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烈做乞丐留下的伤病，全部都是由哑叔治好的，虽然哑叔在外人看来已经是行将就木的老朽，但却是医术高超，姚烈身上的伤病到现在为止已经是完全痊愈了，没有留下一丝病根。

可以说，哑叔就是姚烈救命恩人，给予了他第二条生命。

可是让姚烈无比疑惑的是，这一世的他天生好像也是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还是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可以说是社会最底层的存在，卑贱无比，可是哑叔曾经身为林家的青衣侍卫，身份地位高贵，为何要亲自救助自己，而且还称其为他的侄子。这简直不可思议，甚至在林府中都引起过不小的轰动。

姚烈虽然在心中很是感激哑叔，但也曾经向他询问过其中的原因，而令姚烈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回答说，“是受人所托罢了”。

“受人所托？”

这个回答让姚烈更加摸不着头脑，也更加疑惑和心惊！

“受人所托？受什么人所托？所托什么？为什么要受人所托？而那个人有和自己有何关系？”，这一切的疑惑，而无论姚烈怎么询问，哑叔都是闭口不言。

虽然哑叔闭口不言其中缘由，也不管其中有何问题，但其救助姚烈的恩情，却是无法磨灭的，而且日子相处久了，姚烈也可以亲身感受到，哑叔这个老人，虽然脾气硬了点，有点老顽固的样子，但他对姚烈的照顾却是真心实意的，是丝毫不掺水份的，反正姚烈是无法察觉到那是虚情假意。

姚烈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哑叔是真的再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侄子看待，那种他只有在前世的孤儿院老院长身上，才能感觉到的那种温暖，在哑叔身上却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可以说，虽然在林府为奴的两年中，他受尽压迫和屈辱，但这两年却也是他两世生命到现在为止，活的最快乐的两年，因为在这间破旧的小屋中有他最渴求的亲情存在。

其实，姚烈在萌生脱离林府的念头时，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在乎，而心中最痛苦的就是对这份亲情的割舍不下，这让他有时彻夜难眠，叹息连连。

有时，他甚至有这样的念头，自己的追求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成为强者，踏上巅峰是为了什么目的，这一切都值得吗？

在林府的两年，是屈辱和压迫的两年，却也是姚烈最为快乐的两年，每天下工后，虽然是一身的疲惫，心中却是满满的希望，因为在这破旧的小屋里有哑叔在等着他吃饭，昏暗的灯火下是一老一少的影子，在那里摇晃，对话虽然不多，但却是温馨。

姚烈自问，要是就这样脱离林府，远离太原，浪迹天涯，他真的能割舍的下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吗，他真的能吗？两世都是孤儿的他，没有谁会比他会知道亲情的珍贵。

哑叔是真的在把他当作亲人看待，而姚烈也是这样，哑叔已经是行将就木，姚烈十分想要给他养老送终，可是万象法会就在近期召开，这是几乎唯一的希望，他也想要把握住。

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留下可以为哑叔养老送终，却是要终生困于宅院中，为奴一生，而离开林府，可得海阔天空的自由，却是要失去最重要的亲情。

姚烈知道，他要是离开林府，客死异乡也就罢了，不修炼到可以无视林府的地步，他是不会在回到太原的，可是到那时，他和哑叔也就阴阳相隔了。

想到这里，姚烈揉肚子的动作停止了，满心的苦涩在也无法抑制的涌出，不由得抬起头来。

老人的头发已然花白，长相也是很普通，干枯的面皮上满是褶皱，刻满了岁月的年轮，虽然看上去行将就木，但却很是安详，给人一种淳朴自然的感觉。

在这张脸上，姚烈感受到了宁静，看到了岁月的年轮，以及那似乎早已湮灭的峥嵘，时光的沧桑，无尽的苦涩涌上心头，不可抑止的，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

滴答！滴答！滴答！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就算是面对那神秘空间中，那几乎鬼神般的青年时，姚烈都未曾后退一步，而如今，面对着沧桑的老人，他的泪水却是不由得滴落下来，因为那不是泪水，而是无尽的悲痛。

泪水由眼眶中溢出，蜿蜒在姚烈那还很稚嫩的脸庞上，滴落在桌子上，瓷碗中，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上一次的流泪，太久远了，姚烈都不记得了，他是一个任何苦都往心里咽的人，不会轻易流露在外，而如今他却是泪如雨下，不能自己。

他虽然泪如雨下，但却是没有哭出一声，没有发出一声抽噎，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老人虽然叫哑叔，却不是个哑巴，而是个盲人，没有眼睛，只有一对漆黑的眼眶，究其原因却是没人知道。

不过，姚烈虽然竭力压制心中的苦涩，死咬住嘴唇，可哑叔好像还是发觉了什么，他漆黑的眼眶微微抖动着，叹息一声。

哑叔叹息一声，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摸索着，探到了姚烈的脸上，为他拭去泪水。

“痴儿，为何如此？可是哑叔的饭菜不合口味？”

姚烈摇了摇头，没有开口，只是胡乱的擦去眼中的泪水，看着眼前的老人，看着他苍老的脸庞，花白的头发，最后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他可以对不起天下人，却不可以对不起自己的亲人。

“我是在哭泣，将来可能子欲养而亲不在，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不能自己”姚烈有些悲戚的道。

哑叔叹息一声，伸手扶起姚烈，道：“痴儿，月有阴晴圆缺，人也有生老病死，你不必悲戚什么，我已经活了太久，没有什么可挂怀的”

说到这里，他又叹息一声，道：“你我虽叔侄相称，但并无血缘关系，我救你也是受人所托，你并不需要因此而将一切拦在自己肩头，这是哑叔自己的选择，与你并无关系！”

姚烈闻言却道：“我虽然天生愚笨，但也知道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无论哑叔处于什么目的，但救我于危难之间，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是救命之恩，我今生无以为报，您和我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待我若亲子般，在林府百般维护照顾与我，这等恩情怎能说毫无关系呢？”

哑叔微微摇头，拍了拍姚烈的肩膀，叹息道：“痴儿，你能有这份心，哑叔心中很是欣慰，我虽然受人所托，救助与你，但哑叔也可以看得出来，你不是一般人，你有过去，虽然你在对外的眼中满是野望和狠辣，但那只是你的的外壳，但你的本性是淳朴的，善良的，可是现在的世界，是强者为尊，充斥着阴险和毒辣，适者生存，你的这份淳朴可能会害了你啊！”

姚烈摇了摇头，看着哑叔道：“在这世上，我无所谓权势，力量，财富，我只求问心无愧，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的一生足以！”

他摸了摸心口，道：“在这里，是我心灵的净土，无论天崩地裂，我都要保护它！”

“你！......”

哑叔的脸微微有些僵硬，好像是忆起了久远的回忆，许久后，他重重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睁开眼，露出漆黑的眼眶，紧紧的盯着姚烈，有些恐怖，许久后，他拍了拍姚烈的肩膀，道：“你不必想太多，万物皆有其因果，老虎不可能和猫一起捉老鼠，苍鹰和不会和公鸡一起打鸣，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外面的世界才是你的征程，林府太小了，太原也太小了，东土也太小了，到了外面的世界，你才会知道，自己的见识是多么的浅薄，世界是那么巨大，大的超乎你的想象，甚至有一天，你会突然发觉，你所看到的世界，不过是未知的一角罢了，我老了，是垂暮的夕阳，而你还很年轻，是新生的朝阳，不应该在宅院中蹉跎岁月，去吧，我不希望你将来像我一样，痛苦终生！”

说罢，哑叔没有理会姚烈的反应，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着灯笼，飘然离去，小屋内再次恢复了静谧，唯有昏暗的灯火闪烁不定，映照出一个斜长的身影。

咚！咚！咚！

打更的老头吆喝着响亮的号子声，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敲着腰间的铜锣自窗外走过，明亮的月光依旧，吆喝声也渐行渐远。

骤然间，睡在床上的姚烈睁开了眼睛，眸光锐利，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比月光还湛亮。

深吸一口气，姚烈悄悄坐起，现在已是深夜，万籁俱寂，耳边只能听到外面微微的虫鸣声，另一边的床上，哑叔已然睡熟，依稀可以听到微微的鼾声。

看着哑叔模糊的身影，姚烈深深吸了口气，用力的握了握拳头，摒弃杂念，盘坐在木床上，就着月光掏出了怀中的锦盒。

千年血参，稀珍灵药，普通人一生都极为难得一见，就算是林府的嫡系高层，对于它的应用也是非常珍惜，现在姚烈就要在这万籁俱寂之时，摒弃杂念，来确定一件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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