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渔显然没有料到面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小美人儿,竟然跟夜倾一样不识好歹不上道。
但待贪婪肆意地从上到下打量了谢君山一圈儿,啧啧一声——
眼珠子仍腻在小美人儿身上,不舍得移开半分。
眼前之人,的确如早春茶芽嫩尖尖儿,雨后亭亭小白花儿,清爽又可人。
是他以前从来没遇到过的新鲜类型。
对美人儿嘛,可不像对夜倾那厮,他有的是耐心。有点硬骨、傲性子的小美人儿,驯服起来恐怕更有成就感。
不吃硬的人,总会吃软。
不吃软的人,总会吃硬。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跟精力把方法逐一用在谢君山身上试。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烈女怕缠郎?
郑公子他势在必得。
郑渔压下心头火气,为了掩饰,故意拿捏了一副温和的语气道:“艾姑娘果然不似一般女子,令人生敬。只是我府这地方这么大,姑娘家家的难免孤独生寂。我这费心为姑娘搭的戏台子,姑娘当真一个人也不肯留么?”
谢君山再次巡了一遍眼前傀儡似的几个诡异的“人”。心有顾忌,但又不愿意掐断可能的线索。
思忖半晌,最后折了个中。
“我向来认生,除了几个徒弟,不习惯与他人住一个院子。可三天不练口生,等我安顿好了,适应下来,有机会我会去寻这几位朋友。”
意思是你不要往我住处塞人,但我留了余地,没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见这几个人。
夜倾一哂。
谢君山这算盘,倒是打得精。
……
“不过,谢谢郑公子好意。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瞒公子所说,我一个女儿家,在这么大个地方待着,的确容易无聊生闷。”
说话间谢君山眼波流转:“府内可是养了小狗,如果有的话,能否借我一段日子相陪?”
小美人儿樱口声声都在感谢自己,看来有戏!!!
油光满面的郑渔不自觉飘飘然了起来,挑衅似地剜了高自己半个肩头的夜倾一眼。
“艾姑娘习惯怎样就按怎样来便是。至于小狗……府内并不曾养。艾姑娘若是喜欢,明儿我就到外头寻一只回来?”
哦?
府内既然没有养狗,那郑知县老爷急着出门时被荡了一下下摆,让谢君山觉察发现的衣服上的白色狗毛是?
除了狗毛,其他疑点也太多了。
这两父子大开府门,接济穷人,同时却把府内的人养得像活死人傀儡般。
刚才,郑知县老爷又急着出门说有要事,神色上多有遮掩,极不自然——
他出门是想见谁办什么事儿,想遮掩的到底又是什么事实?
“咳……”
有的时候夜倾觉得自己很是了解谢君山,但更多时候发生在谢君山身上的一切,不得不得承认,都脱离了他的认知跟控制。
夜倾不知道谢君山打着存疑试探的心思,话里有话。
他想不明白谢君山为什么会态度一百八十度转折,温言跟这种孟浪献殷勤之人言谢。
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心心念念找郑渔问小狗的事,还想讨要一只府里的小狗做伴。
心里不明就里有些吃味。
我以为,我再次作为猫身出现在你面前,你多少印象会深一些。
至少,孤独了无聊了,应该是问人要一只猫,而不是一只狗。
……
郑渔也瞧见了夜倾这副极难见到的被打击到了的模样,心里大快。
油光浮之面上,愈发可鉴。
那点儿明面上装个和平的心思也不想摆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在父亲这儿,夜倾从出现就压他一头,父亲什么都向着夜倾,他一个亲儿子反而从来都只能默默吃瘪,憋出一身气闷。
但在小美人儿这儿,这回,却是夜倾吃了自己的瘪。
妙极妙极!!
不愧是自己中意的小美人儿!!
郑渔越看谢君山,越觉得顺眼。
越顺眼就越心下安慰自己,追女之道,便不急于这一刻——
留点儿空间跟时间,是风雅,也是情趣。
反正眼下小美人对自己言谢那便是对自己倾心,至于那个夜倾,身无长物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翻不起什么浪,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君子病上身的郑渔,捋明白一切后,矫揉造作地行了一个文人雅士的礼。
只是他平日囫囵吞枣一知半解的,做得也不伦不类。看起来滑稽不论,还说了一些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类谢君山听不懂的屁话。
好在行礼以后,郑渔便带着穿红戴绿,诡异如傀儡一般的一众人离开了。
……
夜倾:“你……”
谢君山:“我……”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想打破空气里的滞涩。
但出声之后,发现空气更滞涩尴尬了。
……
绿雪瞧见这副情景,知道两人有不少话要说。又估摸了下周围的情况——
生怕冷不防会再来什么不消停的人。
“我去给你们望风盯梢。师尊,有什么你慢慢说。那个夜倾是吧,有什么长屁尽量短放哈。”
说话间摸索着腾挪到了一个地势讨巧的风亭——
四周一旦起了动静便第一时间尽收眼底。
……
谢君山的徒弟,果然倒是跟她一般不讲道理的双标护短。
夜倾懒得搭理绿雪言辞间的不善。眼皮抬了抬:“你还是……想要小狗?”
谢君山蹙着眉头:“为什么郑知县老爷对你另眼相看,想收你为干儿子?”
两个人又是同时开口。
这算什么重要的问题?
彼此心里都是这么想。
这样同频下去也不是办法。
谢君山敛了目光,有商有量道:“要不,我们一人问一个问题,换着来?”
夜倾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谢君山的想法建议。
谢君山:“先回答你前面的问题。我没有想要小狗,只是因为有疑虑才拿小狗为托辞试探下对方。”
既然有问题想从对方身上得到答案,谢君山便想做到对夜倾坦然,开诚布公。
——事实上,从夜倾算出她之前有个小猫,对她来说很重要时,她对他,便卸下了泰半防备。
谢君山继续道:“换着来提问的第一轮,我想问,郑渔刚才身后那些像傀儡一样的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不是想要小狗啊。
夜倾眼神闪动,一脸泰然:“嗯。我来这儿也没多久,郑知县老爷怎么看上我的我也不清楚。可能因为我……优秀吧。”
谢君山默然片刻:“嗯,你是挺好的。”
他的确不知道郑知县老爷为何对他打第一眼起便是这个态度,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并不是有意敷衍谢君山。
但也没有料到对方是这样的反应。
夜倾微微朝后缩了缩脖子,想掩盖后颈腾起的微微绯色,不教谢君山察觉。
尽量不叫语气生出一点儿颠乱的颤抖:“我来的时间也不长。这些人,我只知道刚来的时候都会喝郑府特有的茶叶。他们后面戒了茶叶,渐渐就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谢君山语气不自觉重了些:“郑府特有的茶叶??是银丝水芽?还是朱草?你也喝了?郑府不是不让提茶字吗?”
夜倾摇了摇头:“你这不止一个问题,我亏了。”
就在谢君山以为对方郑重其事不会再开尊口之际,夜倾幽幽道:“不是银丝水芽,也不是朱草。这两种茶都是之前献给宫里,郑府靠此发迹,怎么可能暴殄天物给我们这些人……郑氏父子其实挖掘培养了不止这两种茶叶,只是世人只知道那两种盛名罢了。”
看着谢君山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夜倾总觉得对方有点关心则乱的意思,心里有点难捺的痒。
“我没有喝那种茶。郑知县老爷说我身子寒虚,恐我虚不受补,不让我碰温燥之物。府里的确不让人提茶,他们管那种茶叫阿芙蓉大补药。”
阿芙蓉大补药?
至茶仙尊谢君山的确头一回听说,人间还有这样连名字都披着外皮的茶叶。
……
我引导的一切应该开始起作用了,谢君山你定会一步一步走入我布的局里。
那我问她点儿与大业无关的事,也不存在什么纰漏偏差。
夜倾眯了眯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换我问了。你之前报出身,最早说的是清渊国。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个青衣门童说清渊国灭国已经几千年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加速,蓦然有点乱。
夜倾不知道谢君山出身在哪儿,遇见她的时候便是在芳心国。
作为一只小奶猫在芳心国被谢君山抛弃后,夜倾还来不及伤神多久。因为魔界内乱,彼时魔界又要跟天界经历一场大战,内外交困。回归魔身后的夜倾便一刻也不分神地强撑振作,投入战斗,这段时间里也没来得及去找谢君山的下落。
等仗打完了,仙界魔界死伤各半,各自修养生息。彼时修为不高、全身上下都捅着血窟窿的夜倾,翻山遍岭无果——
发现人界已经寻不到谢君山的消息了。
再后来,就是听说她做了武神。
谢君山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绷成极平整的神色,只是答道:“嗯,清渊国灭国已经有几千年了。听说灭国那日,整个国内都空了,只有一位浑身嗜血、杀人如麻的女武将。不知道老天是太无眼还是太有眼,她阴差阳错就飞升成了中天庭的武神。啧啧,够传奇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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