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姑爷 (.)”！
听陈槐安如此发问，胡彦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陈槐安立刻便是看出了，胡彦脸上的神情，有愤怒，亦有落寞，有怅然，亦有怨怼。
但更多的，还是不甘。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槐安努了努下巴追问道。单单是从胡彦这样的反应，就不难看得出，当年黄石城兵败，其中必有隐情！
胡彦却是沉默不答，只大口大口地灌酒。
直到将整个酒葫芦都给喝干了，胡彦方才抹了一把嘴，沉声道：“当年，我奉命驻守黄石城，按照军令，我们紧急行军赶到了黄石城，接管了城池的防守重任，但因为军令紧急，我们是急行军前往，因此绝大多数的辎重粮草，都还没能运达黄石城。”
“但就在我们驻扎进黄石城的第二天，彦国的军队，就像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一样，忽然就出现在黄石城外！”
“你能想象那种情景么？前一刻，沙洲戈壁上还空空如也，一眨眼的功夫，一支劲旅，已经吧黄石城四面八方统统围了起来，开始攻城了！”
“彦国军队的弓弩极强，远胜过我手下弟兄们手里的弓箭，两轮，我记得很清楚，就仅仅两轮齐射，守城的弟兄就不知已经死伤了多少！我能叫得出名字的，一个也不剩！城墙上两千多号人，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
“对方呢？对方有多少人？”
陈槐安眉头一皱，立刻追问道。
“对方？谁知道！那种程度的齐射，我估计得有几万人乃至十几万人！不然，怎么可能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发射出那么密集的箭雨，连躲都来不及躲？！”
胡彦紧咬着牙，声音嘶哑到了极致，“谁都说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没那个胆，也没那个命去看！一冒头，立刻就要被箭矢射成了筛子，谁敢冒头去多看一眼？”
“当时，我料定对方的人数起码是我们的五倍乃至十倍，绝不可能坚守城池和他们硬拼，别的不说，这么大数量的敌军，一旦破城，城里数万百姓，立刻就要尸横遍野！那黄石城，也不是什么要塞坚城，怎么可能抵御数万大军的猛攻？”
“所以，我下令军士们弃城，只有我们弃城奔逃，对方才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我们逃了，百姓们才不会继续反抗，或逃亡，或是被征为农夫，伙夫，最起码，还能保全性命，不至于跟我们一起死在乱箭之下！”
听到此处，陈槐安心里大概有数了。
速射火力。
胡彦的判断，应该是出现了差错，当时围攻黄石城的，大概不是他想象中的，五倍乃至十倍于守军的大部队，而是一支装备着速射火力的部队。
不必多少人，若是以诸葛连弩的火力迅猛程度来说，只需一千人，人手一副诸葛连弩，即可轻易围攻黄石城的八千守军，两人一组，交替装填射击，轻而易举就能达到胡彦口中所说的那种，眨眼之间，箭雨遮天蔽日的效果。
这一点，陈槐安早已经秘密地实验过了。
诸葛连弩最先普及到了京都卫大营之中，京都卫第一批便订制了五百副诸葛连弩的弩机，在京城外的山林间秘密试射过一次。五百人齐射，形成的箭雨在眨眼之间便覆盖了百丈方圆，惊得秦安山目瞪口呆！
不过，这也着实是让陈槐安颇感惊讶！
乙丑之乱，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七年前，彦国居然就已经开始装备类似诸葛连弩的速射武器了，而且是整支军队大范围的装配，这足以说明，在彦国之中，有着极为厉害的武器设计师，设计水平，远远超过潇湘国！
但，这也不免让陈槐安更是疑惑。
既然彦国有如此先进的武器装备，又为何仅仅只是攻占了黄石城，不再继续向前推进潇湘国深处呢？
须知，这样的装备差距，足以让两国军队出现绝对的实力悬殊，加上消息传递速度缓慢，恐怕等到黄石城兵败的消息传到京城，这支装备速射火力的彦国军队，足以攻下数座乃至十余座城池了！
“那之后，你是为何回京请罪？为何没有一走了之呢？”
陈槐安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废话！老子是统军将领！”
胡彦猛地将手中的酒壶一摔，高声喝道，“打了败仗，害死了那么多弟兄，殃及了那么多百姓，岂能一走了之？！”
“可那皇帝老儿，听了战报，居然当我是在胡言欺君！说我是编造了诸多谎言，想要逃避兵败的责任！我这条手臂，就是因此被砍下的！”
胡彦拍了拍断臂，双目血红，“可笑老子统兵多年，这条臂膀没有折在战场上，没有折在敌将的手里，反倒是叫皇帝老儿砍了去！”
“之后，皇帝老儿便治了我的罪，把我和侥幸活下来的弟兄们一同流放了，刚才你看到的那些人，就是当年和我一起侥幸活下来的弟兄，我手下的亲信！”
“再然后，彦国的人占领了黄石城七个月，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但被派去收复黄石城的部队，几乎都是无功而返，那些愚夫蠢货，见过了彦国人的弩箭之后，便不敢嚣张了，统军职位推来推去，谁也不敢带兵去打黄石城！”
“直到后来，皇帝老儿看不下去了，索性拍了祝云岐亲自带兵前去，这才将黄石城收复！可笑这群愚夫蠢货，不听我言，白白葬送了多少将士的性命！”
“不过至于你说的你们陈家遇害，我就一概不知了，京城的事情，我一个在外统兵之人，哪能知道？”
听得此言，陈槐安端是有些哭笑不得。
武器装备的优劣，历来都是能够直接决定一场战役成败的，他也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难怪他当初，在名匠集会上拿出诸葛连弩和神臂弩时，杨侍郎的眼睛都看直了，仿佛要活吃了他似的！
原来早在七年前，潇湘国就已经吃过这种速射武器的亏了！
“那如此说来，你当年也算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了，倒也还算情有可原。”
没能问出这乙丑之乱和陈家灭门之间的关联，陈槐安不免有些失望，但胡彦这个人，他却是颇有几分兴趣。
于是努了努下巴，笑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想不想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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