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法桐恋人

《又见法桐恋人》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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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跑进胡同的樊素,却是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依旧慢吞吞的晃荡在回家的路上,家很近可是她不想回去,摸着自己脖子里挂的钥匙,知道大病初愈的外婆肯定还是在邻居家打麻将,而她要回到的家中,仍旧是她自己,所以她就喜欢这么无所事事的晃在路上,直到家就在眼前,避无可避的时候,才会叹口气将钥匙从衣服里掏出,插进已经生锈的钥匙孔里。

这是套很旧的单位房,位于三层家属楼的二楼,进门就是一个狭长的过道,平日里被当作客厅来使用,地面还是老式的水泥地,但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变得斑驳不平,屋子里仅有的几件家具是松木打制的,樊素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年做的家具,原本淡黄色的松木变成了深黄色,倒是觉得比原本的颜色显得稳重漂亮的多。再往里是一南一北两间卧室,外婆年纪大有风湿病,自然是在朝南的那间,樊素很少进去,只知道那屋子里常年飘着淡淡的银耳霜跟风油精混合的味道,房间里的大衣柜跟床也是松木的,同样被时间染成了好看的深黄,床上也是格外整洁,还是外婆在纺织厂上班时候发的枕巾,一直铺在枕头上,同样的花型她发了许多,所以总像是从未更换过一样,小时候的樊素连去到小朋友家里玩耍,看到那本市畅销的同款枕巾,也会一下联想到外婆的床,那张床似乎自己还年幼的时候,外婆会在炎热的夏天,铺上麻将块的竹席,一手摇着蒲扇哄自己入睡,可是自己上学后就再也没有了这样的待遇,朝北的房间自然是她的,屋子里的家具是她跟外婆分床睡的时候,母亲特地请了假回来帮她重新买的家具布置的,都是当时流行的板材家具,清一色的刷成乳白色,只记得家具刚拉回来的时候,樊素还是很喜欢的,一张对小小的她来说很大的床,一张连着书柜的书桌,还有一个两门的衣柜,新家具的乳白色在房间里显得干净漂亮,而外婆轻轻摇着一柄竹骨扇在屋子里转悠一圈后,淡淡的说:“这种板材就是好看而已,一点都不耐用。”

母亲听完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年幼的樊素有些替母亲抱不平,她不明白外婆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小小的她自记事开始,外婆对母亲的态度都是冷冷的,以至于她数次想要为母亲打抱不平,而母亲总是很严厉的制止她不许这样对外婆,直到后来,樊素也渐渐习惯了她们的相处方式,反正外婆除了对麻将热心,对谁都是冷淡,同样也包括她。

这个性情冷淡的老太太,就算年龄已经足够大了,但看上去还是给人美人迟暮感觉,她的皮肤同样白皙,五官精致,一副好相貌遗传给了女儿樊月如还有外孙女樊素,她这一生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每每想起女儿的所作所为都让她由衷的生出恨意,原本相貌好又读了大学的女儿却不听父母规劝,非要作践自己的人生,让她怎么能不痛恨,而樊素这孩子又是同女儿一样的相貌跟性情,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重复她的老路呢?所以每次看到女儿,包括跟女儿越来越像的外孙女,她都不愿多说一句话。

母亲对樊素来说,就是月份牌上的红数字,自幼就被寄养在外婆家里,在同龄人都没有时间概念的时候,她就每天一早养出了必修课就是撕掉月份牌上代表昨天的绿色数字,只是为了早早见到月底的两张与众不同的红色数字,那就意味着在外地工作的父母会回来看她。

看到月份牌变成红色的时候,如果那天是周末,樊素一定会大早就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早早守在胡同口,母亲通常要坐几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到家,无聊的樊素就会蹲在法桐树下看蚂蚁搬家,就算是有小朋友唤她去做游戏她也不肯,只是痴痴的在树下等着。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天热的时候是一袭碎花连衣裙,天冷的时候则变成了挺阔的呢子大衣,还有斜搭在衣服上的大围巾。看到樊素,她会小跑几步过来,带笑的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儿,而这双温柔的眼睛同样遗传自外婆又给了她,来到樊素面前,首先扑面而来的就是她身上好闻的雪花膏的味道,樊素总会贪婪的多闻几下。

然后再被妈妈牵着手回家,看到母女俩进门,外婆都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转身就去了邻居家打麻将,就连母亲做好饭,吩咐她喊外婆回家吃饭时候,外婆也只是在牌桌上盯着麻将头也不抬冷冷的说:“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吃完午饭后,母亲会给她梳个好看的发型,带她到离家不远的公园里去,那里面有一汪小小的湖,天气好的时候,她就会买了汽水带着樊素在湖面划船。

太阳下山后就算妈妈回去的时间,她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要坐晚班车五个小时赶回去。每次樊素都是眼巴巴的盯着门口要离开的妈妈,开始她总是哭闹的,被外婆一把抱回屋里,后来外婆抱不动她了,她也就不再哭了。

直到母亲生下弟弟周一鸣后,回来的日子就更少了,到后来就是跟她父亲一样,只在逢年过节特殊的日子才回来。

很小时候父亲周建岭会跟母亲一起回来看她,父亲是个有些严肃的中年男人,每次他来,从不跟她亲昵,只是一本正经的询问她最近可又读了什么书,认了什么字,在那个时候的樊素,比课堂考试还要紧张,而一向不苟言笑的外婆,看到她父亲回家倒是比往日里亲切的多,后来父亲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现在变成了特殊节日才会回来。

樊素曾经偷偷问过妈妈,为什么她要跟妈妈姓樊而不是跟爸爸姓周?妈妈顿了顿说她同父亲商量好,婚后要有一儿一女,女儿就随了妈妈姓,男孩就随了爸爸姓。

年幼的樊素只是懵懵懂懂的点头,后来上学填家庭情况调查表时候,她父亲一栏填了周建岭,小朋友们嘲笑她是爸爸不要才跟了妈妈姓。

她委屈的跑回家跟外婆哭诉,外婆只是不耐烦的说晚饭在锅里,自己拿出来吃了,好好做作业,就反锁了门去赶麻将场。

写完作业吃了饭,樊素在昏黄的灯光下数着月份牌上妈妈回家的日期,她已经隔了三个月不曾回来看她,只是月底寄了生活费来时候回打电话给她嘱咐她要听外婆的话。

屋子里的大座钟当当当的敲了九下,外婆还没有回来,樊素有些害怕,她把被窝铺好,又抱了床被子放在窗边铺好,躺在被窝里手中紧紧抓着妈妈在生日时候送她的玉坠,仿佛是妈妈着她一样胡思乱想好久才睡去。

而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因为独自一人在家而害怕,只是觉得孤独,在这样的夜晚,她在写完作业后去了卫生间刷牙洗脸,对着镜子看自己白皙的皮肤跟眼睛和她的母亲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的,只是她的鼻子比母亲的要挺拔,不像母亲般小巧,也不像自己的父亲,周建岭的五官是粗犷的,自己的弟弟一鸣跟父亲一模一样,而自己却一点都不像他,怨不得他一直喜欢弟弟却从不跟她亲近,樊素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叹口气洗去脸上的香皂泡沫。

关灯躺在床上时候,她手里还像小时候那样摩挲着那玉坠,一边扭头看着窗外高大的法桐树,明亮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房间里投向斑驳的树影,莫名的让她就有了既亲切又安全的感觉,在这感觉里她便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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