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修无情道的道侣分手后

《和修无情道的道侣分手后》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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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幅海上夜景图,或者说是美人图。

月光洒在宽阔无垠的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海潮浪涌,近处礁石嶙峋,拥有着赤色鱼尾的鲛人坐在石上,风吹起他披散的黑发,隐约露出光滑如瓷的裸背。

很美。

这是谢眠看第一眼后冒出来的念头。

虽然鲛人背对着他,并未露脸,但谢眠下意识觉得,这鲛人一定长得很漂亮,说不定比那冠绝四海的瀛洲神女还要漂亮。

他看了一会,又接连拆了几卷,看见了各种姿态的鲛人。

在深海里潜游的鲛人,在珊瑚后逗弄小螃蟹的鲛人,在岸边拿尾巴钓鱼的鲛人……无一重复,但都巧妙地没露正脸。

谢眠越拆越快,直到最后一张展开,目光一凝。

这张画里鲛人总算是露了一点脸。

他正慵懒地趴在一张很眼熟的软榻上——对就是晏陵屋里的这张,大半张脸埋在柔软的锦被里,只露出一双惺忪半睁的眼,眼尾至鬓边覆着许多赤色细鳞,耳朵微弯带尖,像白里透红的鱼鳍。

望过来时眸光纯净,带着三分不自知的媚色。

谢眠与画里鲛人对视良久,觉得心跳得有点快。

这就是晏陵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日夜都要看几眼的白月光?

能让断情绝爱的晏陵动心本就了不得,如今几百年过去,还能让晏陵留着许多画像,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谢眠唇角绷直,眸光沉了几分。

他将展开的画卷都一一卷好复归原位,卷到这最后一张时,迟疑了一下,没放回去,鬼使神差地将它塞到了袖里乾坤。

随后走到门口,拉开门。

门一开,晏陵临走前设置的结界也随之破碎,无声消散。

谢眠瞄了一圈,只看见一人守在不远处,身形挺拔垂首默立,他认出是晏陵身边的近侍,喊了声:“然九。”

然九是为数不多知道谢眠身份的人,闻声抬头,见谢眠衣衫不整立刻又低了头不敢多看,只恭敬道:“公子。”

“帝君呢?”

帝君没吩咐要对这位隐瞒行踪。

然九道:“今日瀛洲仙使到来,君上一早便去了寒摇峰。”

寒摇峰,是天界迎贵客的地方。

果然。谢眠眉梢轻动,状似无意地说:“瀛洲有意联姻,那位神女听闻是四海一绝色,也不知是个什么形容?”

“君上拒绝了联姻。”然九说:”公子若想看那位神女容貌,属下命人送画像来。”

谢眠只听了前半句,他面色稍霁,懒懒地靠在门边,觉得心情又好了些,他问:“结束了?那怎么还没回来?”

昨晚的事还没扯掰清楚呢!

“今日除了瀛洲仙使,北荒鲛族也来了人,君上正在接待。公子有何要求,尽可吩咐属下。”

北荒鲛族?鲛?

谢眠立刻想到了屋里的那些画像。他问:“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尚且未知。”然九恪尽职守:“君上离开前吩咐了,请公子在此耐心等等,他恐怕得晚些回来。”

睡完了就一声不吭离开连句话也不解释,只让人转述让他在这等?

等多久?一天,两夜,再一百年?

刚放松下来的唇角蓦然抿紧,谢眠没有来地有点烦躁,眯了眯眼,突然感觉门边生了刺,扎得他背脊有点不舒服。

他板着脸“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缩回屋里。

屋里干净整洁又冷清,一点都看不出昨晚曾多么激情地凌乱过。

和它主人一样,事了拂衣去,吃完不认账。

谢眠走回书桌前,视线再次从画卷们扫过,随手扯了张新纸,大笔一挥,写下“和离”两个潦草大字,取过镇纸,啪得压在书桌正中,保管叫人一眼就能看见。

等什么等,这次他恐怕是不想等了,本来他就心生离意,只是昨晚晏陵又给了他一点莫须有的错觉,他才以为……

果然只是他自己的以为啊。

门口然九在守着。

谢眠丢下笔,略一思忖,轻车熟路地绕到另一侧窗边,这窗户他很熟,以前没少翻过,可惜……

他手往窗台上一撑,翻身跃过,落地时唇角很轻地抽了一下。

嘶,疼死了。

谢眠悄无声息地溜回自个屋里,开始收拾东西。

月老送的红线,灶君赠的锅铲,风师塞的蒲扇……还有司命分享的各种珍藏版话本,普通级的,限制级的。

都堆到桌子上,清点完毕,塞进袖里乾坤。

离开的时候他回了一下头。

屋里其实还有很多珍贵的灵器,但他一件都没拿——那些都是晏陵送的。

晏陵从不碰他,也很少主动搭理他,但一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往他这里送。

谢眠以前会很高兴,觉得这至少证明着他不是一厢情愿,然而经历了昨晚到现在一堆事儿之后,他忽然意兴阑珊起来。

这算什么。谢眠心想,帝君心海底针,他不捞了。

他喜欢晏陵不假,但这喜欢还没到非君不可的地步。

人啊,总要看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他要大步往前走,学会拥抱整片森林。

谢眠来到昆仑天门处,笑眯眯地和守门的小仙官打过招呼,转身毫不留恋地跳下凡间。

百年光阴不算长,沧海未及变桑田,但也不算短,足以让谢眠对凡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

他站在昆仑山下,一时拿不定主意,低头看见脚边落了根树杈,遂捡起随手一抛,看枝杈尖尖指向哪,他就往哪走。

枝杈尖尖很争气,带着他一路远离繁华城镇,奔向了荒山野岭。

大半天后,谢眠在不见人烟的山脚处停下脚步,一弯腰将小树杈怼进泥坑里。

再见了,小树杈。

他拍掉手上沾着的泥灰,站起身来,看了眼绿意葱郁的山,正准备换条路,耳朵一动,又猛地回了头。

树林里鸟啼虫叫声此起彼伏,夹杂着风吹树叶的窸窣声,听起来很寻常,很热闹。

但谢眠隐约听见了一道别的声音,从遥远的深山里传来,似鸟鸣又不似鸟鸣,焦虑而急促。

有点像……凤鸣?

不对。谢眠在天界听过凤凰的叫声,那声音要比这更清越一些。

他好奇心一起,当即折身入山林,循着声音而去。

这座山不高,谢眠在山脚张望时,也不觉得有多绵延。

然而他走了小半时辰后,却觉得有些古怪了。

按他的脚程,怎么都该翻过这座山头了吧?

可事实上他放眼望去,一片树林郁郁葱葱望不见边,鸟雀飞来飞去不知疲倦,四周的一切像在不断重复而他永远走不出去。

谢眠停下脚步,沉思片刻,抬手掐了个术诀。

飞升并没有让谢眠变勤快,该懒散他还是继续懒散,于是百年过去他的修为如同乌龟慢爬,和百年前相比也没好多少。

好在这等简单的破幻术还是能使出来的。

雪白光芒从谢眠指尖流泻而下,化作无数细线,丝丝缕缕地穿梭在山林间,将虚假的幻象绞碎。

谢眠挑了个安全的地方抱着手等。

这幻象也不知是谁设的,很高明,半真半假掺和在一起让人难以辨明,谢眠等了足足一刻钟,才等到那些细线和虚假幻象一同消失。

眼前豁然开朗,树木少了许多,露出一块空地。

一只巴掌大的赤色长尾鸟在半空中腾挪翻滚着,不时掉落在地,砸出许多深坑,叫声和谢眠在山脚下遥遥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谢眠没立刻上前,他一边努力辨认着这是个什么鸟一边感叹着这鸟可真有活力,还没辨认出来,那小赤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朝谢眠这方向冲来!

它速度极快,眨眼便到身前,谢眠大惊失色,心说他这脆弱的身板要被砸中了岂不是要透心凉,赶紧挥袖化出一道结界。

不过他的结界还没来得及稳固,那小赤鸟先撞上了什么,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后啪叽掉到地上,摔成一滩饼的同时又砸出了个足有几寸深的坑。

谢眠目测了一下坑的深度,咋舌之余不由庆幸。

他见那鸟脑袋陷在坑里,扑腾了几下都起不来,恻隐之心一起,遂凑了过去:“小乖乖,我拽你一把,你别啄我啊?”

可能是听懂了他的话,小赤鸟蹬了一下脚后果真不动了,只剩长长的尾羽不住地颤抖着。

弱小可怜又无助。

谢眠准备救鸟,不过按方才的情景,这里应当有个结界。

他先伸手,果真摸到了一层透明的结界,软软弹弹的没什么攻击性,但里面蕴藏着的灵力却浓厚到近乎实质,摆明了不好对付。

谢眠对自己的能力水平认知十分清楚,不敢盲目自信,先聚了点灵力在指尖,试探性地一戳。

一边戳一边想: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结界,要是他破不开该怎么就去救鸟啊——

念头刚转完,只听喀嚓一声。

谢眠手还悬在半空,眼睁睁地看着这看似结实的透明结界,以他指尖所碰之处为起点,迅速皲裂出大片裂纹。

裂痕飞快蔓延,喀嚓嘎吱声频频响起,随后这漫无边际的结界如蛋壳破碎般,在他眼前化作了无数碎片!

谢眠:“……”这么脆弱的吗?

是这结界徒有其表其实只是个纸糊的,还是他的手指抛弃了他、自己偷偷去修炼了?

谢眠陷入沉思但很快他无暇继续思考。

每片结界碎片里都积聚着浑厚的灵力,四溅开来后化作狂风,如利刃无数席卷四周,风声猎猎里,十几棵参天老树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地,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整座山都震颤不已。

谢眠三两步过去将小赤鸟捡起来塞到袖子里,四处躲避横飞乱撞的枝杈和石块,好不容易等动静小些了才敢停下脚步。

抬眼看狼藉满地,不由有点头疼。

这结界绵延整座山头,设置起来想必很费劲,他一指头戳碎成这样,不会被追债上门吧!

他这次分手分得很利落,净身出户,晏陵送他的珍贵灵器,他一个没拿。

好穷的!没有钱!赔不起!

谢眠在风中凌乱,良心瑟瑟,在留下来承担责任和跑路不了了之的抉择里摇摆不定,小赤鸟从他袖子里探出头来,勾着他的衣袖,艰难地爬到他手腕上,朝他叫了一声。

这叫声有些奇异,谢眠低头看去,却见小赤鸟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另一边。

他眉梢轻动,也疑惑地跟着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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