尽管她出招路数颇为形似,但近身对攻后,李舟瑔还是察觉到,她使的并非是正宗承于天山圣雪宫的万象掌,微妙变化与毫厘之差,或许瞒得过常人,却骗不过真正的高手。可如果不是万象掌,又是什么样的武功,竟和魔教秘技如此相像?这其中必有撇不清剪不断的联系!

李舟瑔对叶棠音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已然胜过杀心。

叶棠音可是本着有仇必报的原则立身行走于江湖的,出招稳准狠才是对待劲敌的态度,步若游龙,身如鬼影,眨眼又攻至李舟瑔面前。这次他却恍惚瞧见一道碧色锋芒一闪而过,刮起一阵寒意,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如堕深渊,瞬间品尝到了死亡的窒息。

李舟瑔下意识挥剑抵挡,以攻为守,然而叶棠音身形游动变换之快,却叫他屡刺不中,几招走下,徒劳狼狈。对攻再次陷入胶着之中,出招却比之前狠疾果断,恨不能一下戳中对方的生死命门,但谁也不能真正地压到对手,做到一击制胜。热血汹涌上头,冷汗汩汩流下,叶棠音咬紧牙关,竟主动发起进攻,灵蛇般的身影迅捷如疾风,迫使李舟瑔出剑更快。

越快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李舟瑔大为警惕,同时也分外惊骇,不仅因为叶棠音是为数不多的,能与他持久抗衡,甚至斗得他狼狈慌乱之人,更是因为看到了此刻她握于掌中的那件兵刃——

碧玉埋铁骨,温冷两重天,精细如玩物,开合尽杀戾!这样一把美轮美奂的精妙宝扇,在她手中化为杀伐取予的武器,在惊雨剑摧枯拉朽的进攻下仍不露败相。

却听砰砰几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双方气劲震碎园子里的假山石!

飞沙迷了眼睛,腥气钻进鼻尖,血滴滴答答落下,打在低吟的铁器上,发出了轻微的闷响……

李舟瑔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挑落的剑和被挑断的手,神情狰狞道:“不!不可能!”

愕然傻眼的还有钟忆瓷,惊骇得连舌头都僵硬了,“赢……了……”

一个不小心咬破了舌头,灼痛感与血腥味让她瞬间清醒。但不知为何,她不敢看向胜利者。

确切地说,没有真正的胜利者。

那挑落惊雨剑的兵刃也呈着血,追溯着望过去,握着它的手鲜血淋漓,染红了碧色的扇面。莹碧交织着殷红,勾勒出妖冶的光芒,将那宝扇映衬得愈发惑人心神,和它的主人一样如妖似仙,叫人畏羡而莫敢相视。

钟忆瓷下意识往余守正身边躲,喉间微咽,舌头打了结扣似的结巴道:“道……道长……那……那是……”

“美人点绛唇,化碧定风波……”余守正目光幽深复杂,“原来已经一百年了……”

钟忆瓷困惑地瞪眼,“一百年?”

“百年光阴,匆匆而过,魔刃化碧,已择新主。”余守正沉沉叹息道:“这江湖怕是又要重换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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