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几乎要将手里的帕子生生揪断。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分了些，可听在慕远耳朵里却是觉得很有道理，“婉婉说的是，如今我们不宜张扬，再说这簪子既是王爷所赐，婉婉就好生收着，你有心将那金簪送给你姨娘也算你孝顺了，今后好生保重自己，爹爹不在，你就多进宫去看看你弟弟，将来若是有机会……”
曾经他最痛恨的人，这个阻碍了他前路的慕婉婉，如今却成了他最大的救命稻草，她在圣上在王爷面前得脸，哪日简简单单一句话，自己就能从谓州被调回来。
慕婉婉知道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嘴角扯了扯，扯出一个看起来极为勉强的笑，“婉婉知道，爹爹就放心罢，得了机会，婉婉必定同王爷同圣上哀求让爹爹早日回京。”
慕远颔首，很是满意，又忽然想起慕婉婉的住处来，“那，等王爷病好了，你就先回你外祖家住罢，岳父大人从江南回来，正好可以照应你。”
“外祖父很快会回江南。”慕婉婉收回那个难看的强笑，故作漫不经心地将沈清洲的安排说给他听，“圣上的意思是，外祖父多年劳苦功高，这回娘亲有了身孕，他也正好可以歇歇，瘟疫之事不必外祖父操心，要他早些回江南陪伴娘亲，等外孙子出世再回京也不迟。至于女儿——王爷的意思是，让女儿住进王府里。”
按着慕婉婉原本的意思，她是不肯住进王府的，这对她对王爷而言都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外头的流言蜚语不知会如何形容，可这样的想法硬生生让沈清洲一句“本王不愿意”给掐断，不知何时就改变了她的潜意识，如今甚至拿出来吓唬一下慕远。
慕远果然教这句话给吓了一跳，受惊的模样落在慕婉婉眼里只觉得痛快，“这如何使得？你要住进王府去，外头的人还不知如何说你，婉婉，你还是未嫁的女儿家，怎么能住进王府去，还是同王爷说一声，去你外祖家住着好。”
过两年就该选秀了，若是慕婉婉这会子住进王府，这不是等同于告诉圣上她同王爷有私情？虽然如今不能扳倒秦徵，可也不能让慕婉婉在选秀之前暴露跟王爷的关系不是么？这样圣上会如何看他？还不得说他不仅有刺杀帝王的心思，还有觊觎王府的念头，偷了工造图不说，还安插个女儿在王爷身边！
这，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怕是他这辈子都不能回京了！
再说慕婉婉出嫁之前就住进王府，将来就算真的走运能嫁进王府，这样掉身价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有他如今这个罪臣的身份，怕是也不能坐上王妃的位置，最多当个侧妃，那岂不是他这个女儿就白养了？
他的女儿就算不能进皇宫当皇妃，也该是个王妃的身份才衬得上，侧妃如何使得？
慕婉婉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跟赵姨娘一样打着让慕芊芊进王府嫁给沈清洲的心思，觉着他这会子怕是在想着不能让自己抢走慕芊芊的好夫婿，内心觉得可笑，又问了问慕芊芊的去处，“王爷的意思，婉婉怕是不好阻拦，否则这会子忤逆了王爷，以后要替爹爹求情就不好说了，再说住进王府，不是正好方便我同王爷求情么？对了，那芊芊是要跟着爹爹一块去谓州吗？”
本以为慕远会顺着她的话让她带着慕芊芊一块去王府，那她就可以借着慕芊芊在王府里头惹事的事情再羞辱慕远一通，不想他却摇摇头，“圣上没有发落，我想着就让恒儿和芊芊回你姨娘的娘家住着，有他们外祖父外祖母照料，也免得跟着我去谓州受苦，再说恒儿受了一场杖责，也实在是难以启程，就留在京中安养，这次去谓州，只有你姨娘陪着爹爹一块去。”
慕婉婉有些失望，瞥了眼一旁的赵姨娘，对方已经被他们的谈话吸引去了注意力，只是面对这样的现状毫无能力反抗，如今显得有些迷茫，手里拿着帕子也不知道用力，那帕子就看看挂在她尾指上，欲掉不掉的。
将视线重新移到慕远身上，才要开口，就听得侯在外头的管家轻声喊到，“小姐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了，若是您同将——您父亲——说完了，就请跟着老奴回王府去罢，王爷还等着您。”
习惯性的称呼在说了一个字之后匆忙改口，却给了慕远极重的打击，让他想起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将军，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想那么多了。
侧妃……如今他的身份，慕婉婉怕是连个侧妃都不能当，又何谈什么入宫呢，住进王府就住进王府罢，就像慕婉婉所说，好歹还能替他求求情，若是能让他回京，就算不能像曾经一样当武官之首，给他一支队伍让他守城门也是好的。
不似现在这般，被派去谓州操练新军，却连个名号都没有。
慕婉婉回头望了眼，冲管家点点头，又转回去看慕远，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来，“那女儿就先走了，爹爹此去一定要保重，到了谓州，就给女儿来封家书报个平安。”
“婉婉——”正抬腿要走，就见一旁的赵姨娘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姐姐如今在江南，你也知道没有娘亲在身边是怎样孤苦，不若，不若你带了你妹妹一同去王府，你们姐妹俩也能有个照应！”
“够了。”还不等慕婉婉开口，慕远就先将人拉开，轻斥道，“还嫌芊芊在王府里闹得不够吗，私递消息出来，王爷还能容她在王府里待着吗！让婉婉一个人去就好了，婉婉乖巧，我们定会有回京的那一天。”
慕婉婉扬起头，视线落在慕远的眼睛上。
那双眼落在赵姨娘身上，没有注意到她。
慕远啊慕远，你是会有回京的那一天，只是那是因为你对大安还有作用，而绝非因为我，我——只会想让你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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