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哭中的慕婉婉显然没能听清楚这样低声的一句话，却本能地抬起头来跟沈清洲对视，呆愣愣地问了一句，“王爷说什么？”
青年将方才说过一次的话重复了一次，这次还将音量抬高了些，确保慕婉婉一定能听清楚。
慕婉婉确实听清楚了，只是却被这样的一句话给闹了个红脸，一时连哭都忘了，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就这么看着沈清洲，连话也说不利索，“王，王爷这话是……是何意思？”
“字面意思。”沈清洲脸色不变，将搭在慕婉婉后背的手收了回来的同时，顺手拭去了她挂在睫毛上的泪水，“只要婉婉高兴，本王做什么都值得。”
慕婉婉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也不是很明白，“臣女是罪臣之女……王爷您是千金之躯，不应该，不应该……”
说了几次不应该，慕婉婉也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沈清洲接过她的话往下说，“本王知道。但是婉婉已经过得很辛苦了不是吗，你要帮着你母亲不被欺负，还要帮着本王对付你父亲，你还是个孩子，却要承受这样多，我只不过做了一点点事情，想让你能开心一点而已。”
这几句话勾起了慕婉婉心里所有的苦痛，想到自己重生之前的命运，还有重生之后遇到的桩桩件件，如今想来都觉得好似是一场梦，她在梦里奋力地往前奔跑，奔跑，一刻都没有停歇过。
她也会觉得累，只是无暇去顾忌这个累。
如今这种感受被一个外人完完整整地感受到了，经他的口说出来，慕婉婉反而不是那么累了，只是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多谢王爷体谅。”掏出手帕擦去脸上未干的泪迹，慕婉婉抽了抽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难听，“臣女很感激，只是王爷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您是圣上唯一的亲弟弟，圣上一定希望您能平安健康，圣上他……”
“婉婉。”沈清洲打断了她的话，方才的温和一扫而空，如今的他，慕婉婉看得出来，他有些烦躁，“你不必同本王这样客气。”
慕婉婉勉强让自己笑出来，天生的直觉让她很轻易就能察觉出青年现在的烦躁不安，她不知为何，只好尽量挑着好听的话说，“您是王爷，是大安除了圣上之外最尊贵的人，您……”
“你愿不愿意让本王照顾你？”沈清洲终于不想再继续兜圈子了，他现在就要知道慕婉婉的答案，他不想去猜她跟纪鲸川有没有什么关系，会不会被纪鲸川将人从自己身边夺走，他也不想去看慕婉婉会对着别人笑对着别人快乐，他不想。
他只想慕婉婉的所有快乐都关于他，仅此而已。
这句话问得太急太仓促，慕婉婉受了惊，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只瞪大了眼痴痴愣愣地望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青年。
屋里陷入寂静，很久很久之后，沈清洲才终于看到少女朱唇轻启，“对不起王爷，臣女……臣女没法回答您这个问题，臣女有些累了，要回去了，王爷慢用吧。”
沈清洲完全来不及反应，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从自己身边逃开，看着她夺门而出，他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抓住她，来不及去试图挽回一下两人原本纯洁的关系。
在驿馆门外同暗三说话的长舞见到自家小姐忽然冲里头冲了出来，顾不上暗三，急忙跟了上去，“小姐，小姐！”
暗三见状知道出了事，急忙奔回驿馆，一路往楼上沈清洲的房间而去，却见到王爷呆呆地坐在桌边，一双眼空洞无神。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蹲在沈清洲脚边，“王爷？”
沈清洲没有回答。
暗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王爷如今的样子就好似之前慕小姐被魇住了的模样一样，也不知方才这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王爷究竟怎么样了。
听完了全程的暗二踢了踢他，示意他跟着自己出来，让王爷自己安静安静。
……
十天后，一行人启程回京。
已经出了月子的秦氏和慕婉婉一辆车，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见他睡着了，才轻声开口，“婉婉。”
慕婉婉抬头看她，“怎么了娘亲？”
“那日我让你去给王爷送几道小菜，回来之后你便不爱说话了，我瞧着你给我煎药的时候也时常走神，问你你又不肯说，你可知娘亲心里有多着急么？”秦氏抱着孩子，不能腾出手去摸摸慕婉婉，可她眼中露出的担忧却让慕婉婉真真切切地看进眼底。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娘亲的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如今的心情，更不知道该如何同娘亲讲述十天前在驿馆发生的那件事。
见慕婉婉还是不肯开口，秦氏更着急了，“今日启程，我见你和小王爷连话都不说，你也不给小王爷行礼，便确信那日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婉婉，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说给娘亲知道，纵使娘亲不能替你分忧，也希望能听你说出心里的苦痛，娘亲不希望我的婉婉自己一个人承担着一切。”
慕婉婉还是没有说话，却从座椅上蹲下身去，坐在马车里铺着的草席上，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秦氏腿上，静静地闭上眼。
秦氏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只盘算着找个机会问问小王爷，这会子还是不要为难慕婉婉了，便将孩子往自己的臂弯里抱了抱，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慕婉婉的脑袋，“好孩子，你若是不想说，娘亲也不问了，只是你需明白，不管发生了何事，娘亲永远都在你身边，一直都陪着你，只要你想说，娘亲就会听。”
腿上传来湿润感，秦氏低头瞧了瞧，才发觉是慕婉婉紧闭的眼里藏不住的泪滑落到自己腿上，打湿了她的长裙。
心中的愁意又添了两分。
她乖巧的女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被伤成这样，一句话也不肯说，还这样默默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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