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与小桐交好的宫女，到此时，反而都对她避而远之。
在裴妃得势的时候，小桐是裴妃的贴身婢女，是裴妃面前的红人，因此其他的宫女都赶着巴结她，奉承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是到现在，裴妃失宠，其他人都幸灾乐祸，自然是远离她，避讳她。
小桐这些天来过的可以说是日不聊生，每天都在战战兢兢的醒来，睁眼后，不知道新的一日又要面对怎样的惩罚。
自己完全沦为了裴妃发泄怒气的出气筒，活得毫无尊严。
小桐早就开始怀念从前，自己只是个打杂的小宫女的时候。
那个时候日子虽然也很苦，但是至少不会被人针对。
不像现在，虽然名义上是嫔妃的贴身婢女，身份好歹高了一个层级，但是受到的精神压迫和肉体折磨也让她难以忍受。
她的手上已经生了冻疮，稍微沾点水，就会觉得刺痛无比，更何况是在这冰寒的水中洗衣。
小桐一边洗着衣物，一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了衣襟上，显得好不可怜。
裴妃命令她不但要洗自己的衣服，而且要把其他宫女进来换下来的衣服都洗干净。
若是裴妃查验不合格，她依然会受到另外的惩罚。
小桐感觉两眼一抹黑，前路毫无希望。
她还年轻，实在不甘心就这样被人奴役驱使，发泄一辈子。
她多么想出人头地，也能够像嫔妃一样呼来喝去。
正在她哭泣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一个尖细的声音:“是谁在那边洗衣服？”
小桐慌慌忙忙地用手背揩了揩眼角的泪珠，匆忙转过脸去，看见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正向这边眺望。
小桐一眼认出，这正是皇帝身边的伺候太监，名字叫高鸣。
裴妃没少使唤她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她常常端着汤、拿着裴妃亲手做的织物，去找皇帝献殷勤。
当然，她几乎每次都会被拒之门外，而宣布皇帝意思的，就是这个叫高鸣的太监。
见了他，小桐不敢怠慢，连忙行礼:“公公，奴婢是裴妃宫里的宫女，奉娘娘之命在这儿浣衣。”
高鸣本来是奉皇帝之命，在后宫办些事情，结果返回时，却意外的发现，在水池旁边有一个做宫女打扮的人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高鸣慢慢走近，却意外的发现她脸上泪痕未干，显得楚楚可怜。
高鸣皱着眉头问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完成主子的任务，在这儿哭什么，真是晦气。”
小桐更为惶恐了，她可不想得罪皇上身边的人。
于是她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刚才眼睛里进沙子了，揉了揉。”
高鸣撇嘴道:“这样的理由，咱家早就听过千百回了，为何而哭？如实招来。”
小桐当然不敢在他面前说裴妃的坏话，只是支支吾吾的，不敢说些什么。
没想到高鸣却依然不依不饶，执意问出个理由来。
小桐无法，只得从实相告:“裴妃惩罚奴婢，奴婢心里委屈一时控制不住，冲撞了公公，还望见谅。”
高鸣又问道:“那你是犯了何错？”
小桐委屈道:“奴婢并不知所犯何错，只是裴妃心绪不佳，所以拿奴婢出气罢了。”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怨气有些重了，于是小桐赶紧又补充道:“奴婢并不是想诽谤主子，只是实话实说，奴婢笨嘴拙舌，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公公莫要怪罪。”
高鸣看了看她手上的冻疮，又亲眼瞧见她的膝盖还在轻轻颤抖。
想来是跪的时间太长，导致肢体麻痹，一时间站起来，都会觉得有些不稳吧。
高鸣有些怜悯他了。
后宫人尽皆知，裴妃性情暴躁，能作为他的贴身婢女，一定受了许多委屈。
而高鸣作为伺候皇上的贴身太监，也不少次见她奉裴妃之令，去讨好皇上。
这孩子应该是个尽职尽责的奴婢，却被裴妃折磨成这个样子。
但是高鸣虽然有些可怜她，但是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
他自己也不过是刚刚晋升到皇帝跟前主事，同样是如履薄冰，生怕说错做错。
就拿上次退朝的时候，他多嘴问了皇帝一句，就接着被圣上斥责了。
伴君如伴虎，他过得也同样不容易。
再看面前这个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小宫女，高鸣感觉到了命运压在身上的、深深的无力感。
他叹了一口气。
高鸣毕竟还是年轻，没有像从前的老太监一样，早就看淡了这些荣辱，还是不由感慨到:“你我都是深宫的人，以后还是少抱怨些，尽力侍候主子总没有错。”
小桐明了他的意思，啜泣着点了点头。
高鸣看着她，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于是又多嘴问了一句:“你何时进的宫？”
小桐抽噎着道:“奴家十二岁进宫，此前一直是打杂宫女，不过才到裴妃身旁半年。”
高鸣笑道:“你跟咱家有缘，我也是十二岁那年入宫，也才在皇帝身旁侍候了不久。”
再看小桐，他觉得有些可亲，又问道:“那你家是何处人？”
小桐回答道:“奴婢家是杭州人。”
高鸣再次惊讶道:“这可不巧了，咱家也是杭州的，你我竟是同乡。”
小桐也是又惊又喜的看着他，不由笑道:“那奴婢跟公公真是有缘人，不但年岁相仿，又是同乡，而且经历如此相似。”
高鸣点头道:“是啊，想不到在这偌大的宫中，还能有此奇遇。你我既然是同乡，以后若是有难处，咱家会尽力帮你。”
小桐展颜笑道:“谢谢公公。”
高鸣看着他，想了想道:“你想摆脱如今的局面吗？”
小桐一听，自然连连点头，道:“奴婢早已不堪忍受娘娘的喜怒无常，早已想脱离这个牢笼，奔向一个更好的去处。”
高鸣道:“你可有什么打算？”
小桐仔细看着他，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可信。
然后，她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潜藏心底已久的一个愿望:“奴婢想要当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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