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老臣更是痛哭流涕，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甚至不乏呼天抢地，想要以死明志之人。
看见这番场景，换做以前的李世民，必然会认为自己想多了，冤枉了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
然而，通过秦厦的解释，他早已明白天灾亦是人祸的道理。
现在不过是春末夏初，还没到收获新粮的时间，即便不受旱灾影响，京中亦无粮食补充。
严格来说，眼下京师百姓之所以缺粮，乃是因为各个商人抬高价格，只进不出的原因！
至于那些商人背后站着的，自然是百官和勋贵，也只有他们，能够肆意操纵市场，不怕官府打压。
“辅机，你且说说，长孙家存粮几何，若有隐瞒，休怪朕不客气！”
李世民脸色一沉，直指人群中的长孙无忌，他心里很清楚，京中的世家豪族，以长孙为最！
“陛下……陛下恕罪，微臣家中虽然收购了不少粮食，但绝对没有囤积居奇的意思，仅仅只是为了养活众多族人罢了。”
长孙无忌神色剧变，惶恐不安地解释起来。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李世民居然什么事都清楚，似乎已经掌握了各大家族的底细。
房玄龄等人，也都浑身冒汗，他们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一旦李世民动怒，和各大世家开战，京师必将血流成河。
“看在辅机勇于承认的份上，朕就不追究长孙家的忌讳之举了，当然，朕也不是没有条件！”
李世民也不猛打猛追，突然退一步说道，“官仓之中，粮食保存完好，与新粮无异，你且替朕尽数换为草料麸糠，再运出城外救济灾民。”
“陛下莫非是想以麸糠赈灾？”
长孙无忌一头雾水。
“不错，朕正是此意，按照市价，一斤粮食至少可以换回三斤草料麸糠。
只要朝廷运作得当，原本只能救一个人的粮食，便能轻易救活三个。”
李世民点头解释道。
“陛下万万不可！”
一听这话，大兴殿里瞬间炸开了锅，房玄龄等人更是露出满脸惊慌之色。
“麸糠何其低贱，乃是喂养牲畜之物，如何能用来祸害百姓？”
“以麸糠为食之人，岂不成了畜生？”
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当真可笑，在饥肠辘辘的灾民面前，别说麸糠，就连树皮和黏土，都会有人抢着吃。”
一众大臣哑口无言。
他们大多经历过战乱，也曾见过赤地千里，易子而食的场景，自然知道李世民所言不虚，只是碍于颜面，不愿承认罢了。
长孙无忌更是心中惶恐。
一旦陛下让他主持此事，日后天下太平，那些言官清流必然倒打一耙，将其抹黑成贪婪无度，偷换赈灾钱粮之徒！
甚至不用等到灾情平复的时候，只要城外灾民心中怨恨，出现一定规模的暴动。
而朝廷为了顾全大局，必定会将他当成替罪羊，用来平息灾民的怒火。
“当然，朕也会裁剪宫中用度，命御厨蒸煮麸糠，和受灾百姓一同度过难关。”
李世民补充道。
“不可，万万不可，陛下乃九五之尊，怎能食用麸糠？”
这话一出，房玄龄急忙出声阻止。
“请陛下三思，微臣宁可勒紧裤腰带，将家中存粮尽数捐入宫中，也不愿看见陛下受苦！”
“我等亦可捐赠粮食，缓解京师百姓之灾，只求陛下收回成命！”
其他大臣，也都开始慌了。
一旦李世民吃糠，他们一个都别想好过，即便家中有粮，也不敢像往常那样大吃大喝了。
毕竟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总不能比皇帝吃的还丰盛吧？
“你们一个个说的好听，真要你们散尽家中粮食，只怕整个京城都要大乱。”
李世民冷笑起来。
“微臣体恤陛下之心，日月可鉴！”
房玄龄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日下朝，微臣必会清点族中粮食，只留一份口粮度日，其它的全部运往官仓！”
“微臣同样如此，愿为陛下分忧！”
长孙无忌立马跟着表态。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他要是还不识趣，死守着家中粮产，必然会引起李世民的厌恶。
“臣等亦然！”
其他大臣，也纷纷随之开口。
“诸位爱卿果真深明大义，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
眼见无人抵触，李世民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言罢，他又望向长孙无忌，“辅机，此事就交给你了。”
“切记，无论诸位爱卿捐赠多少，你都要如实记录在册，并贴出告示。”
“如此一来，京师百姓就会明白，究竟是哪些仁爱官员救了他们。”
“微臣明白了。”
长孙无忌声音苦涩，心中长叹不止，这次果然是要大出血。
如果不拿出足够的粮食，长孙家必会颜面无存。
其他大臣，也都满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李世民的手段实在高明，他们就算是想偷奸耍滑，也不敢阳奉阴违，在粮食的数量上动手脚。
“除此之外，还可发行实物国债，向民间借贷粮食。”
说着，李世民又补充了一句，“记住了，国债一事关乎朝廷声誉，万万不可巧取豪夺。”
“粮食如此，钱财亦是如此！”
“微臣不敢。”
长孙无忌连忙表态。
“辅机，赈灾一事，朕就全权交给你了，千万别让朕失望。”
最后，李世民大手一挥，当庭任命长孙无忌为赈灾钦差，全权负责此事。
“请陛下放心，只要有微臣一口饭吃，就决不让任何灾民饿死！”
长孙无忌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世民微微点头，随即环顾一周，心情舒爽地宣布退朝：
“若无其它大事，今日的朝会就开到这里，诸位可以回去清点存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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