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茶则无徒

《人至茶则无徒》

第 65 章 占了魁星仙尊的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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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倾压了压壶,给自个儿斟了一杯茶。

不确定地问道:“师尊是觉得,宫人给的生面粉、糜肉跟土豆,都不是巧合吗?”

谢君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早应该想到,应该跟公主有关系。”谢君山一面说,一面习惯性地屈起手指扣了扣茶席。

但那个时候,谢君山提前把她跟公主之间的彼岸架好,筑起高墙,摆出愤恨的果……

痛恨一切有可能的好意与怜悯。

那时的谢君山,并不愿拨开眼前那点儿尚不算压境的贫瘠云雾。

……

夜倾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只言片语的过往里,窥见了曾经的自己——

夜倾止不住地心头一颤。

他对谢君山的认知,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就跟谢君山当年对公主的误解一样?

——所持者重,故步自封……深陷抱屈怨恨里,久久难以自拔。

“唉。”

谢君山不轻不重地叹息了一声,把夜倾的神给扯回来了。

“夜倾,我觉得恐怕不止是包子茶水这些照……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完成做到的。我在想,沁水应该也是她的授意。”

夜倾心里闪现一个念头,他想了想,又把念头给吞了回去。

谢君山静静看向夜倾的眼睛,极难得的目光不避。

像是知道了对方吞下去的疑问是什么,一字一顿解释道:“沁水剑是我后来取的名字,因为……公主的名号便是沁水。”

这些,都不过是谢君山后面平静下来的诸多猜测。

只是,等谢君山真的放下,想去查证这些时,却再没有机会跟沁水公主面对面交流了。

没有人知道沁水公主去了哪里。

——谢君山再也找不到她了。

想到这儿,一阵寒意从脊背直冲向谢君山的脑门心。

谢君山不受控制地发抖。

藏在衣袖中的沁水不安地动了动,像是想极力安抚它的主人。

为什么要自揭伤疤?!

就算坦诚,也没必要坦诚到这一步啊?!

谢君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众人趋之如骛的事,她永不热心。但也是头一遭,主动向人提起那些对自己来说也陌生犯忌的话题。

她从来不是没有防备心的人。

明明即使什么都说了,过往也不可能重新来一遍,她谢君山也更不可能手脚簇新地重新活一遭。

夜倾的神情,望之也是一派凝重肃然。

谢君山不动声色地摁了摁袍袖,努力找了一个直白明快的话题——

想缓和缓和气氛。

“不过,我后来发现……小时候,我为了混饭吃在练武场待了几年,倒是打下了不少基础,我刚一拿到沁水,便使得很是得心应手。”

“不是师尊我自己吹。我舞的剑花,可好看了!不过,红袍跟绿雪倒是见过,我记忆中你还没有看过我认真舞剑花的样子吧。诶对了,你之前说的你那把芳心国的剑……”

夜倾听谢君山这么说,喉结微动。

谢君山总是能在任何险恶里展开一场求生——

不管这险恶,是别人造的,还是她自己作的。

可是谢君山,你舞剑花的样子,我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先看到。

——你相信吗?

目光静静飘向谢君山身后,夜倾一贯清冷的语调里掺杂了陌生的柔色。

打断了谢君山对芳心国“微时故剑”一事的问询——

“师尊,白云苍狗,天地悠悠。万事万物,都逃不过“故”字。要是凡事讲感情讲过去讲纠结,人根本活不过来。放心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放心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是安慰谢君山。

也是在提醒自己——

诗残莫续,梦好难留。

……不管谢君山当年抛弃他的真相是什么,一切都不重要了。

人间无路,夜倾没有资格做一个中心摇摇,所怀桥边红药之人。

——他生来,便不是为了他自己。只是为了成为,魔界最好的一柄剑。

夜倾口中适才柔润的茶汤,不知怎地,突然起了丝丝苦意,教他咽涩不得。

……

谢君山又处理了一些公务,她跟夜倾的芳心国一行,又是三日后的事了。

离跟红袍、绿雪约定的时间本来足还有三天。

但起初心下复杂的谢君山,倒豆子一般向夜倾讲述了自己不少过往后,心反而空空的。

空,就需要什么东西盛满。

她想在芳心国多走走。

这个当初没有把作为质子的她……像蝼蚁一般捏死的国家,后来一样兵临清渊国城下,成为灭了清渊的重要力量。

“夜倾,公主的清渊国灭了。”

“嗯。”

夜倾闻言,面色一沉,如鲠在喉。

……谢君山明明出生在清渊国,但她刚才说的是公主的清渊国,而不是她的清渊国,或者他们的清渊国。

清渊国跟芳心国,都带给过她不可磨灭的伤害——

她在心里,终究还是把自己当做无根之人呐。

“夜倾,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但我脾气不好,我人有时候很坏。要是有一天忍不住……像当初骂公主那样骂了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要直接跑掉,像公主一样永远消失。

夜倾没有多琢磨谢君山言外的意思,条件反应地接了一句:“嗯。”

谢君山神情敛了片刻——

好像,夜倾自她把他双手交握于心口的猫薄荷草拿开后,性格便多多少少有了些变化。

……惜字如金,惯常沉默。

不过,夜倾似乎本来也就是这副清冷威严,时不时又别扭的样子。

是猫薄荷草短暂影响了他,郁积深厚,爆发便也热烈。

只是在和宣国时,他对自己尚算活泛。

但自从到了仙界,又抽掉了猫薄荷草不久之后,他就转成了另外一副内敛寡言的面孔。

是谢君山熟悉的……胸有丘壑,几辜城府的模样。

谢君山已经努力逗他多说话,但收效甚微。

……

雨湿天阴。

雨水一路沿着生了瓦松的屋檐,落在地面,激起了一阵阵微弱响动。

“夜倾,我看前面有个庙。时间还不急,我们去那儿避避雨可好?”

“嗯。”

谢君山内心无语:夜倾祖宗,你多说几个字会掉肉吗?

夜倾看向谢君山。

湿漉漉的发丝颠颠地贴在她的鬓边,她浑不在意,只胡乱地朝两边拨了拨。

眼里也俱是濛濛水气。

——他虽然跟她共撑一把油纸伞,但谢君山走路并不老实,一会儿踩踩水,一会儿轻巧一跃,连续跳过地面几个凹陷的小洼。

夜倾没有任何办法让她尽数避在伞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谢君山赌气。

明明自己的大局虽然眼下也只是水过地皮湿,但也总算有了一些起色——

潜伏在谢君山身边好行事也好,继续利用谢君山挑开上天庭的遮羞布也好……

讨好谢君山,顺着谢君山的脾气,都是他不容思考的——

最好选择。

但他心里就是烦躁窝火,犯了浑,不想与谢君山多说话。

——他怕他再多说几句话,收不回来的,不止有他的目光。

……还有他的心。

偏偏他的心,只能殉魔界,不能给任何人。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在跟谢君山赌气,谢君山同样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跟他置气。

明明捏一个诀就能轻松化去一身湿气的事,谢君山她偏偏不干。

不仅如此,她有意犯浑,让自己淋了半边身儿的雨。还时不时眨巴着眼睛,一路不断问他各种问题,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谢君山这个人,惯会扮猪吃老虎。

——会钓人地很。

偏偏自己,没法把心完全撇向一边,漠然看待她做任何事。

……夜倾叹了口气,便知道自己早该认输的。

那张面无表情绷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师尊,都听你的。我们就去前面那个庙里避雨,今天就在庙里过夜,明日再赶路。”

“但是,师尊……你能不能走到我伞下来。这个天,淋了雨,神仙不知道会不会也容易身体不虞。”

“哦。”

谢君山悻悻然低下了头,极为不舍地缩回了跃跃欲试的脚。

她怕打雷,但打雷后通常会下雨。

雨,特别这样温柔的雨……对她来说,无形间就成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标志。

是以,她总忍不住玩水玩雨,想跟雨水亲近。

……

等两人前后脚走到庙前。

谢君山定睛一看,双眼瞪圆,身体十分僵硬。

“至茶仙尊庙”五个大字,十分清晰。

这概率是有多大,随便走到芳心国一处庙宇,供的竟然就是谢君山她自己?!

虽然“至茶仙尊庙”的“至茶”两字,十分敷衍不搭,一看就是原来有别的字,临时改了,覆在了其上。

不过,换掉的字是谁的名字,并不是什么无头公案。

这个庙不算大,荆舍蜗扉,一览无遗。

谢君山一望遍知——

寺庙的入口处潦草地摊卧着一位手执朱笔,面带银制面具的神仙殿像。

而她的神像新漆未涸,高高在上地立在香案之上。

似乎幸灾乐祸,也像她正睥睨斜视着眼前已经倒了的“魁星仙尊”。

夭寿了!!!

这也太魔幻了!!

谢君山太阳穴突突地疼,她揉了揉眉心,又揉了揉太阳穴的青筋。

最后又赶紧捂了捂心口。

“夜倾,我没有看错吧?我占了魁星仙尊的位置?”

夜倾微微蹙眉,似是不耐谢君山的说法:“师尊,你没有看错。不过,不是师尊你占了,而是你代替了魁星仙尊。”

“仙界给魁星仙尊和端水仙尊判的结果是什么?我那几天都在忙着做包子这些,还没来得及关心他们领了什么罚。”

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

“端水仙尊被判贬到中天庭,魁星仙尊被判脱去神籍,贬至人间。”

谢君山惊得连呼吸都忘记应当如何了。

“为什么魁星仙尊被判得这么重?不应该啊?他虽然做错了事,擅自干扰人间,但初心并不坏,只是方法用错了,而且他不也及时补救了?……怎么会,上天庭还从来没把人直接贬下人间过。”

夜倾冷哼了一声:“没有师尊在,魁星仙尊哪里谈得上有及时补救的机会?再说,他身为文神,明知儒以文犯禁,怎么罚他都不为过。我还觉得轻了呢?!”

“上天庭倒是不想下此重判,但中下天庭那些塌房了的文神舆论上可不会放过他,而且……他自己也没放过自己。”

——魁星仙尊把端水仙尊的罪名揽过来,落在自己身上一些。

他连最后都那么张狂,说什么端水仙尊资质愚钝,当初能飞升上天庭纯属老天看走了眼。

但他不一样,就算他被贬下凡,有朝一日也一定能傍着一身文字……再次飞升。

谢君山被魁星仙尊的行事风格给骇住了,想了想,问道:“那,魁星仙尊被贬在了下界哪儿?”

夜倾一脸嫌恶道:“上天庭还是给了他特例,没有让他直接走轮回道重新投胎转世……直接让他继续在和宣国当他那劳什子清道大人,让他继续妖言惑听。”

原来如此,如果像魁星仙尊那么有能力的人……能一直留在和宣国的朝堂之上,跟谢皎那样的人一起共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夜倾见谢君山面有缓和之色,撇了撇嘴:“师尊你记挂这种人干嘛?中下天庭的文神叉腰骂得……都要把他的脊梁骨给戳破了。他自己在人间不带面具了,率领人一起带头砸自己的庙观,可是比谁都要起劲地很。”

谢君山:“……”

魁星仙尊这行事作风……

谢君山往地上“魁星仙尊”的方向挪了过去,把“魁星仙尊”重新立了起来,拍了拍“魁星仙尊”身上的土,又随手捏了个诀,化作一块练娟帕子。

仔仔细细地擦抹朱笔跟银制面具……

魁星仙尊愿意自捣伤口或者自掘坟墓……那都是他的事,也都是他的自由。

但谢君山断然干不出来这种落井下石……拆人肋骨剥人伤口,以喂自己饱腹之事。

这是,谢君山的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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