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算算时辰，顾舒窈悄悄换上了行头，熟门熟路的潜出王府,一路朝着永乐坊而去。
此番她前来长安探查铁器流入突厥之事，奈何经过数次探查,只能排除掉明面上的一等锻造师们，不得已，她需将事情上报给不良帅。
永乐坊永乐司，一处不起眼的房舍，据说是前朝永乐公主废弃的别院，因圣人仁慈，故保留了公主旧居，并未擅动。
实则此处乃长安不良人接头所在。
不良人下设十三司,各司皆由左右执指统帅,二十六执指皆受不良帅直接统管。十三司行驶行使缉盗、平叛、监察等多项职能,必要时亮明身份可让官府协同办案。
但十三司里唯有一司更为特殊,名为绣罗司，乃是因此司众人官服皆是一身锦绣罗衣，十分华丽耀眼而得名。此司只有九人,全部直接听命于不良帅,所接任务皆是机密，据说大部分都是圣人直接下命。
普通不良人的活动范围都是在大夏之内。但绣罗司的九个人不仅可以在大夏境内出入无禁令,还能够越过大夏边境，直入与大夏相邻众地,必要时可调遣边境守军与之配合，若发现守军之将有叛逆之心，五品之下,无论文武，皆可先斩后奏。
“什么绣罗司，我怀疑当年不良帅是想叫修罗司，结果刻匾额的人听岔了，就成了绣罗司。就咱们历任不良帅的那水平，他们能想得出锦绣罗衣这份儿上来？”
永乐司内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石，语气轻佻的念念叨叨，见到顾舒窈来笑道，“哟，这不是咱们司的小头牌么，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啦？”
能入绣罗司的都是伪装高手，顾舒窈也不例外，她的声音低沉暗哑，听上去像是历经风霜的妇人，此刻见着同僚，也十分热络的打招呼：“四四，你还活着啊。”
“老子迟早要换个编号！这个编号太不吉利了。”被称呼为四四的轻佻男人气的发抖，“你一个排最后的，对师兄一点都不恭敬。”
“我编号比你好听。”排行第九的顾舒窈无比嘚瑟。
小四：“敢不敢跟我打一架。”
顾舒窈：“编号比你好听，为什么要打一架。”
小四：“你能换个新鲜的说法么？成天拿编号说事！”
顾舒窈：“你没有，你嫉妒。”
小四：“……”啊啊啊啊啊啊，这个小九到底是老大从哪儿捡回来的，要不是永乐司内不许斗殴，他绝对要打死她！！
二人正说话，突然间都安静下来。一只乌鸦飞到庭院中，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
突然庭院中的门开，全身裹着黑布一个看不出性别的人出，乌鸦立刻飞在他的肩头。
小四微微一礼：“参见不良帅。”
不良帅的声音也分辨不出他的性别，不徐不疾：“四，你所禀告之事我已知晓，你先按兵不动，回去吧。”
小四耸耸肩，麻溜走了。
此刻庭院中只剩下顾舒窈与不良帅两人。
不良帅微叹：“没想到你居然来长安了。”
顾舒窈彻底抛开所有平日里所有的伪装，笑嘻嘻道：“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来你的老巢，还是活着来的，永乐司看起来不错嘛，地盘够大，够气派，也够隐蔽。”
“嗯……就……还不错？都是圣人赐下的。”不良帅也没注意过自己的办公场所，随着顾舒窈那语气，也跟着四处打量了一眼。
“得了，我还是找你帮个忙。”顾舒窈懒得跟他废话，“有人将铁器从幽州流入到突厥。虽然我暂时还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以你跟咱们圣明无比，明察秋毫的圣人的关系，你得帮我证明，此事与幽州刺史府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哈。”
不良帅无语道：“圣人不在这里，你不用拍马屁。”
顾舒窈：“我这是发自肺腑的夸赞。”
不良帅：“……”他当初为什么就答应了这个不要脸的进绣罗司了呢。
不良帅：“你想要暗中锻造大师的名单，这点不成，圣人再信绣罗司也不会给的。”
顾舒窈：“他心眼可真小。”
不良帅：“我会将你这句话转告给圣人。”
顾舒窈：“艹！”
不良帅：“……”这女人刚才是骂人了对吧，对吧？！
顾舒窈：“那你说要怎么办？我这些日子明察暗访，流入突厥的虽然大部分是普通铁器，但还有将近两成是一等货。积少成多，他们草原的马本就比我们厉害，若是让他们优秀的骑士人手拿一柄钢刀，我们的将士根本挡不住。”
不良帅：“说到底流入突厥的铁器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与每年私盐贩子贩去的盐差不多。此事屡禁不止，只要没有闹太大，圣人是不会太担忧的。”
顾舒窈：“那我不用查了？”正好交差省事，她可以彻底享受自己在长安的假期。
不良帅：“查还是要查的。这里有条线索你跟进下。”说罢，将一颗弹丸到顾舒窈跟前。
顾舒窈打开，见里面写着一个人名：骆佳宁。
“什么意思？”顾舒窈蹙眉。
不良帅道：“骆佳宁乃将作大匠嫡女，无论是突厥人还是高句丽人，都有可能通过她来威胁将作大匠。若突然大张旗鼓的去保护她，会暴露我们查到了铁器之事，打草惊蛇。我们只能在暗中看护，但仍会有疏漏，以你的身份，接近她轻而易举，正好可以从旁保护。这是其一。”
顾舒窈：“其二呢？”
不良帅：“她的锻造技术比起兄长骆修远，丝毫不逊色。因是女子，又藏于闺阁，所以外人并没有对她太过关注。”
顾舒窈：“她是暗中的锻造大师？”
不良帅摇头：“她只是擅长此道而已，并非暗中人。你与她相处时有些不懂的不妨问问她，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线索。”
顾舒窈兴致恹恹：“知道了。还有事吗。”说完，正要转身离去，不良帅连喊她留步，“此番你除了要保护好骆佳宁，还要从旁观察她的一言一行，和谁相处，性格如何，均要记录下来。”
顾舒窈嗯了一声：“这个要求你不觉得有点过分了吗？我是在查铁器案，她和铁器案有点联系，我保护她没问题，为什么还要分析她的性格和交友？”
不良帅也明白这个命令很扯，但上面这样吩咐了，他也只好道：“你听命就是！”皇家的事哪里能随便透露呢。
“切。”顾舒窈不屑道，“无非是圣人挑儿媳罢了，得，我拿着一份不良人的俸禄还要兼职干一下礼部的差事。”
不良帅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顾舒窈：“前阵子太子特地去将作监跟骆修远套关系呢，我就在现场看着在。”
不良帅：“……”这个女人性子太野了，以至于让他忘记她的真实身份四品高官之女。
好不容易将顾舒窈打发走，不良帅觉得自己又老了好几岁。如果时间能倒流，当年他就算死在突厥境内，也不会答应让这个疯女人入不良人。顾刺史啊，你可知晓你闺女这么能耐么，上次你入京述职时，圣人见你欲言又止，圣人也难啊……
顾舒窈回到王府，第二天一早就去找沈清宴。
“表妹你又想去白马书院了？”沈清宴诧异问道。
顾舒窈点头：“我昨晚上想了想，大哥来长安是来办正事的，云弟也每日在国子监上学，表哥你也忙，就我一个人闲在府里无所事事，还不如像表哥说的那样去书院念书。”
沈清宴瞬间兴奋，他可以获得接送表妹上学下学的特权了？
八戒:王爷你清醒点，表妹上学时你早就去礼部了，你俩的时辰不是一起的。
沈清宴：“本王不管，反正本王能接到表妹下学，表妹从来去过书院，本王一定要亲自领着表妹去！”
八戒：……这股莫名其妙的父爱是怎么回事？
顾舒窈内心长叹，骆佳宁在白马书院女院念书，听说是个性子极为害羞，又喜静的小姑娘，要怎么接近她呢，愁啊……
沈清宴：“表妹，去白马书院的事就包在表哥身上了，你就等好消息吧。”
看着沈清宴这一脸高兴的模样，顾舒窈感官十分复杂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哪怕不是自己上学都这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老父亲看见闺女肯上进发出的喜悦bushi
晚上18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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