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柳惠洗漱完回到卧房，看到夫君还在坐在灯下，身上穿的还是下午那身，招呼了一声：“夫君，天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忙吧。”
成大公子凑在灯下看着什么，随口应了一声，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
“怎么了？”柳惠穿着寝衣，凑过去看，“呦，这纸可真干净，哪来的？”
是啊，真干净。
成大公子摩挲着手里的白纸，像是在欣赏什么绝世美人。不，绝世美人也没有这张纸吸引人。
手上的纸洁白细腻，光滑柔韧。他不是读书人，但看到这样的纸也忍不住想要在上面写点什么……不不不，这样的纸怎么能轻易落笔，那才是糟蹋了这张纸。
“哪里来的纸？”柳惠也忍不住上手去摸，她平时记账用的就是华南府最好的郝洲宣纸，但比之这张纸来真是差远了。还没用过这张纸，她就开始嫌弃郝洲纸粗糙厚重，一点都不像眼前这张纸一样，轻薄细腻。
“别动。”成大公子躲了躲，“这么好的纸可别摸脏了。”
“去！”柳惠拍了他一下，从桌边拿起自己的账本，两种纸放在一起，更显得郝洲纸发黄毛糙，简直不堪入目。这还让她以后怎么用，还没下笔就先烦躁了几分。
“这纸是今天汤远给我的，说是想和我做这个生意。”成大公子抖了抖手里的纸，纸张声音清脆，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这纸有多柔韧。
柳惠夺过纸在手里抚平：“竟然是他？这样好的纸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他原来不是个和尚吗？”
“嘿，你还不许人家自己琢磨出来的，他原来不是就挺有名气的？”
“什么名气？做法事的名气？”柳惠叹口气，“要我说，清清配他还真是委屈了，可惜了二弟……”
“这话可不能说了。”成大公子赶紧制止她。
柳惠白了他一眼：“我也就只跟你说说，我还不知道吗？现在清清成婚了，娘又想给二弟说亲，在外面我什么时候把他俩放在一起提过？”
“是是是，是我不对。”成大公子拍拍她的后背，揽着她转移话题：“你说这纸的生意，我们能做吗？”
“当然能！”柳惠光看着这纸就眼馋，她恨不得明天就用上这样的纸，“就是京城那边得跟二叔打个招呼。这么好的纸，我们两家怕是吃不下来，最好能让二叔在京城也开个铺子。有那位大人的庇护，这生意我们才能保下来。”
“这事我也考虑了。”成大公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自家夫人的背，灯光下夫妻两个一起商量：“纸的制作方法在汤远那里，他肯定是得占大头。我想着你是不是得跟白家主谈谈？”
“这有什么？我明天就找她去。”柳惠在纸上亲了一口，眉开眼笑：“这生意要是做起来，咱儿子女儿的聘礼嫁妆要多少有多少！”
汤远也在跟白清清说这件事，他把纸拿出来给白清清看。
白清清接过来，这不就是现代的A4纸吗？唔，比A4纸要厚实一点，更适合毛笔书写。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再没见过这样好的纸了。
哪怕是县里最好的郝洲纸，在她看来也粗糙的很。但她也没想过改进造纸术，毕竟这个朝代重文轻武，这样的纸一出现绝对会引起文人间的风波，不符合她低调做人的准则。
但是现在……白清清抬头瞅瞅汤远，烛火昏暗，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觉得怎么样？”
白清清把纸翻来覆去的看：“这生意光靠白家怕是保不住。”
“所以我找了成大公子，成家在京城那边有点人脉……”汤远坐在凳子上，白清清坐在他怀里，被他哄小孩一样晃来晃去。
白清清将白纸拍回桌上，烛火晃了晃：“你心里有数就行，这生意就放到你名下，明天惠姐肯定来找我谈这件事。我帮你把分成谈妥了，剩下的你来负责。”
男人嘛，有点自己的事业才更迷人。她也不想男人整天围着自己转，女强男弱，时间长了要出矛盾的。
……其他的，她也不问。
“行。”汤远搂紧了白清清的腰，把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困不困？”
“还行？”白清清目光划过桌上的白纸，回身捧住汤远的脸，鼻尖对鼻尖，“你会不会做更柔软一点的纸，就像布料那么柔软？”努力点，最好明年就让她用上卫生纸！
汤远懂她的意思，“我试试？”
“叭！真棒！奖励你的！”白清清兴奋的给他盖了个章，用行动鼓励他再接再励。
“亲错地方了……”汤远声音有些哑，一个用力把白清清抱起来。
白清清揽着他的脖子，往窗外瞟了一眼，今天月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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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白清清早饭吃了一半，正打着哈欠，红袖就进来说是成大夫人到了。
“这可真着急。”白清清搁下筷子就要走。
“等等。”汤远拉住她的手，“让人给你送碗面到书房。成夫人也不是外人，你肠胃不好，早饭不能不吃。”
“好的呀。”对于自家夫君的关心，白清清表示很受用，“送两碗吧，惠姐八成也没吃好。”当然弟弟也不能不关心，“青枫，一会儿回书院让你姐夫给你带点纸，自己用或者送同窗都可以。”做生意就得先造势。
“知道了姐，我不缺笔墨纸砚，你别担心。”白青枫也有些无精打采，昨天喝了酒，早起就有些头疼。
白清清急匆匆的去书房，留下汤远和白青枫大眼对小眼。别说互相夹菜了，白青枫恨不得桌上只有他一个人。
吃完饭白青枫就开始收拾东西，他下午还有课，现在住的离书院远了，得早点走。
“青枫。”汤远找过来，阿晨和藤子在他身后抬着一口箱子，“娘子让我送些纸给你。”
白青枫眼皮抽了抽，“娘子”两个字他怎么越听越别扭？
“谢谢姐夫了。”白青枫皮笑肉不笑，反正他是不会喜欢这个六根不净花和尚的！
箱子放到地上，阿晨顺手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洁白干净的纸。十五寸宽，一卷一卷的堆叠在箱子里。
第一眼白青枫差点没认出来这是纸，还以为是白绸布，等看清箱子里的都是纸，恨不得整个人趴到箱子上去。
读书人最喜欢什么？笔墨纸砚！特别是纸！有的读书人，只有用最好的纸才能写出最好的字，不巧，白青枫就是这样的人。
白青枫特别挑剔纸张的质量，平时看到普通纸质装订的书籍，他看一眼都觉得伤眼，郝洲纸也勉强凑合。而眼前的纸，光想想就觉得在这样的纸上写字是一种享受。
“都是给我的？”白青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起来。看到汤远嘴边的笑，整张脸都涨红了，“谢谢，姐夫。”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白清清不在场的情况下，喊汤远一声姐夫。
汤远一举一动充满了兄长般的包容：“带到书院去吧，可以送给同窗，等年后他们就能在白家的铺子买到。”
白青枫脸一黑，怎么看汤远的表情怎么别扭。果然，他不喜欢这个花和尚！
气哼哼的白青枫，美滋滋的带着一箱子纸回书院。先给关先生送了一半，剩下的白青枫只给走的比较近，对他姐没偏见的同窗分了一些。
当天这些白纸就在三省书院引起了轩然大波，没有读书人不爱好纸。一波一波的人前来围观白青枫带来的纸。
“白兄，这纸是哪里买的？”家境条件好的，直接上来问。
家境不好的连问都不敢问，一看这种纸他们就用不起。
“年后我家会专门开一家卖纸的铺子，到时候欢迎大家来！价格？价格我不太清楚嗳！现在不卖，我也只有这点存货，我自己还不够用呢。”
白青枫应付完书院的先生同窗，好几天都有人围在他桌边看他写字。看到笔锋圆润的在纸上留下痕迹，一个个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滑下来。
在先生中人缘不好的关先生，这几天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他自得的抚抚自己的胡须，这个徒弟也算没白收！弹弹手里的纸，恨不得再多写几篇文章，可是这样好的纸，真的不舍得随便用了啊。
最近凤阳县的读书人，兴起了一场“寻纸”热潮，都在找这种纸现在卖不卖，偏偏找遍全县也找不到这种纸。
有人打听到汤远这里，问那是什么纸，把其他纸都比成了渣渣。
汤远道：“‘白’纸，白家的纸。年后大家就能在白家铺子买到。”
短短几天，白氏纸还未生产，已经先闻名于世。
造势很成功，白清清很满意，并且又从成家那边抠了一成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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