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戴上手套的那一瞬间，细细密密的针扎一样的疼痛，就顺着手臂传了上来。

那种痛苦仿佛直接将精神都给撕裂开了,又从手臂传到全身。

白瑾认真感受着，还能分出心神想,如果她不曾来到这里，这就是钢铁侠以后将会遭遇的痛苦吗？

真是难以忍受,比她用那种极端的方法自杀都来得痛苦许多。

……睡吧，睡吧。

白瑾感受到那几股极为强势的力量吞噬着体内的一切异能，然后闭上双眼,任由身体向后倒去。

“刷啦——”

海浪的声音淹没了她。

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

……

……

白瑾似乎做了一个梦。

在清晨,大部分的生物都还没有被太阳所唤醒,偶尔有鸟鸣声在枝头轻快地响起,把静谧的环境打破。

窗户被“刷”一下拉开，黑发绿眼的少女看着屋外微亮的天色,把窗户外面放着的花端进了屋里。

她的脸庞很精致，是典型的欧美人长相——五官深邃,皮肤白皙，一双碧绿的眼睛像是掩盖着雾气的森林,亦或是太阳的照射下的一块翠玉，是一种和这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的好看。

外国人在国内小地方是很少见的，出门都是要被人行注目礼的存在。只不过,周围的邻居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看到她把花盆端进去准备浇水，还会笑着打声招呼：“小白，起来了呀！”

被称为小白的女孩点点头，原本显得阴郁的脸上小小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嗯，夫人说早睡早起对身体好。”

邻居习惯了她们之间相互的称谓，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反应，笑着说：“对，我们这小区里边就你们的作息最健康了。”

夫人正在客厅里面看报纸。少女把开放的花放在她的面前，仰起头，笑着说道：“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竟然这么快就开放了，”女人保养得明显很好，明明已经年近五十，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反而因为年岁的沉淀而更让人觉得可亲，“果然还是我们的小白养得好——孩子，想要什么奖励？”

少女没有说话，视线停留在报纸上写的一行字上。

「斯塔克工业宣布关闭军火制造，改为新能源……」

夫人见她盯着这张报纸，好奇地出声问道：“怎么了？”

女孩摇了摇头，声音轻软和缓：“就是感觉有点熟悉，夫人。”

……说不上来的，熟悉。

也许……是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吧。

女孩和夫人都是几年前才搬来这里的。夫人是美籍华裔，女孩是她在美国的时候捡到的。

人老了，就想回国休养，踏上自己的故土，她也就自然把女孩也带了回来。

小白很乖巧，这是全小区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也许是前两年在美国那边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性格并不是很活泼，但却是一个很温柔的小姑娘，能帮到忙就会尽量去帮。

有时候，他们认为是骗子的乞讨的人，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也会把自己的零钱给他们一些。

这样长得漂亮又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人，是没有人不会喜欢的。

而夫人从小接触的礼仪都是一等一的，说出来的话也总是很有哲理。总之，她们两个人虽然和这里格格不入，也仍然非常讨人喜欢。

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小白似乎更加沉默了一点。

女孩将手上的家务做完，便回到房间，坐在夫人的床边，等着她讲故事。

“白，能帮我倒杯水吗？”夫人柔声开口道

“好。”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看向不远之外的桌子上的茶杯抬手示意仿佛是想要他们动起来似的。

——可是并没有。

它们一动不动，仿佛在嘲笑着她的异想天开。

“你怎么了，孩子？”就连夫人也好笑地看着她这个动作，点了点她的额头：“傻掉了？”

女孩蹙起眉，心中挥之不去的违和感越发强烈。

“我……”她抿了抿唇：“不，没什么。”

夫人挑了挑眉，什么也没有问，却让小姑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还是站起身，去帮夫人倒了一杯茶。

夫人是一个很有情调的人，房间里的装饰大方又不显得冷清。绿植摆满了屋内的各个地方，钢琴等乐器应有尽有。

没事的时候，她就会坐在那里弹一首曲子，小姑娘就会搬一个小凳子在旁边用手支着脑袋安静地听着。

夫人也是一个非常喜欢说教的人。每当小姑娘想去投湖或者做一些危险运动的时候，她都会一脸严肃地把她重新劝回来。

不是那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指责和劝改，而是和她站在同一个水平的位置，耐心地听她说话。

女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这么自杀过了。

……她以前，是为什么要自杀来着？

小姑娘的神情空茫一片，似乎是想要想起一些什么，但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这里太温暖了。

甚至温暖到……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眼泪想要从眼眶中跌落下来的地步。

她茫然地、手忙脚乱地接住自己的泪水，连忙擦干，以防止夫人看出什么端倪。

她不想让夫人感到难过。

夏天快到了。

小姑娘吐出一口气，把刚刚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压下去。

现在应该关注的，明明是夫人身体的事情。

夫人的身体一直很不好，据说是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就算有药物的治疗，也一天一天地衰败下去。她看起来精神很好，也全都是因为平日里的休养和注意。

药快吃完了，应该再去医院帮夫人领一些药。

小姑娘拿起包包，里面放着夫人给她准备的钱。在走之前，她再次看了一眼报纸上斯塔克的字样，然后关上了门。

时间一天接一天地过去，夫人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小姑娘比之前忙得更狠了，她包下了所有的家务活，每天还要板着脸教训夫人不应该吃一些乱七八糟的食品，然后转头就把那些零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夫人每次都无语至极，却又不舍得因为这点小事而训她，只能每次都表面上说好，私下里就又偷偷把隔壁老太太送来的东西藏起来。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北方的寒潮比往年都要来得更加令人猝不及防。

气温一下子骤降了好几度，风在建筑物之间呼啸而过的声音，就像是有鬼怪在哭嚎。

小姑娘因着自己的这个猜测而抿了下唇。

她怀里团着取回的药，进入屋里，快速把门关上，以防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屋中开着暖气。

暖气开得很足，甚至让人感受到闷热，可夫人的手脚依然冰凉，似乎不论穿多少件衣服、开多久暖气，都不会再回暖了似的。

“医生说，如果这药不奏效了的话，明年春天会再进一副新药，让我们再去试试。”

小姑娘说：“反正我们不缺钱，什么药好就用什么药，总能把病给治好的。你说对吗？夫人。”

夫人艰难地笑起来，还不忘敲她的额头：“傻孩子。”

小姑娘一如既往地没有反驳她的话。

她把夫人周围裹着的被褥又往里掖了掖，拿起遥控器却发现空调已经开到最大了。她愣了会儿，重新把遥控器放下。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最终还是夫人先开口道：“外边是不是很冷？”

“是的，”她点点头，拼尽全力地想给夫人描绘出外面的景象，“风很大，路上还结冰了。我骑着自行车去，在路上感觉都能被风刮跑似的。”

小姑娘绘声绘色地说：“我还见到，有人的宠物直接被风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姑娘便也跟着她笑。

笑完之后，夫人说：“春天我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但我总是怕冷，所以冬天的时候经常不怎么出门。”她拜托道：“等外面的风没有这么大了，下雪的时候，我们就出去看雪怎么样？”

小姑娘点头说了个好。

结果，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下雪，眼看这个冬天便要过去了。

女孩不知遗憾还是开心地弯起了眼睛：“看来我们要等明年冬天了。”

然而没有人应和她。

夫人这些天几乎每天都在昏睡当中，大多数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她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还会不会再醒过来。

小姑娘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她不由得拽紧了身上的衣服，蜷缩起来，将自己窝在了床脚，紧贴着夫人。原本以为还能汲取一点温度，却发现夫人身旁也是冰凉。

明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也回到了故土。为什么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上“还是”，她现在脑海中一片混乱。

小姑娘将头埋在臂弯之间，这些天来第一次颤抖着肩膀哭了起来。她有意想要将所有郁结于心的情感发泄出去，却感觉自己像是不会哭了似的，无论怎么都只能发出小声的呜咽。

“……”

她擦干眼泪，闭上眼睛，不安稳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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